大自然赐予人类的,永远超越人类的想象。因为,在大自然浩瀚无垠的怀抱里,人类还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自题
地球陆地的1/3是沙漠,生态专家这样说。
沙漠,就是地面完全为沙所覆盖,缺乏流水,气候干燥,植物稀少的地区,新华字典如是说。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唐代诗人王维的诗句,勾勒出大漠风情最唯美的画面。
漫漫黄沙,无边无际,炽热的阳光,把它们熏染成金子的颜色。它们蜿蜒逶迤的身姿,如山,似海,任由大风像理发师一样,把它们梳理成一道道波浪的曲线......远方,一列骆驼队缓缓走来,隐隐能听到直击心扉的驼铃声......这是我在《国家地理》杂志看到的沙漠图片,想必这是它最美的模样。
然而,人是离不开水的动物。无形中,也让人类对沙漠少了一份天然的亲密感。加之,我住北京,每逢春季(如今好多了——笔者注),一而再再而三频频光顾皇城根的沙尘暴,把一个明眸皓齿的北京城整得面目全非:飞沙蔽日,尘土飞扬,一不留神迎风说话,还会被灌个满嘴沙,吐又吐不干净,还生怕咽进肚里,那叫一个尴尬!好不容易盼来的鹅黄柳绿,转瞬就被灰突突的沙尘打入“冷宫”......凡此种种,几乎剥夺了我对沙漠的所有好感。
不止如此,著名科学家彭加木带领一群科考队员深入罗布泊科学考察,留了一张字条,独自外出找水,就再没回来......国家曾派出军队地毯式搜索,也未找到他的尸体......网络上,这件事甚至位居中国灵异事件的榜首。
“死亡之海”的苍茫戈壁沙漠,又给人类平添一份恐惧感。
“沙漠,看看图片无妨,万万不可亲密接触,因为它不是人类的朋友。”这个看法,笃定地盘踞在我的脑海。直到有一天,我与沙漠不期而遇,才发现,是我误读了它。
那是2006年8月,我参加了一个西北旅游团,其中有个行程就是走进沙漠——甘肃敦煌的鸣沙山月牙泉。
“鸣沙山下风景如画,月牙泉畔游人如织。”大巴车上,导游小张摇头晃脑,以略显夸张的语气,对我们这群初来沙漠的人,说出这两句不知被他重复了多少遍的导游词。没忍住,我噗嗤笑出了声。
他瞥了我一眼,瞬间参透了我的心思,回我一个清朗的笑脸,说:“看来你不信?大家是不是也不信?好吧,口说无凭,眼见为实。一会儿大家下了车,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话!”藏在他话语里的那份自信,反而点燃了我的期待。
我的期待果然没有落空!
第一眼闯入视线的鸣沙山,完全颠覆了我们对沙漠的固有看法,它有沙,也有水,还有绿树,甚至,还盖着楼台亭阁,地上开着一大片一大片叫不上名字的花儿,鲜艳夺目......如果换在其它地方,这样的景色不值得大惊小怪,然而,这里是沙漠深处啊!
鸣沙山,犹如一位健壮的勇士。他身躯魁梧,棱角分明,在他坚实的臂弯里,拥着一弯酷似月牙的湖水,波光粼粼,绿如翡翠,一如少女般温柔,似处子般恬静。想必,它就是月牙泉。一阵微风吹过,湖面上涌起一道道美丽的涟漪,宛如仙女的衣裙。
沙漠里怎么会冒出这样一汪清泉?我不禁讶异起来!
有人把鸣沙山和月牙泉比喻为大漠戈壁中一对孪生姐妹,“山以灵而故鸣,水以神而益秀”。虽然这种说法充满诗意也不乏人情味,但我更愿相信它们是一对永不分离的爱人。
你看那月牙泉,分明就是一位热恋中的女子。清凌凌的她,忘情地投入鸣沙山的怀抱。待风儿轻拂水面,她便起起伏伏,送出丝丝清凉,多像她如兰的呼吸。沙环抱着水,水依偎着沙,怎么看都是一对亲密相拥的爱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濡以沫,不离不弃。
鸣沙山和月牙泉的完美交融,几乎满足了我对沙漠的全部审美要求,而“鸣沙山怡性,月牙泉洗心”,也道出了人类赋予它们的最高境界。
导游告诉我们,月牙泉目前的水位已由40年前的8米下降到目前的1米多,我不禁为她难过起来。我担心有一天她会干涸......到那时,失去了月牙泉的鸣沙山会不会发疯?转念一想,若月牙泉真是女儿身,能在勇士鸣沙山的怀抱里长眠,不也是一种幸福!
忽然就想到了三毛——那位喜欢沙漠的女作家。
三毛曾用那样唯美而浪漫的语言来形容沙一样的爱情——“每想你一次,天上飘落一粒沙,从此形成了撒哈拉。”这是三毛与荷西的浪漫爱情写照。他们国籍不同、个性不同,却都选择了沙漠。在撒哈拉沙漠,两个人曾一起去迷宫山找化石,结果,荷西身陷泥潭,三毛呼救引来了三个男人,却图谋不轨。三毛开着卡车脱险,把长裙撕烂结成绳子,才救出了荷西......
也许只有在撒哈拉那样荒芜的环境里,才能生长出最强韧的爱情?我痴痴地想。
现实中,有人喜欢把松散的团队称为“一团散沙”。但鸣沙山的沙,显然不能被这样定义。它们有模有样还有型:有的像巍峨的金子塔,面朝白日,闪烁着神一样的光芒;有的像被刀劈斧砍过,显露出尖锐的棱角,透着一股不屈不挠的锐气;有的则像妩媚的女人,慵懒地侧卧,露出优雅性感的腰臀曲线;还有的,像是一座巨大的滑梯,许多游人乐此不疲地从高处下滑,或坐,或站,风一样地驰骋,学名叫“滑沙”;还有的,则像连绵起伏的神秘山谷,载着一列列驮队,上演着“探险”的活剧......
都说疾风知劲草。到了沙漠才知道,谁是自然界最了不起的英雄。
许是我没有像很多游人那样选择戴口罩防沙,还不停地用双手掬起一捧捧细沙,一次次扬起,一次次任它滑落在脸上、身上......至今想不通,这样撒欢儿为哪般?难道说,这里的沙子通人性?
我的这份“与众不同”,不幸被一位“混迹”在鸣沙山的摄影师捕捉到。个子不高的他,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看不清长啥样?但很明显的是,他捧着一架高级照相机,“僚机”一样,锲而不舍地尾随着我。我到哪儿,他跟到哪儿,咔咔咔咔,冲着我不停地按动快门。
我当然知道,他不是白照!“你别照个没完啊,照得不好我可不要!”我紧皱眉头,凶巴巴地向他发出警告。“没问题!”他显然觉察到我的默许,拍得更来劲了!
拍着拍着,他开始“得寸进尺”,变着法儿给我提要求:忽而让我在沙漠上像风一样滑行,忽而让我侧卧在沙上摆个“卧佛”的样子,忽而让我把暖暖的沙子随风扬起,忽而又让我双手捧起满满的细沙,然后,任它像水一样从我的指缝里慢慢滑落......
最可笑的是,这家伙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条红布条,让我滑沙时舞动它,任它在我的手掌里绽放成一片红云……
结账时发现,他居然给我拍了一百多张照片!
玩够了沙子,我开始骑骆驼。它们可能是动物界最敦厚的一个物种吧——不然人们怎么会称憨厚的人是“傻骆驼”?坐在两个结实的驼峰中,比在草原上骑马更有安全感。只是,它走得太慢了,无法让人变得奔放和洒脱。
一阵暖风吹过,细细的沙子调皮地扑上脸颊,不一会儿,嘴巴里有了绵绵的涌动,我却笑得像个孩子......
(此文首发于2006年9月独上月楼新浪博客)
【资料附录】
位于敦煌市城南5公里处的鸣沙山和月牙泉是风景名胜区。鸣沙山东西绵延40公里、南北广布20公里,主峰海拔1715米,峰峦危峭、山脊如刃;这里,人乘沙流时发出类似鼓角之声,轻如丝竹,重若雷鸣。处于鸣沙山怀抱中的月牙泉,距今1.2万多年,因其形酷似一弯新月而得名,古称沙井,又因其中长有“铁背鱼”、“七星草”等名贵鱼类和中草药而有“药泉”之称,清代始称月牙泉。鸣沙山、月牙泉这对“孪生姐妹”以“沙泉共处、沙水共生”的独特奇观闻名于世。1994年1月,该风景区被国务院公布为“国家级重点风景区”,此后又有“4A级旅游单位”等诸多“光环”加身。如今,月牙泉盛况一去不返,水域面积已由40年前的22亩缩减到8亩,平均水深也由原来的8米下降到现在的1.1米,1999年甚至出现过湖底暴露的情况......
——引自《市场报》 (2006-08-28 第12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