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本文前,我是有过顾忌的。因为以下的文字将要出现捕猎、杀戮,烹食一种特殊的野生动物。是否因有悖于现代理念而会招致抨击?那就只能壮着胆子试试了。

  金秋八月,是天山深处的巴音郭楞草原秋草黄,旱獭肥的时候了。

  旱獭:又名土拨鼠,也有称哈拉、雪猪的,属啮齿类动物。一般生活在寒冷的高原草地,掘地群聚,可长到二十到四十多斤,根据不同的亚种,比如喜马拉雅旱獭身披漂亮的金黄色长毛,天山旱獭就长着黑褐色短毛。

  问题是啮齿类动物身上带有跳蚤,而跳蚤是致命鼠疫杆菌的宿主而引起社会高度关注。一个地域如果啮齿类动物的种群过于密集,那跳蚤的密度自然会增多,其结果必然导致鼠疫杆菌菌群迅速成长庞大,容易在啮齿类动物中发病传播。此时有人接触到发病的啮齿类动物就易受感染,发病后再在人群中迅速传播。中世纪那场给人类造成极大恐慌,横扫殴洲无法治愈的黑死病就是此君(菌)作的孽,欧洲为此失去了三分之一多的人口。当年,灭绝人性的日本军国主义在我国许多地方使用生化武器,其中使用的鼠疫杆菌不知夺去了我多少同胞的生命。

  现代医学的发展,知道病发之初,用几支抗菌素就能有效治愈。但此病堪称烈性传染病,传播极快,感染后死亡也极快。世界各国因此将此病列为甲类传染病之首,只要发现有啮齿类动物感染此病的地域就要宣布为疫区,高度设防。

  因此,疾病预防控制人员不辞辛劳,长年跋涉在高寒的草原、牧区,调查、取样,就是为了及时摸清和扑灭在啮齿类动物中传播的疫情。更不遗余力地向人们宣传:不接触、不捕杀,更不能食用旱獭等啮齿类动物。

  对于牧民来说,旱獭吞噬牧草,到处打洞,破坏草场,是十分有害的。又因为那身值钱的皮毛,就自然有捕杀的。但询问起旱獭肉来,他们回答的很干脆:埋掉或喂野狗。

  那年我和驴友小吴来到天山草原,和我们当地的牧民朋友巴特尔就聊起了旱獭及旱獭肉的事儿,巴特尔看我们对此饶有兴趣,便说搞点旱獭肉给我们尝尝。

  第二天下午我们便受邀到了巴特尔家。进屋喝了茶后,巴特尔将我们带到屋外。只见房后的山墙下用石块磊了个极简单的灶,上面座着一口大铁锅,盖着一早已变了型的铁皮锅盖。锅下牛粪火若暗若明,从盖不严的锅上飘出缕缕肉香。几只牛犊子般的草原流浪狗许是被香味诱惑,徘徊在不远处摇着尾巴眼巴巴地朝这边瞅着。巴特尔家有挺大的厨房,却为何…… 我们有些迷惑。巴特尔又将我们请进屋内。

  须庚,巴特尔端上一大盆旱獭肉。都是前后腿,看起来很油腻,跟猪肉相似。巴特尔说这是清水煮出来的,不用任何调料。他为我们各递上一条后腿后,便教我们撕下肉块蘸上盐吃。带着淡淡的草药味的奇异肉香使我们顾不得了禁忌和斯文。

  吃着旱獭肉,喝着马奶酒,饱嗝中满是肉香、酒香。巴特尔告诉我们,这里的人一般是不吃旱獭肉的,尤其是妇幼、老人,看都不看。更不能在家中和用家中炊具烹饪,那东西不干净。哦…… 原来如此。

  据说旱獭冬眠时圈成圈,一个嘴接着另一个肛门,以对方的粪便为食,没有考证过。可我们知道,旱獭是鼠疫病菌的宿主哪是不容置疑的。

  巴特尔还告诉我们,旱獭身上有十几处臊腺,臊味之重,不去除干净是无法入口的,去除臊腺一般人是搞不了的。

  出于更大的好奇心,巴特尔答应我们明日一早让他的儿子小巴特带我们去捕捉旱獭,我们兴奋起来。

  翌日一早天刚发白,我一睁眼,看见小巴特手提一根短棒和几根钢丝已站在我们住的蒙古包里了。“睡的好吗?”看我醒了便笑着问道,“好!好!”我一边回应着小巴特,一边急呼小吴起来,慌忙穿上衣服跟着小巴特出了蒙古包。

  小巴特是位在校大学生,高挑的身材满溢着朝气和英气,一双不大的眼睛灵动着激情和热情。他用标准的普通话指着不远处那片雪山脚下雾气弥漫的草地告诉我们:“现在近处已经没有旱獭了,今天就带你们到那里去碰碰运气吧,我昨天在那下了几个套。”“…… 旱獭太能打洞了。一窝旱獭往往能打出多条很长的地下通道,破坏的面积相当一个球场哩。它们十分贪吃,尤其爱吃几种名贵的草药,连根都不放过。你们看,那边一个挨着一个的光秃秃土包就是它们的。”

  看山跑死马,似乎不是很远的地方,感觉走了很长的一段路。

  眼前的景象果然令人震惊,这一大片草地植被稀疏,一个接一个的小土丘寸草不生,每个都有好几平方,土丘上均有数个比碗口大的洞。小巴特告诉我们,牧草都被旱獭吃光了,留下的不是难闻就是有毒的杂草了。旱獭祸害完了这里,就会搬迁,又去祸害别的地方。

  “过去,牧民也用枪打。那东西命大的很,只要不打在要害地方,一溜烟儿就钻进了洞里。现在枪都上交了,只有用铁夹夹和钢丝套了。这里的旱獭好像也搬走了,昨天是要到山那边下套的,因那里路远,要骑马,你们可能去不了。”小巴特边说边细细地查看在一些洞口前布下的套。

  那套子其实很简单,一根细钢丝挽个活套,另一头栓在一截削尖了头深深戳进土里比拇指粗的木棍上便成。小巴特说“下套子简单,关键是怎样观察洞口和下套的技巧,如果是在旱獭废弃的或近期在这个洞口已捕捉过旱獭的,再下套子就不会有戏了。旱獭极为敏感狡黠,套子下的过于明显或过大过小都套不上。听老人说,有些中过套侥幸逃走的老旱獭再出洞时会先慢慢观察一番,发现有套还设法拨开,甚至中了套也会设法解套逃脱的。那是成了精的……”小巴特低声和我们调侃。

  忽然,小巴特在一个洞口前停下了,招手让我们近前来。我们俯下身子,果见洞中一拃远深处有一毛绒绒的小脑袋,一双滴溜溜的小眼睛紧张地瞪着我们,我们兴奋极了。

  小巴特很有经验,并不急于拉套取猎,而是用随身带来的短棒将洞口掏大了些,再用一截棘棘草挂着另一根长长的钢丝套,就像一杆小小的套马索,试图去套旱獭的脖颈。小巴特说这是防止旱獭突然用劲拉断钢丝逃脱或窜出来咬人,再给它加个套。“你们看,那长长的门牙可厉害了。”果见那旱獭呲着牙,并不时地向我们发出“呋!呋!”的示威声。看见它那发黄的长长的像弯刀般的利齿,我和小吴赶紧后退了几步。

  这是一场智慧和体力的较量。起先那厮扭动着头妄图阻止小巴特的“套马索”,后来就四脚前蹬,整个身子拼命后座,和小巴特拔起了河。小巴特终于占了上风,旱獭被一点一点拉到了洞口。旱獭也不示弱,呲着牙蹬着腿,做着最后的挣扎。只见小巴特举起手中的短棒照着它的头部猛的一击,一声绝望的凄厉惨叫声猛地刺破了这寂静的草野,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可怜的生灵七窍流血,慢慢垂下了头。

  接下来小巴特将旱獭拖出洞,把木棒横在旱獭的脖颈上,双脚踩在木棒两头,双手提起旱獭的尾巴猛的向上一拽,只听见轻微“咔”的一声,小巴特说旱獭的脖子被拉断了,这才算真的死了。现在想像起来,那些处以绞刑的罪犯是不是就似这样被拉断了颈椎而突然毙命的,着实令人毛骨悚然。

  又恢复了草原特有的平静。我的思绪又渐渐融进了前方那片飘飞翻卷的云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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