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渐葱茏雨渐稠,堤边喜看柳丝柔。东君默默传芳讯,谷雨花开香满楼。生为土生土长的东北人,每年的春天都是伸长了脖子等着春风送暖百花开,眼下又到了挖野菜的时节,从小就对婆婆丁有着深刻的印象和特殊的感情。

  婆婆丁学名蒲公英,又叫黄花郎、地丁、蒲公草、苦蓿等,具有很好的清热解毒、消炎利尿的功效,是春季东北人家常食用的野菜。它出身贫寒,田间地头、垄端沟沿、公路两侧,都能找到它的影子。别看它普普通通其貌不扬,生命力却很顽强。只要春风拂过,它就能星星点点、竞相生长。它躯体微苦,却极具营养,根、茎、叶、花都能吃,有消毒败火疗伤止痛功效,是药食兼用的草本植物。它生命短暂,却把金色绽放。即便苍老,一束落伞也会把生命的种子随风飞扬。

  小时候,每到春天,我就和小伙伴儿们去村边田梗地头儿挖这个叫婆婆丁的野菜。每挖回一篮子婆婆丁,母亲都很高兴,一边夸我能干一边认真摘干净了清洗。当一棵棵婆婆丁放入清凉的水中时,它们顿时就鲜活起来。那叶子绿中带紫,根部洁白,让人一看就食欲大增。当你咀嚼它时口溢馨香。那个年月,家家餐桌上都有摆一碗大酱和一大盘婆婆丁的经历。条件稍好些的,打个鸡蛋做成鸡蛋酱。起初,我并不喜欢吃这个婆婆丁,那样子不美不说,吃着还有一丝微苦,就像爷爷奶奶经常吃的去痛片。母亲却很喜欢吃。她说,多吃婆婆丁有利身体健康。母亲还说,要是遇到了荒年,这婆婆丁就是救命的菜,能温饱、可糊口、解饥饿,我半信半疑。1.jpg

  记得小时候村里放映电影《苦菜花》。看着看着,我有些欣喜,原来这苦菜与我和小伙伴儿挖的婆婆丁很相像。当电影里的大娘说“苦菜根苦,花却香”时,我对婆婆丁也产生出一种好感来。回到家,我没上炕睡觉,急切地跑到厨房里找出半盘子婆婆丁,蘸着大酱三下五除二就造了个精光。别说,这个类似苦菜的婆婆丁吃着还真香。我当时那个痛快啊,至今想来都回味无穷。见我肯吃婆婆丁了,母亲倚在门旁开心地笑了。此时此刻的我已完全接受了婆婆丁,包括它淡淡的苦。这是怎样的苦啊,这是背负艰辛却让人乐观向上、勇于面对一切的苦。有了这种苦,再暗淡的生活也会有滋有味、充满希望。有了这种苦,无论过上了多好的日子,总能心怀感恩不改本色执着前行。

  从发芽到形成英花,婆婆丁大约需要两个多月时间,而采挖婆婆丁的黄金期,其实还不到半个月。早春时节,婆婆丁就开始悄悄萌发。不经意间,它欣欣然地映入你的眼帘。每年这个时候一到周末回乡下,我都会去村东的河套边转转看看。不须太仔细查看,你就会发现婆婆丁那生机勃发的影子。这是怎样的影子,这是大自然对苍生回馈的影子,更是春天对人类所给予的恩泽的影子啊。在乍暖还寒的日子里,婆婆丁骄傲地伸展着翠绿向人们传递着春的气息。在灰蒙蒙的地平线上,它历练你的意志激发你的灵感,让你加快回归自然的脚步,在苍茫的大地上点燃一堆又一堆的绿色的希望。它积聚营养、传递能量,让你的心跟着它一起跳动,一起闪烁。当你兴奋地蹲下身,用手轻轻地抚摸它时,你心中那积淀已久的渴望就会得到彻底的释放。

  婆婆丁如影随形陪我走过难忘的岁月。不论我长多大走多远,不论我的生活是苦还是甜,它都让我感受到一种蓬勃向上的力量。工作后这几十年走南闯北的,也去过不少地方。不习惯的也许就是有些地方的饮食。当地人大谈什么什么的如何味美时,我却怀念起家乡那有着淡淡苦涩滋味的婆婆丁等山野菜来。至今还记得和小伙伴们在河边挖野菜是,偷懒贪玩地把采摘的婆婆丁花插在干蒿子的枝干上做成花束玩耍,或者摘了一把毛茸茸的蒲伞对着小伙伴儿鼓圆了腮帮子吹,看着蒲伞飘飞老美了。2.jpg

  婆婆丁总能给人以一种新奇和惊喜。不知何时起,本来野生在春天的婆婆丁,却被人工种植在大棚中,且能反季上市。每每窗外雪花飞舞,室内的餐桌上却能摆放一盘碧绿的婆婆丁,不能不让我感慨万千。新鲜之余,我却产生出一种遗憾。种植的婆婆丁虽然满足了一种品尝需求,却少了原有的天然外形,口感和滋味也不如野生的婆婆丁那样纯正。当然能提前两个多月吃到婆婆丁已经不错了,何况它的价格都贵得可以了。

  又是一年春草绿,采一把婆婆丁有多美。早晨去湿地公园散步,却见一些人蹲在地上挖着什么,好奇之余走过去一看,原来是在挖婆婆丁。一位老大妈兴奋地对我说:“瞧瞧,这野生的婆婆丁长得多嫩啊,用它包馅,那饺子一定非常好吃。”噢?这蘸酱菜还可以做馅儿呀!看着我一脸懵,大妈笑着点点头。公园里的婆婆丁污染程度小,不仅吃着放心,也省却了走远路的辛苦。可在这里采婆婆丁,总感觉有什么不妥。正想着,不远处一名公园管理员手拿扬声器开始喊:“严禁在公园处破坏植被挖婆婆丁,请赶紧离开。再挖就罚款啦!”人们这才意犹未尽地站起身来,兜着刚采下来的婆婆丁兴犹未尽地离开了。

  野生的婆婆丁最好,可如今很多地方已被污染,尤其是公路边田间地头儿烧荒较重的地方,形状再好的婆婆丁也让人没了兴致没了食欲。要想采到吃着放心的野生婆婆丁,还真得要走出很远才行。

  这个周末,为了采一把上好的婆婆丁,我要驱车远行,去乡野山间走走,找回下感觉,回到了提筐握铲在野外采挖婆婆丁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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