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谢红玉与一桩命案有关,那是个雨夜,村里人传说离她家房北不远处的车上有个年轻人被猎枪杀害了。犯罪现场伪造成自杀的假相,经过侦探是属于蓄意谋杀。因此,谢红玉嫌疑最大,据不明真相的人反映,死者生前与她有着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谢红玉被带到公安局审讯后一言不发,两眼发直。嘴里嘟嘟囔囔的,精神恍惚,民警小王问紧了,她也是答非所问。然而出人预料的是,谢红玉又承认是她用剪刀杀的,我,我在梦中还杀死了村长。

  后来负责刑侦的公安局副局长魏东林,经过请示决定放了谢红玉,说她精神有点儿失常。根据现场仔细侦探,谢红玉被排除了嫌疑。应该从某个男人入手,虽然在现场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但是,比如一根毛发,烟头什么的,我们应该拓宽破案思路,寻找蛛丝马迹,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能漏掉一个坏人。

  谢红玉回到家,受到这种突如其来强烈刺激,她就失眠了,从此,人也憔悴的走了样。

  很多日子了,尤其午夜以后,谢红玉就浑身出虚汗,突然感觉有人抚摸她。她很恐惧,心脏急剧地跳动着,然而她一动不动,独自一人呆在那儿好久,恐惧过后也没有什么不舒服,或者觉得这事儿隔得太久,不,她梦见有个男人凶猛地强暴她。男人是从后门进来的,热气直吹她的脸,一下子压住她,让她透不气来。砰地一声枪响,谢红玉惊醒了,侧脸望着窗外一个大大的月亮,雪白的光线扑在她的脸上,心里一沉,月亮又快圆了,男人也应该回来了吧?谢红玉想。

  这是城乡结合部的一个小村子叫刘家屯,如今城乡连成一片,她一个人住着五间红瓦北房,院子挺大,显得空荡荡的,原先有公婆和孩子在,挺热闹的,公婆走了,孩子到城里寄宿学校,她一个人看家。这安静日子让她感觉活着挺没意思。特殊的静让她心里特别恐慌,尤其清闲下来寂然,莫明其妙地恐慌。尤其总梦见一个男人强暴她。她知道强暴她的男人是谁,但她一直闷在心里,这梦中的事儿怎么跟人说,跟谁说呢。如今作为杀人凶手怀疑对象,这日子咋过?

  男人在城里办事,做建筑生意,因此要回家看看很难。虽说男人关照过别担心他,也许没准儿,让她先去睡,不行找个就伴的。但是谢红玉怎么也不愿意一个人睡,夜越深越有梦。她给男人打了电话,电话关机。随着焦急的担心心情,睡意就消失了,谢红玉越来越觉得男人有什么事儿瞒着她,一会儿,她又改变了想法,不会的,他是那么爱她,顾家,但还是心情异常不安起来,莫非他病了?是车子出了故障还是……

  谢红玉身边零乱地放着几本书,晚饭以后,谢红玉看完了电视剧就翻看小说。有海明威的《老人与海》和张爱玲的《金锁记》,这些书还是桃子送给她的,解解闷,别整天价惦记男人。桃子原先跟她作伴,睡在西间,桃子的男朋友小李偶尔也来住,有一次两个人大白天上了摞,谢红玉一头撞见了,弄了个大红脸。年轻人倒无所谓,谢红玉心里却不是滋味儿。桃子和小李待业,后来男朋友开出租车,桃子到发廊打工,回来后经常帮谢红玉做头发,再后来谢红玉觉得桃子不错,极力推荐给洪玉清,就让她去了公司做了会计。

  谢红玉觉得桃子讲情调但好吃零食,水果之类的东西,吃的她打起了又甜又酸的饱嗝儿,有时还满不在乎地一边走一边放响屁。出来进去嘴里没闲着,不是哼着小曲就是朗朗的大笑。

  谢红玉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她完全可以养尊处优,只是她勤快,白天聚精会神地干了整整一天,主要是清扫房间,仔细整理院子的花草,男人的房间也做办公室。如今空着,她也是一天三大扫除,厕所里洁净的没有异味,家具和地面打扫得一尘不染。

  以前听邻居八婶说又失眠了,她不以为然,现在轮到自己了就深信不疑了,睡不着觉,,浑身不自在,其实心里也挺苦。土地转包给了乡邻,只有一片梨园,眼前等待鸭梨收成,没有让她牵挂的事情可做了。耳朵里总是传来敲门声,风大,门响得怕人,深夜的寂寞也像冬季的风刀拉脸一样疼痛。谢红玉瞧不起八婶,八婶靠人,男人在外打工,她就请野男人帮忙,当然不但做农工,还在炕头上做细活。八婶还为自己表白,人呀离不了这个,不说当饭吃,可谁饿了也难受。八婶说的理直气壮。谢红玉却压抑着自己,同样做为留守女人,一是守家在地,照顾老小,做好家务,二是为男人守贞。婆婆在世时经常说,老实本分是女人的根本是德性。少使油,莫戴花,别让老爷们在外当王八。言外之意说的她脸红脖子粗。

  谢红玉起身小解后又躺下,她抚摸着自己的头发,有点儿干燥了,要是桃子在这儿,经常给她烫发,油光铮亮的,用手摸着也舒服。谢红玉的心思想起了桃子。她觉得为什么把桃子介绍给自己的男人做会计?像八婶说的那是引狼入室吗?谁不喜欢年轻的?你呀小心点吧。今天是怎么了,心儿咋也静不下来。过了很久,谢红玉猛地坐了起来,如果是那样她就恨得咬牙切齿,如果男人真跟了桃子,我该咋办?是的,没有到公司上班,男人经常回来,现在可好,总说有客户,有应酬,这灯红酒绿的,男人都是吃腥的猫。谢红玉想起八婶的话一时挺恼怒,她双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肩,泪水却无声滚落出来。

  谢红玉今年三十八岁,十四年前她嫁给了大她几岁的洪玉清。谢红玉的父亲和洪玉清的父亲是好友,一起搞过建筑。当初和谢红玉相亲时,洪玉清觉得谢红玉那苗条的身材,优美的曲线,修长的腿和修长手指,觉得她的身材在现代女性中也是出类拔萃的,她那瓜籽脸,高挺的鼻梁,肤色白皙的面容显得挺可爱,但是,她的嘴唇微微有点厚,这让洪玉清感觉美中不足。整个人的神情略带一种莫名的忧郁。但人挺文静,感情丰富不易外露。如今,他们两地分居,心里有些担心,他试探过她,要她到城里管理伙房,负责采购,她舍不得家里的一切。其实,这正是他所期望的,洪玉清自信自己的女人给他带来了名誉和骄傲。

  谢红玉感觉洪玉清挺能干,经常出门在外,又有搞建筑的手艺,嫁给他,将来日子不会受穷。在她眼里,她也喜欢他,身材高大,眉毛黝黑,说话稳重,是个风度翩翩的白马王子。那时他每次回村来穿着挺考究,只是肤色略黑,看上去像个城里青年,她从内心里认定他是可依赖的男人,父亲带他锻炼多年,母亲在家操持家务,大学毕业的弟弟在城里找到工作并且安了家,两个妹妹也已出嫁。父母也催促她,别犹豫不决了,好小伙可不多了。谢红玉就同意了。

  后来感觉,只是他沉着冷静,不管拥有多少财富,总是阴沉着脸,很少笑,好像有想不完的心思,现在经常掉头发。

  那一年的秋天,谢红玉生了女儿起名叫洪水韬,第二年又生了儿子叫洪水楠。她把儿女都帮忙带大了,公公婆婆却去世了。家里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洪玉清的生意越做越好。原先是个小包工头,现在拥有了自己的公司。这个家庭是幸福的,自然也是令人羡慕的。这一点,谢红玉心里非常明白。正因为明白这些道理,她对男人的生活忧虑起来,简直到了让她无法忍受的地步。

  这么多年,谢红玉甚至认为像自己这样幸福的人在刘家屯是不多见的,然而今天,她几乎没有理由骄傲了。莫名其妙地觉得这世上也许没有比自己更加不幸了,守活寡是女人更加悲惨的命运,她很茫然,有一种令人恐惧,恐惧命运突发什么变故。男人回家晚并不仅仅因为交际和工作,这一点不用说她也知道。不过,直至今日,谢红玉觉得应该想方设法打听一下,要不去城里看看,他每天干什么?也好做到心中有数。她相信他不会跟桃子搞在一起,桃子的男友就守在她身边。两个人住出租房,年轻人能看上他?可是,你别忘了他现在是老板,手里有钱。想起八婶的话,谢红玉像吃错了药一样忧郁起来。

  谢红玉顾不上一身的汗水,忽然听到隐隐约约的雷声,又闹天了,雷声倒好,她就怕闪电,尤其雨夜,一个炸雷,接着是耀眼的闪电,使她大惊失色,仿佛心儿被抓走了似的。

  经历过漫长的考验,现在谢红玉觉得自己很可笑,一个人瞎想,不能听八婶的,虽然八婶只是辈分高,实际上年龄并不大,男人管不了她,她说男人在外也不会闲着,我们是妮姑跟和尚打官司,各有各的理由,孤独与寂寞哩。是的,八婶说话一脸笑,眉来眼去的,浑身冒着一股骚气。

  突然,风声划破了深夜的寂静,惊动的狗儿狂叫起来。接着传来了门的吱哑声和脚步声响,谢红玉赶快起来检查院子和大门,屋子的灯光划破了深夜的黑暗,使她吃了一惊。

  红玉,大半夜的你想干啥?原来是村长站在院墙外的高台上,手里拿着贼亮的手电筒。那光亮照在谢红玉的身上,接着村长就大笑起来。

  真缺德。你笑什么呀。她用颤抖的声音叫了一声,就踉踉跄跄地抱紧身子,哦,原来自己穿着太暴露,一个短裤,一件乳罩,披散着头发。村长吃了一惊,红玉真像玉呀。红玉真好,真好。

  谢红玉气愤地没有理他,急着回屋,刚转身就听见村长仍在唠叨,注意呀,防火防盗。现在小偷特别胆大,半夜下院子。

  她慌张地关好屋门,身子靠在门上,浑身发软,腿也像抽筋,谢红玉抚摸着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喃喃自语地说着,这个王八犊子,没有人心眼。

  一扇窗户敞开着,房间里显得乱七八糟,这番情景一片狼藉。关好窗,被冷风吹得谢红玉有些怨恨,心里觉得无论怎么说得提防这样的男人。她伫立在穿衣镜跟前,按着散乱的头发,长长吁了一口大气。

  天刚破晓,谢红玉醒来后也是无精打采的,把手放在脸上按摩了几下,突然闻到一股浓烈的烟味儿,她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村长坐在她的炕边上,对于她的惊恐和慌乱,一点儿也不在意。

  村长吹了吹烟灰,他并不看谢红玉,而是说,别大惊小怪的,我担心你呀,路过时看到门开着,我以为招了贼。

  你快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我也不想来,可是,公安局的让我监视你。

  不管咋说,你脱不了杀人犯的干系。

  我是脚正不怕鞋歪。

  算了,你看着办。是玉清让我照顾你的,我没有穿着你家的黄马褂吧,玉清让我找你拿点钱。村长胸有成竹地说。

  又拿钱干什么?

  玉清说要块地,我得去上边活动活动。

  那你先出去,我起来给你拿。

  谢红玉穿好衣服,把钞票给了村长。然而一滴眼泪从她的眼眶中顺着长长的睫毛流到嘴里,不等谢红玉去擦,村长说,年纪轻轻的,寂寞呢?

  谢红玉说,没事了快走吧,让人看见叫什么?

  没关系,我是村长,你给我弄壶酒。玉清说没空,让你陪我,我知道,玉清找我就是想弄那块地。说着,村长就盘腿在了炕头上。

  谢红玉抄起一把剪刀对准了自己,你走不?你不走,我就死在你跟前。

  村长举起手来,我走我走。别瞎闹。

  老夏老夏,你个龟孙,跑那儿去了,酒菜都凉了。

  谢红玉听的出来是隔壁八婶的大嗓门儿。

  老夏一走,谢红玉一头扎进炕头,失声痛哭起来。


  2

  洪玉清自从拥有了自己的公司,几乎从不徒步走了,他过了乘车高峰的时候才从家里出来,尽管这样都要花费不少时间在路上,常常堵车,所以洪玉清一直在考虑搬到别处去住。本来,洪玉清的父亲是一位具有质朴的农民老板,不像个商人。那一幢老楼,他租下来又买了,然后把里面稍事改装了一下,如今,随着地价的成倍上升,这幢老房子自然就价值连城了。不过,在生意上,洪玉清父亲传授给他的秘笈就是,凡是用着的人全都来者不拒,可是对重要的人物家事,婚丧嫁娶一定要到位,参加酒局,多说恭敬话,不发表任何见解,回答不了的问题只是一笑了之。

  洪玉清有个朋友,也是他聘请的律师项怀志,他原先在法院,此人挺随和,善于帮助人,他喜欢和有几分姿色的女人交往,因为一桩官司,他帮助了女被告上面没有人的问题,属于违法乱纪,明知故犯,结果被免职,因为懂法律,又有法院官关系,好多单位聘任他兼职律师,这样他收入颇丰,生活很自在,早就跟老婆离了婚,儿女都参加了工作,如今跟司桂莉同居。司桂莉也是二婚,但比项怀志年轻十几岁,在防疫部门当医生,工作清闲,生活潇洒,偶尔有饭局他也带上她。尤其项怀志好为人师表,把他看到这一些现象,总是特别要对他进行一番激励和忠告,现在的社会,无论你干什么事儿,都应该搞好人际关系,人际关系也是一种生产力。按照古老的传统观念,中国是人情而不是法律。

  洪玉清不善言谈,乐于做个听众,那么项怀志以为找到了知音,其实,洪玉清心事重重的,在别人看来他在建筑业内很成功了,但他心性忧郁,总是一副沉默寡言的神情。

  项怀志说,不论成败,搞建筑行业,不能寡妇睡觉,上面没人。也难怪你处境艰难,地方领导就像妓女睡觉,总换人。企业大了,人多,事就多,管理不善就出乱子。就像老实巴交的人睡老婆,自己人总好搞自己人。老弟,喝酒。人生难得几回醉,今天我给你找一个?

  洪玉清搓搓手,他只是笑了笑,对于项怀志的建议,不过他不反对,但也没有打算采纳他的建议。

  项怀志很胖,脑袋秃顶,说话就笑,像个弥勒佛,以前也是挺有报负的一个人。他有喜喜拉瞎驴的癖好,是个常常和老婆打架的好色男人。项怀志赞扬洪玉清的优柔寡断具有贵族气质,像你们乡下人生活在城市中拼搏是很艰难的。不过,你老爹给挣下了这么多财富,你完全可以游山玩水或者做个城市闲人,享受生活,不必再去辛苦忙碌。有固定资产的人不工作,也好为那些今后创造固定资产的人留下一点机会,也许这也是为社会做出的一种贡献吧。

  然而,洪玉清既没有按项怀志的劝告去做,也没有轻易地被他诱惑。现在即使去也找不到有情调的小姐了。洪玉清苦涩一笑,他从来不主动去娱乐场所,去了就得买单,然后说有事借故离开。项怀志一直怀疑他有病,或者生理上的隐疾,他总是作出一种迫不得已舍命陪君子的姿态。

  洪玉清与项怀志不同,对于项怀志,洪玉清不仅不需作任何回避,反而不时向他倾诉一番心里话。当然,心灵的秘密他永远不会压在心底。

  洪玉清和项怀志闲聊着,桃子来了,项怀志拿起一份打印好的文件,伸了个懒腰直起身子来,瞟了洪玉清一眼,你们忙,我得走了。

  桃子像春风吹来,洪玉清看了一眼就感觉提神。桃子好像也深知他的心理,尤其他跟项怀志聊天时间一长,她就借故走过来,而项怀志也是十分知趣地离开,三个人无形之中形成了一种默契。

  桃子什么时候闯进来,洪玉清总是笑容可掬,根本不介意她的自由散慢,总拿她和自己老婆相比较,心生一些幻想,然后又嘲笑自己一厢情愿,的确,桃子的到来应该感谢妻子谢红玉,她很善良,看到桃子打工很辛苦就让他帮忙,用谁不是用,用自己人,何况桃子还有大学文凭。

  那天晚上,一个年轻人抱着喝醉酒的女孩子闯入他的家里,那个人的头发很脏,女孩长发披散着,两个人显然是心中有事儿,或者借酒消愁。年轻人两腿修长,像竹杆一样笔直,他的脸埋在女孩子胸前。说话呢,他的声音低沉而无力,因为酒精的作用,声音像从他狭窄的气管里挤出来,一副落泊的样子,从他断断续续的醉话中,他们明白这个年轻人是租房子的。尤其到了晚上,他们得有个安身立命之处。

  在城乡结合部租房租金便宜,刘家屯位于城乡结合部,原来大片的农田,现在混杂的有商场、批发部、菜市场、仓库、废墟、发廓、足疗店、洗浴中心、修理厂、高级名酒名烟造假工厂等,当然还有站街的妓女,成功的商人,骄横的城管,黑脸的片警,妄狂的醉汉,泼妇的浪笑,城中有村,村中有城。男女混杂,南来北往,熙来攘往,托着不同的欲望,是命运结束也是命运开始的地方。总之,人们怀揣不同的目的纷纷涌入,希望意外淘到一桶金。

  年轻人叫李江苏,开出租,女孩子叫桃子,在发廊打工,两个人在大学里就要好,因家庭反对,于是逃到北方自谋职业。不过年轻也有理想,业余时间复习功课,查找资料,准备现代作弊工具参加研究生考试。

  洪玉清欣赏他们的忠贞爱情,因为他觉得他们办事挺可靠的,又不会对他构成什么威胁。李江苏很能吃苦,尽管这个人很有些洁癖,他身上却散发出一股急功近利的气息。前途虽然渺茫,每天心气挺高,他是知道如何珍惜桃子的,为了生活,他早出晚归,生活的十分辛苦。

  因此,也不打算在这儿坚持多久。他们默默地挣扎着,一对年轻人的爱情让谢红玉感动,每天都在忱头边吹风,洪玉清觉得时机成熟了,也就答应桃子去公司做会计。更因为桃子异乎寻常地早熟的眼神吸引了他,从她的眼神中他读出一些他想象的内容,那是她理解他的心理,正因为如此,她也不会计较他的年龄。因为洪玉清人到中年拥有那么大的建筑公司,也是一方有名气的老板,将来……桃子面对成功的男人不可能不幻想。在进城之前,她已经下定决心,在适当的时间她要施展才华,在北方的水城打拼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在那段艰苦奋斗内心胶着状态的日子里,桃子明白洪老板对她的默默关心,也理解李江苏的怀疑,感情生活也在潜移默化地发展。她是在大学里遇见李江苏的,在追求自由的爱情道路上遇到洪玉清的,这个聪明的姑娘是现实的,生活在逼迫人不得不面对现实。他们的学识、年龄似乎都相配。但让桃子忧心的是生活动荡而没保证,因为她也不希望她所爱的人那么辛苦,因为关心,也因为担心,更因为生活琐事,几乎引得他们吵起架来,因为她一时间觉得在他说话的口气里别有所指。李江苏说的话难听,桃子不想和他争执,说明道理就沉默,沉默似乎也传染到了他的身上,他一直嫉恨她不敢说但喝开了闷酒,他有一种沉重的失落感,从此以后一直挂在他的脸上,一付悲观失望的情境。后来,因为洪玉清老板的照顾,桃子手里就富裕了,经常给李江苏改善生活,增添衣服,一年过去了,她像个贵夫人,李江苏开始旁敲侧击地点化她,因为他觉得事情总是旁观者清。再说男人从娘肚子里出来后就有怀疑女人的心理。而女人呢也是如此。就是热心肠的谢红玉,今夜又失眠了,不仅仅是因为村长的骚扰,她突然想起了桃子,她这个善举不是很聪明的,桃子那么漂亮,弄不好就是引狼入室。


  3

  谢红玉来到了城里,感觉街上的行人大都步履匆匆,好像有什么大事情要做。她跟在洪玉清身后,想挤过人流去商场,当她把她的意思告诉他时,他便皱起眉头,眼珠一瞪,但没发脾气,只是点了一下头,那么多人结伴而来,洪玉清却心不在焉,甚至有点儿面红耳赤,善于倾听她的话,却给她旁若无人的感觉。

  当谢红玉选择沉默的时候,他便会突然提醒她,嘴角挂着虚伪的微笑,打着手势,今天我陪你,这么多年你也不来转转,听了他的话,她十分困惑,她知道他心理是不情愿她随便出现他面前的。他现在是经理,衣服笔挺,显然以城里人自居,大小也是个人物。人人都在忙,他是生意人,在商场里消磨时光也是难为了他,也引不起他的兴趣。

  谢红玉有她的心思,她担心公司里的年轻职员,那么多年轻的女性,身穿短裙,脚蹬高跟,头发闪光且像鸟巢,一脸冷漠的神情,熟人偶遇嘴角也是挂着傲慢的微笑。他们举止潇洒,做作的风度说是追求时髦。男人离开自己的老婆,孤独的生活,天长日久总会出毛病,不是他要做什么,而是女孩子诱惑你。想起八婶的话,谢红玉产生了购物的欲望。有钱不花,早晚你要后悔?后悔什么呢?谢红玉想。  

  洪玉清的电话不断,不然就是短信,他的脸他的神情透着一副假斯文的派头,一直忙于接电话的他,哦,你买什么都行,最后刷卡。

  谢红玉好奇地打量着那些匆匆忙忙的女士们,心中惊诧不已。感觉她们穿的衣服都很漂亮,她自己在试衣镜面前一看,索性拒绝了。

  洪玉清说,红玉,你自己挑选吧,我坐一会儿。

  谢红玉说,回吧,我也不想买什么。

  他们走出商场,夜幕降临了,洪不清给项怀志打了电话,要求他带上夫人,然后订个座。洪玉清和谢红玉也随着人流来到滨海大酒楼,然而,项怀志还没有来。

  谢红玉让他叫上桃子和小李。洪玉清点点头,就掏出了手机。不仅是为了吃顿饭,趁这个机会她想得到什么,上哪家饭店她并不在意。

  洪玉清对饭局的频繁和应酬感到头痛,今天离开公司陪老婆转了商场,看了海滩,他强颜欢笑,感觉妻子也是心神不定。中午又和项怀志一起喝了两瓶黑啤酒,所以肚子并不饿。再说,洪玉清并不怎么喜欢聚会,然而,老婆来了,他要摆一个阵势,洗白自己,当然他也有心虚的微笑,不过,他心里也算坦然,谢红玉没有主动要求他什么,今天之所以来看看,主要是为了商量一些事情,尽一个妻子的义务。尤其提到村长老夏,洪玉清告诉她,付出点代价也值,无论如何也得弄到那块地,城乡结合部,将来地价肯定猛涨。

  谢红玉说,无论多大代价?他想要你老婆。

  洪玉清说,妈的,我杀了他。

  谢红玉笑了,感觉他还是看重自己的。她用肩膀蹭了一下洪玉清,算了,你呀,别说大话。她扯着男人的衣袖说,我们去吧,别让人家等我们。

  结果他们急匆匆地赶到,他们已经入座,项怀志身边坐着一个傲慢的女人,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因此,项怀志站了起来,来来,我给介绍一下。这是洪经理和夫人,你们……

  谢红玉说,哟,我们认识。

  桃子说,他们是我们的房东。嫂子,里边坐。

  谢谢,一起坐。谢红玉同时打量着项怀志身边女人。感觉眼熟,好像那儿见过,一时想不起。你是……司桂莉!

  司桂莉一脸灿烂的笑,老同学,我以为你认不出我了呢?

  可不,你还是那么年轻。

  哪儿,老了。

  他们原来是中学同年毕业的学友,各自结婚后没有见过面,当然对对方的男人就不认识了。两位男人,一个是公司经理,一个律师,职业不同。他们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了。由于女人之间表现出来的空前亲密热情而自然地毫不拘谨地打开了话题。

  倍受冷落的李江苏和桃子陪着笑脸,忙着沏茶倒水。两位夫人互相寒暄着坐了下来,借着明亮的灯光不由地端详起对方的妻子来。在男子的眼里,往往别人的妻子总比自己的老婆要漂亮。项怀志觉得谢红玉穿着朴素,气质颇好,不像个农村妇女。衣衫的装束真比城里的女人还庄重,项怀志的妻子司桂莉身穿细条纹碎花真丝短衫,披着长发用紫色发带一束,显然让人觉得与她的年龄相比,打扮显得过于年轻,但洪玉清同样觉得她十分热情可爱。这也难怪,两个夫人确实是完全不同类型的女人。谢红玉是苗条欣长的细个子,与她的身高相比,司桂莉有点矮,但小巧玲珑,个子虽小,身体也挺谐调,不过,看上去比谢红玉显得丰满,那张细嫩、白皙的脸上一说话就露出两酒窝,她的衣服很宽大,休闲装。因此,她的颈项看上去并不长,是个极富魅力的女人,令人自然地联想起讲究吃穿,生活优越的家庭。

  六个人圆了桌,边吃边聊,洪玉清和项怀志共同敬李江苏和桃子,因为谢红玉和司桂莉曾经同窗,话语就多,他担心冷落了他们。

  谢红玉本意是想和桃子多说两句,以便探听到她希望得到的信息。司桂莉的男人又矮又胖,那张始终笑呵呵的圆脸,一直在他们面前晃动,不过,从他的气色和热情的举止上看,便可推测到他或许也就人到中年。他声音幽默地说,有话明天说,今天为经理夫人接风,我们一醉方休。

  我喝点饮料就行了。

  啊,喝点啤酒。司桂莉说。

  好,喝啤酒。

  司桂莉问,你的孩子一定长得非常可爱吧。

  谢红玉说,儿子上高中,女儿上中学,寄宿。你有几个孩子?

  儿子跟我,女儿跟他爸。

  这是真的。谢红玉感觉有点儿奇怪。

  项怀志笑了笑,不瞒你说,我们是梅开二度。

  李江苏把杯子斟满,站起来说,我和桃子敬大家一杯。尤其洪哥洪嫂,感谢你们对我和桃子的照顾。也认识了项哥项嫂。真心祝福你们。

  桃子的手机响了,对不起,我接个电话。

  李江苏说,先敬酒。

  桃子一边摇头一边抱怨,不成,你知道什么呀,是我们的同学来了。

  洪玉清说,你也去吧。

  桃子和李江苏敬酒以后就匆忙告辞了。

  洪玉清和项怀志都理解,他们坐着,说的都是奉承话,违心地陪笑脸,找个理由告辞是最好的选择。要不挤在中间多没意思。

  司桂莉想要同她叙叙旧,再做朋友,谢红玉却没那么精神,她的心事可能跟着离席的桃子在大街上游荡。

  项怀志看看司桂莉,又瞅了一眼谢红玉,今天就到这儿,弟妹早点休息。

  洪玉清恨不能早点散席,桃子一走,他的心也被带走了。看来,老项是理解他的,带着老婆回到家,走进那间很宽敞的卧室,谢红玉开始收拾起来。

  虽然酒喝的不多,但心情沉重,洪玉清洗了澡就躺在了床上,点上一支烟无情无绪地吸着,等谢红玉洗澡后,看到他已经睡了。

  灯光从墙上的窗口照进来,房间里很亮堂,谢红玉也躺在了他身边,用手抚摸了他一下,并没有做爱的心思,只是想试探一下,你睡了?洪玉清翻过身子去,睡了。

  谢红玉哦了一声,一只手抓住了床上花白床单,硬邦邦的,是什么呢?后来她意识到是男人的污物,莫非和桃子有了骨肉之情?

  洪玉清睡到半夜抚摸了一下谢红玉,然后就示意她配合,当然,这种默契只有他们知道,因为他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对她冷落。

  你在村长手里有短处?谢红玉的突然问话,让洪玉清一激愣,没有没有啊。

  那他为啥老管我要钱花?

  因为那块地皮,他想敲诈。

  这样下去多咱是个头呀。

  是啊,洪玉清长叹一口大气。


  4

  第二天,谢红玉想回去,洪玉清假意挽留,正在这时,司桂莉打来电话,说是陪她一起逛逛商场。

  盛情难却,谢红玉就答应了。

  谢红玉心里清楚,在中学求学期间她和司桂莉并不是那么要好的同学,谢红玉在校三年是个成绩优异的学生,司桂莉的成绩则不好,居中下等水平。两个人的家庭出身环境也截然不同。谢红玉是乡下人,可谓小家碧玉,司桂莉是城里人,她的父母在地质勘探队,居无定所,游走大江南北,上中学时托亲戚寄读,这才认识了。中学毕业各奔东西,在求学期间的互相往来也不是那么亲密无间。

  如今,她们俩都结婚多年了,都成了母亲,这次因为男人互相见了面,两人都觉得比以往更加亲热了,同时,那已经逝去的少女时代的往事也更值得怀恋。司桂莉先约谢红玉。也许因他男人在他男人公司里白拿钱的原因,人都是利益的驱使者。司桂莉善于搞人际关系,在学校与同学关系一般,但和老师却热火朝天。当然,一些暧昧的传闻也不少。

  谢红玉总是对细小的地方特别敏感,这是她怀疑男人的心意,在商场司桂莉给她介绍新款服装,感觉合身她就慌慌张张地为她买单,让谢红玉无法拒绝。

  红玉啊,这衣服就是为你而设计的,你这身材,你这长相稍微一打扮比城里人还有气质。

  谢红玉是被迫的,站在试衣镜面前也感觉自己挺风光,转了一上午她就答应了一件上衣。

  然后两个人走进了快餐店,品尝肯德基。司桂莉还传授了许多生活经验,到这儿吃饭,一是快捷,二是解决个人卫生更方便,凡是快餐店不但环境优美,而且配备厕所。你没听说嘛,老乡进城,憋得不行,找不到茅房,旯旮也成。

  谢红玉笑了,坐在椅子上转动了一下身子,不由环视了一下餐厅里的环境,她发现无论是装饰还是气氛真是与众不同。这又使谢红玉想起司桂莉很早以前就十分偏爱干净的情景来。她那时在学校言谈举止、衣着打扮特别显眼,也许是她的性格原因。也许城里人处处显示着优越于乡下人。

  司桂莉看到一直沉默不语的谢红玉,心中暗暗一惊,不难想象身为家庭主妇的谢红玉生活过得不那么幸福,也许她和男人只是表面上和睦。她心里苦,谁知道呢,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这才是真的。

  八月的阳光将窗外树影留在窗口上。她们身居闹市区,转的挺累,坐在整洁的室内令人赏心悦目。

  司桂莉突然站起来,走吧。

  谢红玉说,不想转了,我想回家。

  你呀别傻了,你那个破家值多少钱,看好你的男人,男人没了你一切都没了。听我的,喝咖啡去。

  也不管谢红玉乐意不乐意,司桂莉起身迈开了脚步,谢红玉对于城里不熟悉,再说也想通过她打听一下洪玉清的事情,当然,她最不放心的是自己的男人。男人总说忙,野心勃勃地要干大事业。日子一长,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男人细微之处的变化。比如昨晚上,本来他无心做爱,但他还是应付了一下,气喘吁吁地说,工作有压力,情绪不稳定,对不起呀。

  坐在环境优美、安静的咖啡厅里,两个人面对面,一边品尝咖啡一边聊天。音乐也是西方古典的曲调,似有似无的,容易让烦躁的心绪安稳下来。

  谢红玉不习惯苦咖啡,司桂莉就给她多放了一些糖。看到她品咖啡的样子,谢红玉觉得自己真是个乡下人,这么一小杯黑水一直脖子就喝光,城里人真能享受。说明白了就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谢红玉想。其实谢红玉对城里不感兴趣,再说,她放心不下她的家,那是一排五间的大瓦房,不论什么时候她都亲自动手打扫,即便是数九寒天,她也常常拿起扫帚打扫。于是,她喜欢观赏院外的景色,在这儿出出进进的心里踏实,一到城里,甚至连走路都格外小心,人多车也多,声音杂乱,心里像塞满了东西,总之,她不适应城市。

  谢红玉觉得公婆在世的时候,孩子们也小,家里门外打扫的干净,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尤其男人回来了,父子对饮,那时的日子虽然不富裕,但感觉幸福。

  你怎么不说话?有心思?司桂莉问谢红玉。

  我想去看看孩子?

  你呀真是操心,我算服了。他们用不着操心了,学校比家里好。你呀,整天闲得没事,家里又没孩子,只想男人……再说晚上他又不回去。

  他工作忙,为了他的生意,我知道他。

  谢红玉不想向她说什么心里话,也没有把柄,在别的女人面前怀疑丈夫也是对丈夫的不敬,更担心她笑话。可是她还是说了一句莫明其妙的话,因为男人的变化,她就心烦意乱,现在竟不知不觉地说走了嘴,她意识到了,脸却涨红了,望着司桂莉,没想到司桂莉却摆出一副想要追问下去的神情。

  我觉得他变了,他和以前……

  听谢红玉这么说,虚荣心和好胜心极强的司桂莉再也无法冷静思考,她很想把平时无法向人倾诉已久的郁闷和心中的疑惑一下子释放出来。

  是啊,男人好色,女人爱虚荣。我是深受其害。

  谢红玉睁大了眼睛,因为第三者搅和的?

  他瞒着我和那个女人有了孩子,我不想让她身败名裂,无可奈何让他赔偿就是了。

  谢红玉的心突然一阵狂跳,她用手按住胸口说,你真善良。

  不是善良,而是我拢不住他的心了,没感情了,他一心一意跟那个小狐狸,我听朋友劝,最大的理想是多搞点赔偿。

  听司桂莉这么说,谢红玉心里越来越不安起来,她联想到男人洪玉清和桃子,弄得不好,他可能也会在什么地方隐藏着小老婆吧。她犯了心疑。现在电视里多了,随便买幢楼,两个人偷偷同居,还不跟你提出离婚,慢吞吞地消耗你,等你完全彻底地知道后,生米做成了熟饭,最后倒霉的还是女人。

  你现在的男人多好?谢红玉说。

  嗯,还行,只不过我们没有正式登记结婚,而是走婚,时髦的话就是各取所需——性伙伴。我们鉴了协议,有谁另有所爱,提前告知,友好分手。

  平常过日子咋办?

  我们实行AA制。司桂莉略有所思地朝上翻眨着眼睛,好像在思考这复杂的事该从哪儿说起似的。总之,他一开始瞒得很好,终于还是暴露出来。细细想来,还是女人可怜呀,不过,碰上这事儿谁也没办法,你要遇到也是无能为力的。

  可是,我觉得玉清不至于那么无情。

  哦,别那么说,一旦摊上个小妖精,那也是猪八戒生孩子——难死猴哥。

  你现在的生活也挺人羡慕的。

  千万别让男人在外面随心所欲,男人对女人不动真情,但他得承担责任。你相信玉清也不能放任自由。

  我们有了一双儿女,我又没做对不起他的事情,他为什么要背叛呢?

  因为对方年轻、漂亮,年轻是资源也是优势。

  你说得对。谁不喜欢年轻的呢。

  你放心,今天我们疯一夜,看看洪玉清给你打电话不?

  谢红玉惊愣地,玩一宿?

  是的,他要打电话或者不打电话,甚至不来关心你,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呢?

  两人对视着,同时又深深地叹息。寂静的夜色好静。结果表明,正如司桂莉预测的一样,她们一夜未归,坐在天亮,一直没有洪玉清的任何消息。

  谢红玉的情绪十分低落,她想回家,司桂莉不放心,就想送她,两个人奔汽车站的时候碰上了魏东林,他正一个人开着车,在她们面前停下,他摇下车窗玻璃喊了一声,哦,两位美女,去那儿,我送你。

  说起来他们三个是中学同学,只是因为家境贫寒,魏东林上了第二年就辍学了,当然,谢红玉和司桂莉对他的印象很深刻,分别收到他的一封信,再见了,亲爱的同学。

  司桂莉和他接触更频繁,项怀志他们都是公检法司口的。有过来往,有过饭局上的应酬,什么事儿互相都有照应。

  刘家屯离水城市区40公里,魏东林用了不到一小时,把他们送回到村口就走了。谢红玉问司桂莉,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司桂莉说挺圆滑的,为人处事滴水不漏,但他不是可以做生死之交的那种朋友,四面见线,八面玲珑的人心术太多。交往多了都了解他,这种人是台上握手,台下拐弯抹角地踢脚。

  谢红玉勉强地笑笑,还是不跟这样的人来往为好,诡计多端,卖了你还以为他是好人。让人感觉他太可怕,那么一副让人讨厌的长相。像个太监。


  5

  洪玉清刚刚醒来,一只手揽住桃子的脖子,然后想抽出一只胳膊,桃子的下颏却刻在他的胳膊上,不让他动。大有意犹未尽的妩媚与娇态,眯缝着眼,哼哼唧唧的撒着娇,他们是很礼貌地上床的,仿佛仍然沉溺于回味之中。

  终于,洪玉清推开了桃子,不行,我得去公司。

  嗯,不能再呆一会儿?桃子翻了一下身子,仰面躺在床上,双手搓着脸,接着又捋头发,她看见匆忙起床的洪玉清,急着上了卫生间。再想挽留也没用,她还没有任性要求的资格,她得想办法拴牢了他,不能做个大傻X。既然迈出了这一步,也不能让李江苏吃哑巴亏,当然,开始的筹划只是得到他们想要的设计,洪玉清看中了她的美貌,这只是一种利用,没有什么感情的。物质的强刺激,使现代人更趋于动物性,赤裸裸的短期效应,什么都是交换,物与物,性与性,权与钱。没有理想,变得寡廉鲜耻,贪欲无度,不管是社会还是个人,那么将面临灭顶之灾。

  桃子心里清楚,爱情已离她而去,李江苏也会在关键时刻牺牲她而保全自己,她只是来往于两个不同类型的男人之间的一个棋子。自己的付出,投怀送抱,也是一把双刃剑。

  洪玉清冲了凉,披着浴巾走进卧室,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说,起吧。赶紧上班去。

  够了还是腻了?真无情。

  少说两句总可以吧。

  不嘛,再亲亲我就走。

  无奈,洪玉清又顺床躺在了桃子身边,他有点疲惫,感觉骨酥腿软浑身无力,又不得不压抑自己陪衬她的任性,这么美的人儿给了你,除了补贴以外,承接她的撒娇服从她的意志讨她欢心也是必须有的事情。当然,桃子具有小鸟依人的风情,总能调动男人的心气和兴趣。

  哎哟——洪玉清一阵惊叫,蝎子蜇了一般,腾地跳了起来。

  疼吗?对不起呀。桃子边看边抚摸着自己留在洪玉清臂上的两颗深深的牙印。她望着他,

  让你记住我。

  啊,原来如此。走吧,李江苏知道了多麻烦?

  他已经知道了。

  你说什么?他知道你跟我……

  桃子点点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呲牙一笑,看看你吓的,至于那么胆小如鼠吗?

  那我怎么办?

  你对我好一点儿,对他照顾一下,岂不是一举三得。

  洪玉清点上一支烟,坐在床上,把头埋在裤裆里一般,他万万没料到,也许他们是合起手来达到什么目的。

  说话呀,你怕什么?

  什么条件?既然他知道,那么你们一定是商量过,咱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好好想想,我对什么也不抱希望。

  你不提出来我感觉非常可怕。

  那好,我无所谓,你给李江苏安排好了,达到他满意。

  我若不能做到呢?

  那是你的问题,我觉得他虽然上过大学,教养方面很差的,他的女人让别的男人占有了,他能老实吗?换上你你怎么想?

  我想知道你怎么想?

  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付出代价,他在这间卧室里安装了针孔摄像镜头,我们的事他一清二楚。

  威胁利诱我?网个圈套让我钻?设个陷阱,随时把我推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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