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央视春晚,亿万人民听到美籍华人歌手费翔的歌曲《一把火》,那歌声像个魔咒,三个月后5月6日,黑龙江省大兴安岭北部地区果然一把火烧起,酿成建国以来的特大森林火灾,过火面积达8万多平方公里。
大兴安岭原始大森林几乎年年有火情着大火,我们在上世纪60年代在这里修铁路,几乎年年都有扑火任务,夏季一个响雷劈下,就燃起一场森林大火。当时火情就是军情,灭火就是战斗,上级命令全员出动停工进山扑火,一场争分夺秒的战争就此拉开了序幕。一路急行军挺近原始森林,我们飞驰向火场纵深开进,在林地、沼泽、湿地等复杂地形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前行。
刚进去的时候火是最大的,大兴安岭原始森林的山和树有多高,火就有多高,从远处望去就是一道数米高的火墙。毫不夸张的讲,隔着几公里远,都能感觉到烤脸。那场大火,至今仍让我们记忆犹新、心有余悸。
大火持续了半个月左右,我们就在山上与火魔战斗了半个月。火势最凶猛的时候,我们打防火道、建隔离带,每天一直从早晨到傍晚,再奋战到深夜,整整持续了十六个小时。当时大伙说不害怕是假的,也有不敢上的。我们连长就喊:“别怕,你们跟着我上!”连长身先士卒,我们就都跟着冲上去了。
那年大兴安岭北部原始林区毛河林场、永安山林场、温河林场、伊木河林场先后发生4起雷击森林火灾。火灾发生后我们铁道兵又成了消防兵,一个13团一营兵力与当地黑龙江知青、林业工人的扑火队员一起进行灭火作战。由于火场地处原始林腹地、地形复杂、偏远无路、地表植被茂密、地面腐殖层厚,我们只有徒步行军的速度向火场投送兵力。
6月份的内蒙古大兴安岭,白天高温,夜晚寒冷,这样的环境对扑火战士是一种考验。灭火的时候,浑身很烤,就像热水洒在身上一样。眼睛被熏得的生疼,鼻子被呛得出不了气,特别难受。眼见得一个火球从头上“呼”的一声窜过,接着身后林子也起火了。好像电影里面的镜头。多少年后还会情不自禁地回忆起扑火时的惊心动魄。
在火场不远的地方有一条小溪,战友们轮换着去用水桶提水灭火。三四十斤一桶水,在平时训练的时候,提着奔跑并不是很困难。但是在深山密林里,特别是火场一带,林茂树密、山高坡陡,走路都困难。战友们只好手脚并用。在休息吃饭的时候,有人感觉脚疼,脱下鞋子,发现两只脚被汗水泡得已经发白,脚后跟都被磨破。
连续作战,累了倚着大树眯一会,渴了就找个水坑喝口水……”经过几天奋斗,火情终于得到控制。虽然我们都知道,进入火场会面临什么样的危险,但作为一个军人不能退缩,宁愿把汗水和血水留在这里。刚刚撤回驻地,参与火场扑救的战友顾不得洗漱吃饭,在军帐的大通铺上倒头就睡着了。
那次我营官兵累计扑打火线26公里,清理站杆倒木2100余处,清理烟点3000余处,开挖防火隔离带18.5公里。这样的森林火灾,让人看得揪心,也让我们对这些奋力扑灭火灾的战友感到敬佩!
其实提到大兴安岭,很多人除了知道它树木林立,是我国最靠北、面积最大的国有林区之外,似乎其他方面知之甚少,可谓既熟悉又陌生。人们提到喜马拉雅山,会想到珠穆朗玛、南迦巴瓦峰。提到秦岭山脉会想到太白山、终南山、华山。但是提到大兴安岭山脉,却无法说出它任意一个山峰的名字。
交通,是经济发展的命脉;森林,则是维持生态平衡的保证。这看似无关的两者,却在大兴安岭得到了近乎完美的结合。在如今大兴安岭的首府加格达奇的北山上,静静矗立着一座以驯鹿和两根放大的钢轨为主体的宏伟构筑物。这是大兴安岭的地标——铁道兵开发大兴安岭纪念碑,它一直无声诉说着那段艰难但充满激情的历史:在近60年的时间里,铁道兵、知青、工人们一同在这片土地上奋战,共同造就了如今的大兴安岭。
当时我们不仅要扑火,还要与极端恶劣环境做斗争。5月份的原始森林,冻土层就有50厘米厚,更不要说气温是多少度了!不仅如此,原始森林里大片的沼泽地叫塔头地,野生杂草盘根错节抱团长得像个大嘎达头,也无时无刻不威胁着我们的生命安全,有的战士不留神掉进塔头地旁的沼泽坑了,人一点一点地往下陷,眼看着下半身已经快要进去了,众人赶紧合力用粗树枝让他抓紧,几个战友合力使劲才把他一步步往上拉出来。
这种事情以前只是在红军万里长征过草地的故事里听说过,当我们亲眼目睹后,才切身体会到什么是九死一生!扎根深山修铁道隧道是我们热血青春的最美闪光。当年台海形势比较严峻,我们走进原始森林修建嫩林铁路和中俄边境公路也是一项重大的国防工程。我对当年能够有幸参与这项伟大任务感到无比骄傲和自豪。
修筑朝阳山隧道时正值雨季,坑道外边泥泞不堪,坑道里边全是粉尘,那时候很多工程机械无法使用,身边只有一台手持式“凿岩机”,只能依靠人力一点一点钻。钻山洞的时候会有石头不断地掉落,如果是小石头还好,要是大石头掉落的话,人们将面临生死考验。
铁道兵英雄硬骨头战士张春玉就是这样的典型。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像英雄一样幸运,修建隧道过程中放炮打洞,山体塌方,碎石倾天而降,随时可能发生。瞬间事故无法预料,因公致残、因公牺牲的战友不在少数。
当时挖隧道的战友都讲这样一句话:“施工就是打仗!打隧道就是过鬼门关,活着进去,没准军衣裹尸抬着出来!”那年的冬季,我们一营接到紧急施工任务,是在林区里开辟一条通路,计划施工时间是半个月,但是按照往年的经验,适合施工的时间只剩一周时间,一周以后预计大雪封山,部队就得撤回来,完不成任务还会影响到后续工程建设,那是大事啊!
在这紧要关头,连里召开骨干会听取意见。要知道,一个连队一百多号士兵不啃一两块硬骨头,一个连队咋抬得起头?在这种急难险重任务面前大家都是争着抢着上!会上,骨干们都憋足了劲,“一定要如期完成任务!”连长一拍桌子,“干!”全连上下欢欣鼓舞啊!
然而,那次老天诚心跟我们作对,部队刚开进山里,营地都没来及架起军帐就下起了大暴雪。大雪封山,跟外面断了联系,补给半个月都没送进来,战士们吃不饱穿不暖,到最后连大碴子粥都快没得喝了!我们炊事班也干着急,野菜野果子都挖完摘完了,同志们吃不饱没力气干活就会延误工期啊!
上士给养员、炊事班长给炊事员做思想工作,把吃的让给那些施工的战士,他们自己勒紧裤腰带挺一挺,大家都没意见。这一挺就是两天两夜,炊事班战士粒米未进,饿了就喝水,胃里满了就感觉不到饿了。最后,工期按时完成,连队也在全团叫响了名号。
那时铁13团驻地在紧邻大兴安岭的黑龙江省加格达奇市沿线。当年国家木材紧缺,大兴安岭有树,但是山里没有路,木材运不出来。国家一声号令:修路!铁道兵在这里成立会战指挥部,对外称总字505部队,我们三个整编师,好几万人就举行誓师大会战,干!
那时候年轻,身上总有用不完的劲儿!赶上了冬天,暖和的时候是零下30多度,冷的时候有零下50多度,有些从南方来的战友手脚全是冻疮,晚上脱手套袜子最痛苦,一不小心就揭下来一层皮。
当时上级要求“进得来、扎得住”,我们就在帐篷门前搭起防风过道,帐篷内铺设了“地火龙”,这才住了下来。夏天也不好过,当时我们部队有句顺口溜叫“兴安岭三件宝,蚊子、牛虻加小咬,夏天也是三班倒”,那时候晚上睡觉翻个身都能压死几只蚊子。
那个年代刚过三年困难时期,军队军费也紧张,我们伙食费一天才4毛3,大家都不敢多吃,一个人要是吃多了,其他人就吃不着了。吃完饭胶木碗都不敢刷,得把上面粘的玉米渣舔干净才刷。当时筑路啥机器都没有,搅拌水泥靠人工,石料要用小车推,路基土方靠人挑土筐,几天功夫,铁锹就磨秃了,钢板磨得跟镜子似的,能照人。
虽然条件艰苦,但是战友们干劲足!英勇顽强、不怕牺牲是我们铁道兵的传统,上级下了命令,我就是“死”也得完成啊!光辉岁月耀兵心,艰难困苦从军情。这就是和平时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人民铁军——铁道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