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老月】再访东山里 
35年前，我带领一行十人的摄制组，在东山里拍摄电视片《在东山里》。东山里是赵尚志领导的东北抗日联军第三军的秘密营地，位于张广才岭北麓的大山深处，哈尔滨尚志市宝兴林场腹地。几十年来，东山里那块凝铸着历史功勋的土地，一直让我魂牵梦萦念念不忘。那里有神圣庄严的山峦，有奔腾激涌的河流，有铸就民族魂魄的碑石！
退休后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件事，由于疫情原因一直未能成行。2022年8月，借回家乡的机会，我与银河悦读网长寿湖分站站长邵永新，文友杨海燕老师等一行人相约重访抗联密营，虽然时间相隔久远一些，但必竟成行了，踏上行程的心情无法言语。
满载着无限期待出发
8月14日，天气晴朗，迎着曙光，伴着朝阳，我们离开延寿县城，一路向东疾驶。35年了，重返故地，这积蓄太久的渴盼鼓动血脉贲张，脚踩油门，车轮加快了转速。很快，在即将进入延寿东端的中和镇，一座连绵起伏的山峦出现在我们的眼前，它是一条长长的从北向南延伸的墨绿色的山脉，笼罩在蒸腾的白雾云朵之中，如一片浩瀚的大海，滚滚翻涌着无声的雪浪，弥漫在群山之间，银光灿烂，只有部分山峰耸立于云雾之上，恍如神话中的幽山仙镜，又像被渲染的水墨画，美丽耀眼。
我两次把车停在路边，拍下了这一奇幻的景色。紧握方向盘的我，忍不住多次扭头观看，贪婪地继续眺望，这正是我们要去的目的地。我期待已久的东山里啊，再次走近你，又可一睹芳泽了！可你现在又是什么样子？
驶过中和，就到了庆阳农场，这是35年前的汽车终点，前方没有路，当时我们只好把车停在场部大院，扛着摄像设备，乘坐森林小火车进山。毫无疑问，现在肯定有了进山的公路，稍作停留，向当地群众打听了进山的路况，开始向那神秘的东山里进发。笔直的山间水泥公路一马平川，一直向北方延伸，路上车辆很少，偶尔碰见也飞快的从车身旁边擦过。路旁两侧长长的红塔松护路林带，伴随着公路延伸，像两排夹道欢迎的士兵目送着我们，从它们身边驶过。比起35年前真是心情大好。
路上几乎无车，我自然会抓住一路狂奔的机会。我突然感到应该问问行驶的方向是否正确，正好迎面驶来的汽车司机告诉我们，走过头了，再走就到方正县了！因为快，又因山里没有明显路标。我悻悻地调转车头，好家伙！来回20里白跑了。找到路口后，我们开始向山的深处驶入，属于支脉的路况略显崎岖，我只好把车速降了下来。眼见大片大片的农田铺展在山路两侧，一望无际的稻田里，不见一个种田人的身影，不知是林场职工还是山里农民，春天播撒了种子，成就了一片又一片已经泛黄的稻浪，绿油油，金灿灿，低着饱满的头向我们微笑。而35年前乘坐小火车时，只能看到一片片的灌木丛，从眼前掠过。
我留心观察着这里生发的一切，35年前的景象已荡然无存。不难想象，改革开放的春风吹进了东山里，进山的小火车早已成为历史，代之以平坦的山间公路，灌木丛林已被治理成肥田沃土的丰收原野。也为偶然间发现昔日留着残缺的小火车站点而兴奋雀跃。昔日的荒凉和贫瘠，不见了踪影。
惊心动魄上山路
我们开始进入密林地段，新建的山间公路虽然笔直平坦，只因路桥正在建设当中，需要从路基侧面临时便道上艰难驶过，走在被车轮碾压的坑坑洼洼沙石路面，那根本不能叫作路，如遇到路窄的地方，车开在上面都有走钢丝的感觉，车里的每个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不小心拐到路边的沟里。每过一个桥段，汽车就像蜗牛一样左拐右拐，一步一趋的爬行。
然而令我们更难以想象的情况出现了。当我们从10余米深的坑路上爬上来时，前方有三辆载着建桥水泥大梁的大货车停在仅能一车通行的路面上不动。我们下车询问，几位年轻司机无奈地告诉我们，由于路桥段路况坑洼不平，车载沉重，致使最前面的车厢桥钣金被压断，无法动弹，而路两边都是深沟，从后面上来的车辆全部被堵。看到如此情形，我的心一下子像掉进了深渊。他们联系了修车工，但何时赶来未知，来到后何时修好未知，所以这次重访东山里能否成功也成了未可知。难道从延寿近200公里赶到这里，而我又是从山东赶来，就这样一无所获回去吗？
这时从后面开过来一辆黑色轿车，见面后知道，原来是宝兴林场赵振勇副场长，他有紧急事务要赶到场部，当听说我们是专门探访抗联密营的，他十分高兴，但是他又皱起眉头说，车是过不去了，你们把车停在这里，我安排场部那边的车来接，和我一起去场部吧。其实来之前我就想着要去宝兴林场找领导帮忙的，因多年没与宝兴林场领导联系过，没想到竟在这里巧遇了新场长。听到赵场长的话，我的心好像一下子又从深渊里冲出，就像在漆黑一片的山林里，突然有人点亮了火把一样，照亮了前方的路，而此时照亮的还有我们愁云漫卷的心境啊！但赵场长又介绍说，从场部到山上的路也在修桥，行人更无法通过。我们刚刚敞亮的心又都堵上了，脸上布满了阴云。
赵场长，高高的个头，一身迷彩装束，言语间更显精明强干，黝黑的面容，透着山里人的醇厚、粗犷、豪爽和丈义，握着他伸过来的厚实和有温度的大手，看着眼前新一代山里人，我的思绪飘至35年前那个东山里之行…为了探寻抗联遗址，拍摄《在东山里》电视片，也是素不相识的宝兴林场领导和员工全力支持，专门为我们腾出大炕住下，女同志安排单间，三天吃住，不让我们花一分钱，并安排副场长等多人与我们一起进山，协助我们拍摄。山里人的豪情和真诚，至今还在心里暖着。眼前，这位热心的年轻场长仍然是素不相识的山里人啊！
说话间，赵场长与几位护林员跳上一个老旧的面包车后厢，盘腿坐下，把前排的座位让给了我们，一路颠簸到了场部森林资源管理站。下车后，赵场长立马安排人做饭，并安排我们先上山回来再吃饭。并叫了一辆“久保田”农用机车，安排三个人护送我们进山。赵场长说上山的路比你们刚才走过的路要艰难很多很多，没有机车你们是过不去的。我在心里想有这么严重啊！但不管怎么难，我是铁了心上山，还能比当年抗联在这里战斗难吗！35年前，我们是脚蹬着“铁道马子”进的山，一直蹬到距密营两里地处，扛着摄像机徒步进的山。
怀着复杂的心情，上了“久保田”。进山的路面很窄，机车在林中穿行，像到了原始森林，路旁的树木枝杈像手臂伸向路中心，不时地“抚摸”我们的肩膀和脸，稍不注意就会被刮伤。更没想到途中还多次被横在空中的灌木拦住，待大家把灌木抬过头顶，机车才能继续前行。站在“久保田”上往两侧看，下面竟是一丈多深的山涧，憋一眼，心也一阵阵像被悬空。
我们体会到了赵场长说的话，绝不是危言耸听。因昨天下了大暴雨，路面烂的跟脓疮一样，通往密营的路全是水和泥土的混合体，哪还有路的模样，特别是修桥路段，机车要从桥的侧面深沟里通过，横七竖八的车辙有一尺多深，一会儿这凸起一个包，那凹陷一个坑，这一汪水，那一片泥。再看车轮，时而悬空，时而俯冲，所有人站在车厢里享受了有生以来的剧烈颠簸，不由自主地上蹿下跳。任由车轮子滚动带起的泥土溅在脸上，头上，身上，顾不了这些了！都把手紧紧握在车栏上，生怕被甩下车去。路况糟糕得令人窒息。
再看司机，十分紧张地握着方向盘，在根本称不上路的路上，左扭右打，反反复复，汗水一条条从脸上往下淌，但驾驶的却从容熟练，似乎这里是他经常走的地方而无所畏惧。一个小时终于到达密营附近的吊水湖。
吊水湖的涛声
“久保田”司机停下车，担任向导的森林技术员李贤明首先跳下来，他告诉我们，这里是吊水湖，已经处于抗联密营主营区的核心部分。轰隆隆的水声传进耳鼓，却不见水，我们问在哪里呀？李贤明用手指着右侧山谷说，“你往那看！”我们转过头循着声音奔过去，越过几棵粗壮的老树往下看，原来湖面在我们脚下一丈多深的崖石下面的山坳里。流水从崖石上奔流而下，震耳欲聋，气势磅礴，白色浪花自北向南翻涌着顺崖石斜坡冲向20多米远的谷底。落差不大，但是水势湍急。下游潭水静静地展开一个开阔且清澈的湖面，前一刻还是脱缰野马，后一刻就变成了乖巧娴静的女子，顺着一条长长的山涧趟过岩石绕过树丛流向远方。溪流两岸峭壁耸立，青石崖壁四周长满了绿苔，犹如一堵绿色围墙护卫着这坛中盆景。堤坝之上，生长着的红松、白杨、桦树等，挺拔高直，傲然耸立于林莽之中，宛如巨人般昂首于天地之间。我们被这如同仙境般的雄伟画面震慑住了，刚刚乘坐大轮机车的紧张情绪被兴奋冲击得无影无踪。永新站长，海燕老师高兴的手舞足蹈。我攀着岸坡的树枝，小心地滑到谷底，他俩则跑到瀑布边上的岩石上，我们各自选择了不同角度细心观察。站在身上黝黑沾满绿苔的崖石之上，微蹙双眉，凝望滚滚奔流的河水，雄浑的涛声拍击着我们的心岸，翻腾的思绪，也如吊水湖水一样奔腾不息。涛声里依稀听到金戈铁马的嘶鸣，枪炮的隆隆之声，涛声里仿佛感受到血雨腥风的壮烈。
再一次来到吊水湖畔，我的心抑制不住的激动，我情不自禁地蹲了下去，凝视池窝里旋转的水花，伸出双手，捧起一汪河水贴在嘴巴上，喝了一口又一口，河水润湿了腮颊，也润湿了心田。任流水从指缝中滴落，任水花飞溅脸庞。凉爽的河水啊！这是当年抗联战士们的生命之水，清洌的甘泉啊！这是当年抗联战士们的生命之泉。如今，它仍像血脉一样滋润着大山和大山脚下的万亩良田。流逝的岁月带走了与大山齐名的英雄们，而吊水湖水永远流淌在这块英雄的土地上。
一阵无言的沉默，一种沉重的悲壮，竟使我生发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思绪……
我们谁都没有做声，而用惊呆的眼神欣赏着眼前的壮观奇景，还有从不同角度抓紧拍照，并留下我们的倩影。吊水湖，许多人都没到过的地方，就在我们的脚下流淌，几十年前是这样，几十年后他仍不被岁月的流水冲淡，和35年前一样，让我对它更加敬仰。它是贯穿东山里的命脉，哺育了这块英雄的土地，川流不息的流淌着抗联将士的血和泪。是先烈们保家卫国换来的锦绣万里，是英雄们不惧生死，才有了今天的悠静岁月。眼见咆哮的吊水湖，像一头不被驯服的猛兽，一路吼叫着向前奔去……它，在诉说，在呼唤，在呐喊！
密营深处的记忆
离开吊水湖，我们继续向前，很快到了民族英雄“赵尚志”领导的抗联三军秘密营地。又一次踏上这块神圣的土地，我的眼睛急速的搜索着这里的一切。由于修路，我们看到“抗联密营遗址”的石碑被放置在路边保存，虽然并不显赫，虽然寻觅不到上面的名字，但上面记述的故事动人，它默默地向每一位来访者诉说……
35年前看到的密营训练场，如今被一片绿色的黄豆地覆盖，场地中间的几块巨石依然静卧在那里，每块都有一间房子大小，倔强地伫立在旷野间，像个黝黑的巨人任由风吹雨打，无声诉说着百年的沧桑。我和邵永新爬上巨石，举目远眺，坐北朝南的山坳中间形成一块开阔地，四周原始森林以特有的巍峨和深邃，迎接远道而来的我们，茂密的丛林，群峰连绵，像张大网又像页无字天书，把无穷无尽和幽远意境默默具象，给人一种苍山如海的震撼。偶有山风漫卷，密林若幽海泛起墨绿色涟漪。让我魂牵梦绕的东山里啊，历史在这里凝固，这里的一草一木，如同陈年佳酿散发着岁月积淀的厚重与芳香，把我们带入那个如火如荼的年代……
延寿，属于哈东，“9.18”后，中共满洲省委组织的义勇军抗战主要战场即在哈东。抗战14年，无数仁人志士热血撒在了白山黑水的东北大地上，抗联传奇英雄赵尚志组织领导的哈东抗日游击队就活动在这里。赵尚志是中国“100位为新中国成立作出突出贡献的英雄模范人物”，是东北抗联总司令，东北人民革命军第三军军长，此密营就是抗联三军的营地。而抗联三军是东北十大联军中人数最多，实力最强的一支抗日队伍，也是日本人最害怕的抗日武装。
这里是延寿、方正、尚志、海林四地交界处，方圆数百里，群山浩瀚，辽阔无垠，海拔千米。其行政版图属延寿辖区，人们叫它东山里。据原延寿县党史办主任康俊峰提供的资料，抗联三军密营位置地图标为金高丽沟，是以李秋月，刘士武为首的中共延方特支领导与赵尚志领导的抗联共同战斗的大本营。有关专家，几次深入这座大山，对密营的营地、医院、枪械修造所、被服厂等进行了踏查，这是东北为数不多，功能齐全的抗联基地。在这里，伤员可以治疗，人员可以培训修整，枪械可以造修，物资可以储备，还有陶金厂为抗联提供资金，减少根据地的人民负担。
东山里抗联密营已被确立为市级爱国主义教育基地，这座创建了历史功勋的东山里金高丽沟，就其千秋万代教育后人，不忘那段浴血的年代和艰苦卓绝的斗争岁月，理应名垂青史，载入史册。
35年前，我作为编导和制片带队在东山里拍摄了《在东山里》电视片，至今记忆犹新，无法释怀。此片在省电视台多次播出，继而1990年末我又在参加《赵尚志》电视剧拍摄之后，在李文歧导演和整个剧组的支持下，在编剧李杰老师帮助策划剧本的基础上，苦战四天四夜，赶在春节前成功主持拍摄了党史电视剧《山河魂》。该片记录了主人公延方特支书记刘士武，往返东山里传递情报，领导延寿抗日斗争的故事。该部电视剧也在省电视台多次播出。至今，回想起30年前的努力，至今还在惬意着。这部片的拍摄让延寿人民乃至全省人民，知道了发生在家乡土地上，那些为民族解放而勇敢战斗，英勇献身的英雄故事，那是先烈用生命凝成的故事。
今天，我们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来到东山里，并非是为了领略这优美的山林风光，此时丛林葳蕤，浓绿深邃中略显神秘，宁静。站在历经沧桑的巨石之上，就像站在巨人的肩膀，是它用坚实的身躯托举了历史的厚重。更像是块无名烈士墓碑，威严如几十年前生活战斗在这里的铁骨铮铮的抗联战士，硝烟不再，斯人远去，但是他们的英魂就像这奔腾的河水，千古流淌。我们伫立在这幽谷中神情肃穆，久久凝视，想透过这静默的巨石，这苍翠深幽的密林追寻先烈的一丝丝讯息遗迹。
凝视间，驾驶大轮车送我们的师傅纪长贵手指着高高挂在树上尚未成熟的核桃让我们看，山里的野果野味很多，这也是当年抗联战士的食物吧！突然间，我们对这不起眼的绿皮丑果油然心生敬意。深山老林之中，环境艰苦，不难想象，抗战将士那倥偬戎马的战斗生活。据资料记载，他们挖野菜，捡蘑菇、木耳，摘野果，采松子、圆枣子，靠野生菜果充饥，靠山中狩猎维持生命，坚持斗争。什么样的艰难困苦都不能削弱他们抗战情怀和意志，没有被日寇打垮，一天天从血雨腥风枪林弹雨中穿行而过，一次次面临绝地困境从容不迫，抗联战士用顽强不屈的超常意志，用誓与敌人血战到底的决心，鏖战在白山黑水间。这就是我们东北抗联队伍不朽的根，不灭的魂。
在残酷的斗争岁月里，赵尚志写的《满江红》诗，鼓舞抗联将士的斗志，今天对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们仍然是弥足珍贵的精神激励：“黑水白山，被凶残日寇强占，我中华男儿，无辜备受摧残。血染河尸遍野，流离失所怒冲天。想故国庄园无复见，泪徒然，争自由，誓抗战，效马援，裹尸还。看男人拼斗，军威赫显。冰天雪地矢壮志，霜夜凄风勇倍添，待东北光复凯旋日，为轩辕！”
密林叠嶂，遮天蔽日。这里是没有碑铭的战场，埋藏着取之不尽的精神矿藏，蕴含着一种民族发展延续所必需的精神。
我们在不停的拍照，特别是我在山东来一次不容易，生怕留下什么遗憾。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趟走在齐腰深的荒草丛中，依稀记得抗联交通壕的位置，于是我没有迟疑停顿向丛林深处走去，想找到三十五年前寻找到的密营交通壕，而稠密的枝叶遮盖之下，转悠了好一阵，也无法找到。正在郁闷之时，浓萃的树丛之中，我看到一大群洁白的蝴蝶，在几棵同样素洁的花丛之间飞来飞去，盘桓缱绻。我停下脚步静静注视着，生怕惊动了它们，思绪翻涌心潮澎湃！洁白的花丛，洁白的蝴蝶，构成一幅洁白的图画，在墨绿色的林莾之中显得格外耀眼。它们聚在一起，时而于空中飞舞，时而于花丛落下，我越来越痴迷这从未见过的奇观，突然内心里涌动起一种莫名的沉重，莫非是这些生灵通晓人心，也有敬畏仰慕抗联先烈之情?！还是那些烈士英灵穿越时空化蝶来守护这密营亦或是对我们一行拜访者最高规格的欢迎?！
素泪纷纷伴作忠魂舞，林莾丛丛英魂蝶恋花！
此时此刻，我的眼眶湿了，痴呆呆地望着它们不停地起舞，飘落，起舞，飘落…“朱老师，快出来吧！”杨老师的喊声惊醒了我，仍然没有转头，只回一声“等一下！”赶紧把这个场面拍了下来，一步一回头地走向林外。奇妙的是，竟有几只蝴蝶也飞舞着跟了过来，我马上停下脚步，看着他们旋转了几圈，又回到花丛之中…我寻摘了几支野花，恭敬地放在蝴蝶起舞的花丛下，献上我的敬仰与怀念。愿这里年年都有洁白的花开放，年年都有素洁的蝶恋花伴着英烈的忠魂起舞！等我下次再来，一定来看你们！
走出林间，海燕老师说，大家都担心你呢，我说担心什么呢？她说你没听护林员跟咱们说呀！山中常有野猪、豺狼、黑熊、东北虎出没，人迹少见，不能不防啊！我笑着回她“噢！我都忘了！”我问杨老师，你看见刚才我在林中的情景吗？杨老师说我远远的也看见了，真的好感人！
时间关系，我们准备返回场部。离开之前，邵永新站长还不忘展示了自己的绝活。他换上一套劳保装，抱着一颗直径二十多公分粗的白桦树，矫健轻盈的纵身一跃攀抱住树干，同时两腿夹紧，两脚用力向下蹬，双手向上攀，动作协调一气呵成。我和杨老师临时分工，一个摄影，一个摄像，留下了在东山里的难忘瞬间。林场的几位哥们纷纷鼓掌，赞不绝口，真想不到他古稀年纪，竟然有这么敏捷的身手，够厉害！邵站长含着微笑，幽默地说，东山里精神鼓舞的！然后脱下爬树的专用服装，当他撩开裤腿，露出腿部的几道血痕。看到大家惊诧的目光，他放下裤腿，轻描淡写地说“哦，没事！”脸上的表情写满了不在乎。
往回赶的路上，跟来时感觉一样，神经紧绷。但探寻密营的成功，心情自然放松了不少。我注意到路上的桥梁众多，而桥下河水流动的方向，一会儿向东，一会儿向西，一会儿又向南，曲折回旋间，从而形成了一路多桥的山林路况。根据赵场长介绍，为改变这里的交通状况，国家投巨资，修成了一直通向密营的山中水泥防火通道，百里密林不毛之地在悄然发生巨变。
大家带着满身满脸的尘土回到厂部，赵场长临时安排的“炊事员”纪技术员已为我们做好了丰盛的午饭，午饭延迟到下午两点多。这里人迹罕至的一个商店都没有，赵场长说“抱歉！若知道你们来，就在山外带来东西了，今天只好对付了”。他们倾其冰箱所有，一股脑拿了出来，有鸡有鱼有肉和农家菜，还有没太成熟的苞米，还有酒，是响当当的山中“囯宴”。哪知道这里没有商店，我们来时也只带了几瓶水，是山里人的盛情解了我们进山的难堪。赵场长因有紧急任务，没能陪同我们吃饭，但留话给我们，虽然初次相见，你们辛苦进山，是山里人的朋友，是抗联密营的追踪者，我们敬重！作为工作在这里的山里人，我们会尽全力保护好这块胜地，待有条件定会配合把密营遗址修建管理好，让外界的人了解这片刻满记忆的热土，感受不老东山里的魅力。听到这里，我们不由的心里发热眼窝发潮。山里人的那种炽热的情感，深深地打动了我们。多么好的山里人啊，一代一代都是这样可爱！
就要告别东山里了，当我们再次回首，凝视东山里这连绵的山峦，侧耳倾听那密林溪流潺潺的回声，我们心中不由得升腾起一种深深的敬意。这块饱经历史风雨红色革命精神，深深镌刻进骨髓的东山里，这块平凡古老而神圣的土地，你是一座矿藏，取之不尽；你是一溜江河，一泻千里；你是一座丰碑，昭示后人；你是一炬火把，照耀前程。
一天紧张的忙碌，高效率完成了自己给自己压在肩上的“担子”，了却了我35年的“故地重游”，退休后仍然难舍的一往深情。
伴着夕阳回程，路上，我们还沉浸在如痴如梦的境界中，不能自跋。我们轮流唱起歌来。我记起县文化馆原馆长金泽福40年前作曲的歌曲《我的家乡是抗联战斗的地方》，大家随着唱了起来：
我可爱的家乡，是抗联战斗过的地方，绿水青山美，花红稻谷香。
当年这里是战场，
密林篝火映刀枪，
为我中华逐日寇，
巧借林海杀豺狼。
如今这里莽苍苍到处山花香，丰收的稻谷翻金浪人人心花放。
当年这里是刑场，
烈士热血染山岗，
忠魂不息托日月，
浩气长存壮三江。
如今这里变乐园，到处是春光，家乡的人民是画匠，描绘新山乡。
我可爱的家乡，是抗联战斗过的地方，沿着前辈的脚步走，奔向美好的前方！
心是一首歌，歌就是自己的心。
夕阳越来越瑰丽，歌声与夕阳一起跳动，一起燃烧。
思绪收回笔端，就在前些天，赵振勇厂长在微信里告诉我，金高丽沟的路和桥全部修建完工，你们再来时就畅通无阻了。这些天来，我和赵厂长一直没有断了联系，东山里的好消息不断传来，东山里的青春故事一直在这些年轻的东山里人身上深情续写上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