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李桂五,1905年出生盱眙的一个大地主家庭。1927年他在上海美术专科学校读书时加入中国共产党,并从事党的地下工作。1929年秋,受党组织委派回家乡从事党组织建设。他曾将自家的数百亩竹林、树林和500担粮食分给贫苦农民,并曾发动了著名的“西高庙农民武装暴动”1931年9月,经中共长淮特委批准,李桂五被任命第一任中共盱眙县委书记和盱眙红军游击队副司令员。他多次深入匪穴打击和收编土匪,盱眙红军游击队员最多时发展到2000多人。1932年夏天,国民党中央陆军骑兵第11旅等1万多人对盱眙红军游击队进行“围剿”,他和战友们在百里长山和淮河芦苇滩上与敌人进行了数十场殊死的战斗,最终在淮河岸边被捕入狱。在狱中,他英勇不屈。同年8月,他壮烈牺牲时年仅27岁。
哈瓢滩突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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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25日,敌军又向荷叶滩发起进攻,李桂五组织大家在芦苇荡里边打边退与敌人周旋。晚上,敌军退出荷叶滩,但游击队员们已基本弹尽粮绝。李桂五当即决定:“会游泳的同志们跟着我和万秀楠、朱德永,我们趁着夜色分散泅水向烟山以西突围。我们先钻到岸边苇丛里躲起来,然后寻找机会上岸、进山。不会游泳的队员先留在滩上躲起来,等待我们再来救援。”
凌晨1点,李桂五率游击队泅水到烟山西侧芦苇较多的淮河南岸,接着悄悄穿过磨刀涧,在离龙潭不远的地方偷袭了保安团的一个营地,拿到了一些食品和枪支弹药,退至黄龙一带。随后不久,大批敌军便冲杀过来。一阵激战之后,游击队被分割打散。紧追不舍李桂五一部的大队敌人,又将李桂五、朱德永等30多个游击队员,从十狼庙、黄冲港一带逼到烟山西侧的淮河边上。李桂五看到河边有一堆耸起芦苇,便命令大家每人怀抱一捆芦苇,凫水渡淮过河再到荷叶滩。天已放亮时,李桂五在荷叶滩找到了留守在这里的游击队员,大家吃了些在敌人保安团那弄到的一些食品。此时,集合到这里的盱眙红军游击队员只有42人。
上午9时,蒋侃如亲自来烟山营地的淮河边上叫嚣:“红军游击队已没有多少兵力了,给我继续向荷叶滩发起猛烈炮火和战斗的进攻,今天必须坚决剿灭李桂五带领的这股生命力十分顽强的‘共匪’。”
(李桂五通缉令)
敌军上百只钢皮机动船在炮火的掩护下合围了荷叶滩,敌人疯狂地冲向滩涂,向芦苇荡里又是一阵炮火开路后,开始全面地毯式进入深处搜索。一直到傍晚,敌人将荷叶滩翻了个遍,也没见一个红军游击队员的踪影。敌人不知,李桂五在清晨已率领战友们转移到淮河中间的另一个芦苇小滩——蛤瓢滩。气急败坏的蒋侃如下令:“部队就地在荷叶滩安营驻扎,明天上午继续向附近的芦苇滩搜索,不剿灭李桂五这帮‘共匪’决不收兵。”
“同志们:明天驻扎在荷叶滩的敌人一定会大举搜捕进攻到蛤瓢滩的。我刚才我万秀楠、朱德永等几个人商量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化整为零分散向淮河以北突围。这突围的办法就是立即砍芦苇结实地捆一个个大捆,然后将两个芦苇捆再结实地扎在一起,让两个芦苇捆变成一个个‘芦苇船’。这样,等夜深人静时大家一人一个扒着或者抱着‘芦苇船’,趁着目前淮河还在夏季涨水时水流较急,顺着水流向着东北方向的淮河北岸老城根洪泽湖入口边上滩圩子一带,那里是泗东红军游击队活动地带。如果浪大流急漂不到淮河北岸,也可以漂流突围到盱眙城北面淮河南岸的陡山、二山、三山一带,那里是三河红军游击队控制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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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生死突围计划安排好了。此时,一直充满着战斗激情的李桂五,情绪忽然一下子跌落到万丈深渊。他突然蹲在地上“呜呜”地哭诉了起来。
“两千多个生龙活虎的盱眙红军游击队员,怎么在短短的十多天里时间内就剩下四十多个同志,而且要在孤独无援的蛤瓢滩上准备去冒死突围,我真的很愧疚,是我对不起那些在战斗中英勇牺牲的战友们,也对不起你们这四十多个依然很难逃脱死亡的兄弟们。都是我这个县委书记没领导好、组织好我们的队伍;都是我这个战斗指挥员没有计划好,我没有在早些时候将大家带出敌人的包围圈......”
“不,李书记,我们从没有怪过你。你带领我们穷人闹革命,你是我永远的好书记,好司令!”
“我们都是自愿参加红军游击队的,我们不怕死,我们拼死也要和敌人战斗,战斗到还有最后一口气!”
“我是共产党员,我们是中国共产党的一分子,我们一定跟着李书记、李司令,战斗到底。革命不怕死,怕死就不来参加革命了!”
“我也是共产党员,我愿意为党的事业,为革命斗争的事业,和你一起战斗,战斗最后一口气,战斗到流尽最后一滴血!”
听了41个战友都发出了决不怕死、愿意战斗到底的铮铮誓言,李桂五突然感到浑身又充满激情和力量。他立刻站了起来说:“同志的话,忽然让我有了信心、勇气和力量。疯狂的敌人要坚决置我们于死地,那我们就勇敢和敌人战斗到底!现在,我们42个盱眙红军游击队员中的共产党员请站到一边来。”
一个个共产党员立刻拿起枪站出来,并以立正的姿势排在了李桂五面前。
“一、二、三、四、五、六、七。好!现在包括我在内的共产党员还有八个,我们的党员同志们在这危急危难的时刻,一定要起先锋带头作用,要尽一切努力去引领和掩护战友们漂流突围到安全地带,去继续我们的革命战斗。”
“是!我们坚决执行李书记的命令!发挥党员的决不怕死的带头作用!”
“好!为穷人闹革命、干革命,就一定会有牺牲。但是,我相信有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为劳苦大众谋利益的这场伟大革命,最终一定会取得伟大的胜利!在我们开始漂流行动前,大家把能吃的东西都吃到肚子里,然后每个人带上自己的枪和子弹,一个一个地分头悄悄行动。漂流突围开始后,大家一定尽量向淮河北岸划行,以防敌人发现。另外,包括我李桂五在内的每一个红军游击队员,大家都一定要抱着能够漂流突围出去信念和意志!”
“都明白了,我们坚决执行李书记、李司令的命令和计划!”
“好!我们现在就开始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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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虽然是漆黑的,但头顶上有无数亮晶晶的星星洒下点点光芒,在照耀着大家砍芦苇、捆芦苇的行动。深夜2点起,抱芦苇向淮河北岸分散漂流突围的行动开始了。一个党员带领一组游击队员,一个、一个间隔着各自带上枪,趴在‘芦苇船’上,双手划着水缓缓而下。这些‘芦苇船’像是淮河上游漂下来的杂物,在无声无息地漂浮着、流动着。但是,宽阔浩荡的淮河,哪里有急流、暗流和旋窝?不得而知。谁能最终安全地漂向目的地?也只能看每一人的运气了。
一个小时以后,李桂五和朱德永两个人最后推着‘芦苇船’悄悄离开了蛤瓢滩。可是,他们俩‘芦苇船’一前一后在淮河中间顺利地漂至盱眙城西南宝积山对面的淮河北侧,眼看着就要脱离敌人控制范围时,河面上突然刮起了五六级的东南风。波浪,开始一道道、一层层激烈的翻卷,‘芦苇船’一刻不停地高高低低地起落。一排大浪扑来,李桂五和‘芦苇船’立刻被深深埋进了浪涛里。紧接着,‘芦苇船’又被涌进一个大大的激流旋涡里,李桂五双手紧紧抱住‘芦苇船’,在一层层的漩涡里团团旋转得头昏脑涨、两眼金花飞舞。朱德永和他的‘芦苇船’已不见踪影。
风,呼啸不停地推举起一层层波浪,汹涌地翻滚着,李桂五死死抓住‘芦苇船’不停地随着层层波浪升高和跌落,那两捆连在一起的芦苇也只剩下一捆了。在激流、波浪、旋涡中翻滚、呛水、摔跌,他之前吃的东西也全吐了出来。此时,李桂五已精疲力竭到极点,大脑也渐渐地失去了方向和思维,以致风浪将死死抱着那捆芦苇的他,推送到盱眙城中淮河南岸边第一山北面时,他也浑然不知......
乱石堆被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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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桂五被围困到荷叶滩的消息,以及要县城保安团严格加强城区及淮河沿线防卫和收查的命令,下到保安团长郑子斌这里,他命令手下的五个支队长在宝积山到小渡口这一线,日夜不停巡逻查哨。一队队不停穿梭在河边和大街小巷的黑狗子,一边“哐!哐!哐!”地敲着大铜锣,一边还要喊着:“防备红匪乱窜呀!注意共党分子活动呀!当心李桂五枪法准呀!”“哐!哐!哐!”又一阵铜锣声后,“活捉李桂五赏大洋五百个,打死李桂五者赏大洋三百个”的喊声,又跟着一遍一遍响起。
(李桂五被捕地旧址<盱眙县城北老船塘>)
此前,陆军骑兵第十一旅和安徽省警备旅联合下发的通缉盱眙“赤匪”头子李桂五的布告,已在盱眙各地特别是县城的大街小巷进行了张贴。这布告上不仅有李桂五的石印图形头像,更有:“活捉李桂五者赏大洋五百元,打死李桂五者赏大洋三百元”的醒目之悬赏。
东方泛起鱼皮白,天已渐渐地亮了。一个叫汪小四子的黑狗子小队长带着一队十个兵,没精打采地巡查到第一山北面边的乱石堆时,看到淮河岸边一捆漂动且沾满污物的芦苇旁,好像还晃动着一个人影。汪小四子眼睛一亮,立刻向手下小声说:“注意,有情况。”说着,他又打了个手势,带头猫着腰端着枪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前逼近。
已昏迷失去知觉的李桂五,脸朝下趴在那里,上半身在岸上、下半身在水里,那捆芦苇的粗麻绳有一头扣在他腰间宽宽的牛皮带上。
汪小四子一眼又看到这趴在河岸边的不仅是一个人,而且这个人腰间系的是一根棕红色的军用牛皮带。这人一定是红军游击队。汪小四子一招手,十来个黑狗子一齐扑上去按住了李桂五。
“不许动,动就打死你!”汪小四子大声喊过之后,这人,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个红匪死了?”快把他翻过来看看。几个黑狗子立刻将李桂五翻了过来。脸上全是黑黑的污泥,看不清长得什么样?但腰间的皮带上还紧紧地插着一支系着红绸布的黑亮亮的盒子炮。一个黑狗子连忙去拿那盒子炮,这盒子炮系着的红绸布却扣在皮带上,没拿下。黑狗子气愤地猛然一带劲,红绸布断了,黑狗子却踉跄地后退两步倒在了水里,一下子惹得其他黑狗子“哈!哈”大笑。
“这个‘红匪’应该是个当官的,快拿绳子先把他的手脚捆起来。再用水把他的脸洗一下,我看他就像是红匪之首——李桂五。”汪小四子此时忽然显得十分的兴奋。
黑狗子们手忙脚乱地将李桂五的手脚都捆扎起来后,从河边拾起一个破盆,舀来几盆水朝着李桂五的头上和脸上浇了一番后,长方脸、浓眉、大眼、高鼻梁、阔方嘴、大背发,好一个端正、英俊、帅气的李桂五形象,立马让汪小四子无比兴奋地跳了起来连声大叫:“哇!他就是李桂五,我在宣化大街上见过他,我记得他的模样。啊!我发财了,我抓住了盱眙‘红匪’之首李桂五,我汪小四子走红运了!我汪小四子发大财了......”
昏迷已久的李桂五,经这帮黑狗子几番折腾和汪小四子大喊大叫之后,却渐渐有了意识。而就在汪小四子又兴奋不已地不顾一切地跪在水中,一边用手抓住李桂五长长的头发,不停地摇着他的头,一边又大声地喊着:“李桂五、李大司令,你千万不能死,我要你活着,你要是死了,我就少了二百大洋的赏钱了,你要是真的死了,我就只能领到三百大洋了,你千万不能死,我要活捉到的李桂五......”时,李桂五忽然胸中一恶心,张开大嘴猛地将肚子里的污水,一下子全部吐喷在了汪小四子的脸上和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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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花大绑的李桂五,先是被汪小四子一伙黑狗子押到紧临淮河南岸的顺河街,这里是国民党盱眙县保安团的团部。当保安团团长郑子斌听到报告:“汪小四子抓到了昏迷在乱石下的李桂五。”他当时高兴地在办公室里连连跳着叫喊:“抓到了李桂五,我们保安团立了头功,500块大洋就要到手了!”当他看到趾高气扬的汪小四子押着李桂五进来后,满脸堆笑地对着汪小四子的肩头就是重重一拳:“好你个汪小队长,你这次可为我立了大功,等拿到500块大洋,我一定奖赏你20块现大洋带你的弟兄们去分。”
这被一拳打得连退三步差点跌倒在地的汪小四子,听郑团长说奖他20块大洋,脸一下子就青了:“我抓到的可以活着的李桂五,你就给20块大洋,还让我带兄弟们去分,团长大人你也太.....”
“怎么,你嫌少,你不想要?那老子还一分不赏呢!你小子认为是你抓到了李桂五,你就可以拿到500块大洋了?呸!老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拿这500块大洋呢?你在老子保安团下面当差,天天吃老子的,喝老子的,不给老子去做事,老子要你们干什么。去,先把这‘共匪’李桂五关在审讯室里看好了。看不好,老子要你们的命!”
“是!”汪小四子斜着眼,低声下气、有气无力地说。
押李桂五进来的黑狗子,看到汪小四子弄成这番狼狈相,是又好笑又痛恨。他们对汪小四子和郑团长抢功又贪财的一路货色,在心里都是恨得牙痒。
李桂五看这两个狗奴才在为抓到自己而争功抢赏露出的贼脸,心中不由得嗤之一笑。就在汪小四子推搡着李桂五去审讯室的时候,李桂五大声地对那个郑子斌说:“我说你这个保安团团长,抓到了我李桂五这个堂堂正正的中共盱眙特委书记、盱眙红军游击队副司令,马上就可以领到500块现大洋,还不赶快给我去弄点吃的。我现在快要饿死了,你要是把我给饿死了,你不光500块大洋拿不到,恐怕你的小命也没有了。”
“嘿!李桂五,你这个盱眙‘赤匪’头子,你这话还真是提醒了我,不然我差点忘了。我不光要给你弄好吃的,让你给我先提供一些有价值的盱眙共产党游击队情报。然后,我再向我的上司报告:‘我盱眙县保安团抓住了一个活的李桂五’。快去通知厨房,现在就下一大碗鸡汤面条,外加两个荷包蛋,送到审讯室来。我要好好先请这‘共党’李书记吃一顿早饭。”
一个黑狗子连忙跑向后厨房,李桂五也被汪小四子和两个家伙押到后面一个铁门铁窗的审讯室里。疲惫不堪的李桂五,一屁股坐在那把受审讯人专坐的木方凳子上。一时间,他感觉头脑一阵眩晕,便闭上眼睛想安一下神。但是,刚闭上眼睛,他的脑海里又立刻想到了那些抱着芦苇分散突围的40多个游击队员。哪些勇敢的战友们现在都漂流到哪里了呢?现在到底有多少战友们活着上了岸?有多少战友们找到泗东红军游击队或者三河红军游击队了呢?李桂五在竭力使劲地用大脑去一遍又一遍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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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啦!鸡汤加荷包蛋面条来了!”一个围着围裙端着一大碗热腾腾面条的兵的叫喊声,忽然打断了李桂五的思想。门外的汪小四子打开门,又拿过一把椅子放在李桂五面前,厨师将面条端去放在李桂五面前,又从围裙的口袋里拿出一双筷子放在了碗上。
这时,那个保安团团长郑子斌听到面条来了的叫喊声,挺着大肚子大摇大摆也走进了审讯室,不紧不慢地对汪小四子说:“听说你这个李书记、李司令在北平军官大学堂受过特别的军事培训,有一身的武功和战斗本领。汪队长,你去拿一副铁脚镣给他戴上,然后将他的双手解开,让我们的李书记好好吃个早点,吃饱了,我要和他好好谈一谈。谈好了,我晚上还要摆一桌山珍海味的酒席,再为我们的李司令好好压个惊!”
黑狗子将李桂五戴上脚镣。不管三七二十一,李桂五端起大碗就“呼呼啦啦”地吃起了。郑子斌坐在一张高背的大椅子上歪着头,看李桂五将一大碗面条和两个荷包蛋吃了下去。这真是所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心发慌,吃饱之后腰杆强。”李桂五吃饱之后抖了抖肩,对郑子斌说:“这鸡汤鸡蛋面条还不错,我真的好久没吃上这么高级的早餐了。现在我吃饱了,你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郑子斌听李桂五这么心平气和地和他说话,感到很意外,也很高兴。之前都听说共产党人个个信念坚定、意志坚强,骨头坚硬,我看李桂五这个中共盱眙县委书记、盱眙红军游击队副司令,没想到他吃了我的一碗面条之后,就变得如此听话顺从。于是他连忙将椅子向李桂五面前移了移,套近乎地说:“哦,李司令,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和难事要你来做,只要你告诉我你领导组织的盱眙共产党的地下组织有多少?他们都暗藏在哪里?负责人是谁?还有就是你的红军游击队现在还有多少人?他们现在都逃到哪里去了?这里有现成的纸和笔,你都一五一十地写给我就行了。你都写清楚了,我就可以立马报告我的上司为你请功,放你回家。”
李桂五听了这个抢着得情报再立功的狗官,向自己提出的要求,忍不住火冒三丈地说:“我说你这个小小的狗屁不如的保安团团长,你说你够资格在这里关押我、审问我吗?你够资格从我这里获得一些重要情报吗?我看你就是一个只求抢功抢赏,只想升官发财的无耻之徒。我劝你还是赶快滚出去向你的上司主子报告‘我抓到了李桂五’吧!我不想在这里和你多哆嗦,耽误时间,我要在这里先休息一下。”
“好你个不识相的李桂五,你敢如此羞辱我,我可以打烂你的嘴,打断你的腿......汪队长,快,快把这个‘共党’要犯的手拿铁镣锁起来,现在就送到县老爷那里去。”李桂五对郑子斌一番一针见血的言辞,还真是对这个狗官提了个醒。
“我还真得要赶快先派人到县府上报:已抓到盱眙‘共匪’之首李桂五,也真的要赶快将这个要犯李桂五送到山上宣化街的县府交差。我这里不是审李桂五这个‘共党’要犯的地方,要是在我这里出了什么大漏子,那我恐怕不仅是丢官罢职的事,连自己的小命都有可能就没了。”郑子斌从审讯室出来的路上,一路自言自语地说着。
保安团团长郑子斌,一边派出一个通信兵骑快马从东官路前往县府通报已抓到李桂五的消息,一边亲自带领保安团的大队人马,押解着戴上手镣和脚镣的李桂五,从顺河街到黄牌街、西官路,再到宣化之县府大街和国民党县政府大堂。盱眙大地主李冠庭之大少爷,盱眙县‘共党’书记、红军游击队司令李桂五被抓捕了的消息,顿时从盱眙城的山上山下传向盱眙和周边各地。
狱中挺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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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长唐介仁,中午陪着奉命来盱眙参加剿共的省警备旅几个狗官喝了点小酒后刚睡醒一会,忽然听到县保安团长手下的人来报:“盱眙‘共党’头目李桂五已被我们保安团郑团长抓获,现郑团长正带人押解着犯人李桂五送至县府的路上。”
唐介仁听到这一出乎意料的大好消息,忙着前往“衙门”大堂时,一脚踩空台阶,栽了个狗吃屎,将鼻子和脸面摔擦得血淋淋的。但他依然是毫不顾惜地爬起来,跌跌撞撞直奔前厅大堂,去“迎接”这个常在梦中拿着雪亮的大刀架在自己脖子上的李桂五。
“李桂五怎么还没带到?快去看看到哪里了?”唐介仁一边用手下奴才递上的毛巾擦着脸上血和汗,一边在“老爷大堂”里来回转悠着。
不一会,一个当差上跑进大厅来报:“报告县长大人,犯人已被郑团长押过了永安楼,即刻就到。”
“好!全体各就各位,准备升堂开审。”
“是,全体各就各位,准备升堂,开,开审......”
戴着沉重的手镣和脚镣但依然精神饱满的李桂五,被一路推搡着走进了这个笼罩着阴森气息的“老爷大堂”。
让唐介仁一直耿耿于怀好长时间消不了心中那口气的那件事,是去年在山上小学闹学潮时,这个李桂五、李大少爷,明明是盱眙“赤匪”之首,却以要到南京国民政府任要职之称,狠狠地糊弄和戏弄了我这个堂堂国民政府县长,放了闹学潮而被抓捕关押的一群学生。今天一定要对他好好审一审。而正在他要开审时,有门口保安队人急步进入大厅来报:“报告县长大人,骑兵十一旅旅长蒋侃如已驾到县府大门外。”
“好!来得正好,快请蒋旅长进来。”
昨天,这个蒋侃如在淮河岸边烟山脚下,亲自组织重兵对荷叶滩进行全面攻击和搜捕扑了空。今天一早又组织对蛤瓢滩一带进行全面搜捕时,发现红军游击队残部可能抱芦苇跳河突围而去,便令属下各部沿淮河上下周边继续搜捕,自己则骑马率旅部回转盱眙城坐听佳音来了。当他一进盱眙城就听说“共党”之首李桂五已被抓到,刚刚押进县政府大堂。蒋侃如一听这话,喜出望外地策马挥鞭直奔县府而来。
蒋侃如一进十分森严的县府大堂内,李桂五那戴着脚镣的一副高大的背影,便立刻映入他的眼帘。他愣一下,立刻一边抬起双手“叭叭”地鼓掌起来,一边慢步从后面走到李桂五的正面,慢条斯理地说着:“是盱眙大地主李冠庭的大少爷、中共盱眙县委书记、盱眙红军游击队副司令李桂五吗!”
李桂五还没说话,已从厅堂正中间太师椅旁走向前来的唐介仁连忙答话:“报告蒋旅长,此人正是盱眙‘赤匪’之首李桂五,他又名李联芳。”
“唐县长,我没问你,你乱插什么话。”蒋侃如狠狠地白了唐介仁一眼说。
“是,是,是。‘赤匪’李桂五,我们的陆军骑兵第十一旅旅长蒋侃如在问你话呢。”唐介仁连忙向蒋侃如点头哈腰,并随即向李桂五介绍蒋侃如。
“哦!你就是围剿追杀我们盱眙红军游击队十多日,杀害了我上千名英勇战士的刽子手蒋侃如。是的,我就是李桂五,也叫李联芳。你有什么话要说?有什么屁快放!”
“唷!李司令,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吗。我们都是战场上打仗的军人,只不过我是正规的国军,你是红军游击队。有话我们慢慢说,细细讲。”
“对,对,对!蒋旅长,您先坐,您上坐,坐正中间的正位歇一下,再来好好审讯一下这个‘赤匪’头子李桂五。”唐介仁连忙躬身让请蒋侃如坐下。
“谁让你说这多废话,我有我的主张。”蒋侃如呵斥唐介仁之后,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唐介仁刚才坐着的大堂正中的太师椅子上。唐介仁以及蒋侃如的副官也跟着坐在两边的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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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也就此正式开始。
“李司令,前些日子我奉蒋总司令之命,前来盱眙围剿盱眙红军游击队,我一到盱眙就给你写了劝告书,你不听我劝,还当场撕碎我亲笔写给你的信,最后害得我们双方损兵折将。不过,我真的很敬佩你带领的一支小小红军游击队,据说也就区区不足两千人的拿着大多是一些土枪、大刀、长矛的农民武装,竟然和我的有着精良枪炮的全副武装四千多人骑兵劲旅,加上一万多人的安徽警备旅及地方保安团等整整战斗了十好几天,打死打伤了我们的官兵数千人,这真让我万分的震惊、万分的不解。今天,你能给我说说这到底是为什么?”
“哈哈!蒋旅长,你要问的就是这些,那我就用两句话告诉你:我们的盱眙红军游击队,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为了真理正义、民族解放和劳苦大众不再受苦受难而战的队伍。而你们的所谓国军部队,是在以蒋介石为首的新军阀统领下的只为搞独裁、只为升官发大财,却不顾丧权辱国、不顾民族大义、不顾民众死活的部队。”
“停、停、停!好你个李桂五,你死到临头了,竟然还敢侮辱、诋毁我们的蒋总统,你真的不想活命了。”
“难道我说得不对吗!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日本侵略者悍然在中国的沈阳制造了震惊中外的‘九一八事变’,进而疯狂地全面侵占了中国的整个东北三省,而你们的蒋总统不全力派兵去和日寇去战斗,而是全面发动剿杀共产党的内战,这难道不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实。”
蒋侃如听了李桂五的一番慷慨激昂的对答,脸色忽然变得一阵青一阵白。他连忙改换话题:“好了,好了。这是上面的事,今天我们不谈这些。现在起,我和你只谈眼前的事。无论怎么说,你今天被我们抓捕了,你就是我手下的败将。我比你大几岁,念你我早年都在北平陆军军官大堂受过军事训练,我们也算是校友,我也欣赏你是一个有勇有谋的将才,只要你听我的话,照我说的做,我不仅可以向蒋总统求情饶你一条命,而且一定会给你一个升官发财,哦不对,是晋级荣升,弄个团长、旅长干干的机会。”
“好啊,蒋旅长,你说说,要我说什么?做什么?”
“其实,我要说的,你要做得很简单。来,先把李司令的手镣解开,搬上桌子和椅子,拿来纸笔,让李司令坐下来写。”
李桂五的手镣被拿下。不一会,桌子和椅子立马搬来,笔墨纸砚一一摆在了桌子上,李桂五也昂然挺胸地坐在了椅子上。
“好!李司令,你现在只要在你面前的纸上写下‘我李桂五愿意脱离共产党组织,参与到剿共的国军队伍中’。然后,你再告诉我,你的上级组织长淮特委机关在哪里?特委委员们的化名都叫什么?盱眙现在的共产党地下组织有多少?他们都暗藏在哪里?负责人是谁?你们的红军游击队现在还有多少人?他们现在都逃到哪里去了?就这些,就这么简单就行了。”
“蒋侃如,你这个不知廉耻、白日做梦的狗旅长。我告诉你,中国共产党是我永远的坚定信仰和跟随的对象。你的几句花言巧语就想让我脱离共产党,出卖我们的党组织,出卖我的红军游击队战友,你真是痴人说梦话。我是堂堂正正的中共盱眙特委书记,盱眙红军游击队副司令,你要杀要剐就来吧!别在这里说废话,说梦话了。”
“好!李桂五,你既然不听我的好言相劝,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来人,将你这个顽固不化的‘赤匪’头子,再戴上铁镣关进大牢,严刑拷打,按照我刚才所问的,细致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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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盱眙的‘共党’书记、盱眙红军游击司令李桂五被捕,现在已被带进了县政府关进大牢受审”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正住在宣化小楼的李冠庭那儿。顷刻间,李冠庭恨痛交加、捶胸顿足地放声大哭:“李联芳呀!李联芳!你这个不知好歹的逆子,你造老子的反,分自家的粮,我也就认了。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去做什么‘赤党’书记,干什么游击司令,不知天高地厚的去和国民政府、蒋总司令斗。这一下,你完了!我们李家也全完了!通共,那可是死罪,是株连九族的重罪,你现在让我怎么办?怎么办.......”
李夫人秦氏听到联芳被捕的这个不幸消息,也如晴天霹雳之雷在头顶炸响。但她见到李老爷如此这般伤心欲绝、六神无主的样子,也只能先上前安慰几多:“老爷,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你也不要太着急,先冷静一下,再好好想一想办法,怎么去救大少爷出来?古人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你冷静一下好好想一想,多花些钱,找找人,光气、光急,怎么能救出大少爷呢!”
老夫人的一番话,倒也立刻提醒了李冠庭。他愣愣地坐下来,仰起头靠椅把上闭上眼睛思索着。老夫人走到他身边,为他倒一盏热茶:“老爷,先喝口热茶,平平气,联芳他一时半晌不会有太大的事。”
......
李桂五助力“闹学潮”,而导致被撤职的县教育局长徐则骏和上山小学校长华开灏,以及县乡恶霸地主豪绅们,得知李桂五被抓捕并关进大牢后,个个兴奋得手舞足蹈。尤其是西高庙的一帮地主们,还串联一起住进了盱眙城,天天设酒席宴请蒋侃如、唐介仁、郑子斌等为其庆功。另外,他们还一起炮制出了李桂五的多条罪状,一起签名画押送到唐介仁和蒋侃如手里,并每天坐在县府里要求处死这个不通人情、“罪恶滔天”的盱眙“赤党”头子——李桂五。
与此同时,炉火烈烈燃烧的牢房里,被吊绑在十字铁架上的李桂五,早已被打得体无完肤、浑身是血,死去活来。
“你的上级组织长淮特委机关在哪里?特委委员们的化名都叫什么?”
“不知道!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们这些狗东西。”
“打,给我往死里打。我看你这个‘赤党’的嘴到底有多紧。”
“你到底说不说,再不说就给你上夹板、喝辣椒水。”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共产党地下组织在盱眙现在有多少?他们现在都藏在哪里?”
“共产党就在你们这些狗奴才面前,你们眼瞎了,看不见吗?”
“你真是个不要命的家伙。把烧红的烙铁拿来,我要看看你这个‘赤匪’头子的皮肉到底有多厚。”
“你手下的红军游击队现在还有多少人?他们现在都逃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你们这不得好死的刽子手,老子就是不知道。”
“给我在他的脚下再加砖头,到底看你骨头硬还是这里的砖头硬?”
“队长,他又死过去了。”
“再拿凉水浇。醒过来再不说,再加砖头。我就不信撬不开你这共产党的嘴。”
一天、二天、三天。刑房里行刑的敌人,用皮鞭抽,灌辣椒水,上老虎凳,火铁烙,脚下摞砖头,手指上插竹签,这县府大牢刑房里各种刑具都全对李桂五用上了。几天下来,李桂五在刑房里说得最多的是“不知道”三个字。开始两天,来这里察看审讯的蒋侃如和唐介仁,两次都看得心惊肉跳,吓得连忙离开了刑房。
第三天夜里和第四天上午,李桂五一直处在半昏迷当中。打手们也累极了,刚好得以歇息了一天。晚上,蒋侃如和唐介仁也换了一个花招:他们在县府餐厅里摆了一桌好酒好菜,将李桂五拉出牢房换了一身新衣服(但仍给他戴上脚镣),特别请他上坐在筵席上,以此来“宽慰”他,让其能够“回心转意”。
开席前,蒋侃如拍着胸脯说:“桂五老弟,这几天让你受苦了,但这主要因你年轻气盛不明智,也怪我一时搂不住火。不过,这都过去了,今晚不说了。现在南京方面对你也非常重视,蒋委员长还亲自过问了你的情况。委座说过了,只要你能真心归顺党国,在这份‘保证书’上签上你的名字,你仍可以带兵为官,表现得好,可以给你一个党国的军长之要职。”
李桂五没等蒋侃如的话说完便站了起来,猛地双手一用力掀翻了满桌精美酒筵,同时横眉怒目地严词痛斥道:“蒋侃如,收起你信口雌黄编出的假话和屁话吧!我李桂五没胃口,也不想吃你们这顿榨取人民血汗而置办的这桌丰盛的酒和菜。”
蒋侃如一下子差点气得发疯了:“快,给我把这个不识举的混蛋拉下去,继续给我重刑侍候!重刑伺候......”
4
李桂五的父亲李冠庭,一连几天四处奔忙。他不仅找了王养吾等盱眙名士商量与活动,也两次备重礼去求唐介仁、蒋侃如,但最后得到的结果就是两句话:“只要李桂五写上一句话:‘愿意脱离共产党组织,一起共同来反共。’即可获得释放,甚至还可以再到国民党队伍里做大官。”
李冠庭大失所望,垂头丧气,毫无半点办法,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既然认准了那个理,是不会屈服归顺当局和‘党国’的。三天前,他的儿媳涂建琪娘家的父母,得知李桂五被抓捕关进大牢后,也来找过他了,让他一定要想办法救救联芳。同时,也悄悄告知他:“建琪,现藏在了三河的亲戚家里,现在不敢告诉她,也不能告诉任何人。她要是一露面,一定也会被抓进大牢里的。”
李冠庭连忙说:“亲家做得对,千万不能告诉她,也一定不让她出来。要是有人去找,去问,就说他跟李桂五在一起,一直没回家。”
蒋侃如和唐介仁对李桂五实在无计可施之时,便带着李冠庭一起来到了刑房里,让李冠庭当面来劝说儿子。看到儿子联芳已被折磨得不成人样,李冠庭老泪纵横的说“联芳呀!你就听爹一句话吧!你就答应退党吧!不干这个共产党,你就可以跟你爹回家了!”
“爹,儿子联芳对你不孝,今后更不能向您尽孝了。但是,儿子没有做错事,你回去吧!他们这些狗官现在就要我死,我也不会向他们这些反动的狗官低头的。”
蒋侃如气急败坏,当即下令:“把李冠庭这个老东西,也给我抓起来关进大牢里等待受审。”
几个黑狗子立即拿绳子将李冠庭五花大绑了起来。
“蒋旅长,你,你,你怎么把我也抓起来,我有什么罪?你凭什么也抓我进牢房。你昨天晚上还收了我1000块大洋。唐县长,你快说说情......”
“蒋侃如,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凭什么把我爹也抓去坐牢?”
“嘿!‘子不孝,父之过’这句古语,你李冠庭和李桂五父子俩难道不知道吗!告诉你,李桂五!你今天要是再不认罪交代,明天一早就让你爹和你一起上大刑。我就不相信这里这么多刑具,撬不开你这共党分子的铁嘴!快,将李冠庭这个老东西带去关进大牢。走,我们走......”
壮烈在高岗
1
淮上盱眙,乃为“国都”南京之门户;中共盱眙县特委书记李桂五,是为江淮地区共产党之要犯。南京国民党中央发电要求:将李桂五解押到南京来处置。西高庙的恶霸地主豪绅们等知这个消息后,立刻合伙拿出3000块大洋送给蒋旅长,坚决要求将李桂五解押到西高庙来砍头示众。
对李桂五已完全失去信心的蒋侃如,此时此刻因着“拿人钱财,须替人消‘灾’之无奈,也就顺水推舟地当即发电报给南京:“若将死不改悔的赤匪之首李桂五,解押到南京,其路远山多、水网密布,实存有转运安全问题,建议将李桂五就地处决为上。”为此,南京方面也很快回电同意:“速!速!就地处决盱眙‘赤匪’头目——李桂五。”
(李桂五烈士证)
民国二十一年(1932年)8月30日上午8时左右,长淮南岸、第一山巅、千年古街之宣化大街上,已是人头攒动,叫喊声和谈论声接连不断。
“快来看,李大地主李冠庭家的大少爷李联芳,就要被拉到西高庙砍头示众了。真可惜,据说他还不到30岁呢。车上另一个是枣林子姓穆的,他不是在县保安队的一个队长吗?怎么他也和李桂五是一起的,也是一个共产党?”
“他就是在西高庙、水冲港都有田地家产,还买下县政府对面张家小楼的李冠庭家大少爷李联芳,也叫李桂五。我小时候和他一起在这山上小学读过书,听说他后来在江南芜湖、省城安庆和大上海都读过书,怎么回家乡就干起共产党闹什么革命了......”
“这个李桂五,他还真是个人物,他不仅让穷人们砍了他家上千亩竹子和树木,分了自家的500担粮食去帮助贫苦人度春荒,而且还发动了上万农民搞暴动,分了西高庙一带许多地主豪绅的粮食,他算是一个了不起的大善人。没想到......”
“听说,这个李桂五他不仅是盱眙共产党地下县委书记,还是盱眙红军游击队司令,最近一直在盱眙南部长山地区和国军打游击。据说,国军有1万多人,他们不足2000人,那仗打得很惨。说是最后被追逃到在淮河上的滩圩子的几十个人,都是夜里抱着一捆芦苇跳进淮河中,这个李桂五是最后晕倒在山下河边乱石堆旁被抓到的。他也算得上一个了不起的人。”
人群中,地方爱国绅士王养吾先生是特别来到宣化街为李桂五送行。前不久,这个李桂五还来托自己搞过一批枪支和弹药呢。没想到,这没多久就遭遇到如此的不幸,真是十分地痛惜。同时,也对这个晚辈的李桂五,敢于向当局政府和中央军挑战革命精神,是无比地敬佩的。
从县府大门口起程的两辆马车上,分别拉着遍体鳞伤的两个人,一个是中共盱眙且委书记、盱眙红军游击队副司令李桂五,另一个是中共盱眙地下交通站站长穆绍臣。几日前,穆绍臣送走了武飞司令员之后,因地下交通员陈二秃子被捕叛变出卖了他。敌人一连多天对穆绍臣严刑逼供,将其打断双腿,但穆绍臣一直大义凛然、视死如归,没说出半句出卖共产党及其党组织的事。
蒋侃如的骑兵十一旅、安徽省警察旅和县保安团的骑兵队各派人马,荷枪实弹、耀武扬威地一路护押着囚车,从宣化街大街出永安楼的楼子口,过南宋古城墙东门口,沿路簇拥探头的许多知晓的、认识的、慕名的民众,一个个在掩面流泪、泣哭着一路跟随相送。
囚车驶到郊外五里墩后转折向南,一路过枯桑经季安前往西高庙。拉着李桂五和穆绍臣的囚车后面,还有5辆马车,前面2辆是西高庙的那一帮恶霸地主豪绅。后面的3辆中,分别是李桂五、穆绍臣和涂建琪的家人。其中,李桂五家的王管家赶着一辆马车上载着泪流满面的李桂五的继母亲赵氏,以及李桂五同父异母弟妹的李联宾、李联琦。这时,李老爷还关在县府大牢,李联弟在上海读书。涂氏家的这辆马车上除了李桂五的岳父、岳母等4个亲属外,李桂五的妻子涂建琪,也化装成大男孩的模样,夹在了家人的中间。
戴着一顶草帽的涂建琪,早已哭成了泪人。建琪的父母一直隐瞒着桂五被进大牢的事,他们希望能通过李涂两家共同努力能让桂五逢凶化吉。但是,当他(她)们听说亲家李老爷也被关进大牢,女婿李桂五明天就要被押解到西高庙砍头示众的不幸消息,加之他们感到多日来也无人来追究涂建琪,也就壮着胆子连夜将女儿建琪从三河镇接到城内涧沟渡,将其所知道的桂五被抓捕后一些情况,一一如实地告诉了女儿涂建琪......
2
拉着李桂五和穆绍臣的马车,“咕咚!咕咚”地离西高庙大街北头还有数十米远的时候,便有人大声喊道:“李桂五回到西高庙了!李桂五回到西高庙了!”
顿时,从大街小巷蜂拥而来的百姓立刻将街心大路堵得个水泄不通。随后,潮水般涌动在西高庙大街上的民众中,不断传出的支持李桂五革命行动的呼喊声。
“凭什么要杀害为穷苦人闹革命的李桂五!真正应该被砍头的是那些恶霸地主和官僚!”
“李桂五是救西高庙劳苦大众的仁人义士和英雄豪杰。打倒恶霸地主和官僚!”
“李桂五没有罪!我们要求无罪释放李桂五......”
“叭!叭!叭!”一连串的枪声在天空响彻之后,持枪的国军、警察队、保安队拿着枪,一边用枪托捣向人群,一边大喊:“不准乱喊,谁再喊,就打死谁!”
人群被持枪的军警们推挤到两边,拉着李桂五的囚车在大街中间转向东北边。刑场,设在一个空旷的高岗之上的一方平坦之地上。
李桂五和穆绍臣被几个“国军”拉拖着下了车。西高庙区的保安队为他们准备了两只大柳筐,准备用扁担来抬他们俩。
穆绍臣双腿被打断站立不起来,被保安队的人抬坐在柳筐里。李桂五坚决不坐柳筐,他的腿虽然被打伤,行走也不便,手和脚带着沉重的铁镣。但他依然忍着浑身伤痛,提着铁镣,大义凛然地一步一步艰难地走上了刑场。
这时,从人群中挤出来的李大奶奶,拨开敌人的枪,大声哭喊着:“联芳啊!你不能就这样走了,你还这么年轻啊!你就先服个输吧!”
李联宾和李联琦也拼命挤出人群,大声哭喊:“大哥,你不能死,我不要大哥死。”“你们这些王八蛋,我大哥没罪,快放了我大哥。”
李家娘三个一起拼命伸手来拽李桂五。警察队和保安队的那些家伙一边用枪托来抵捣她(他)们,一边大声叫喊:“快滚,再瞎闹瞎喊把你们也抓起来”。
有认识的她(他)们娘仨的乡亲,连忙将她(他)们娘仨拉住,不让她(他)们再往前去。人群中的涂建琪,一边拼命地喊着:“联芳,你不能走,你不能丢下我。”一边拼出命来往前挤,但她的几个家人硬是按住不让她上前......
3
已是中午,西边绵延起伏的长山之上,忽然泛起了一层层乌云。李桂五昂首挻胸拖着脚镣,举着手镣,豪迈地唱着《国际歌》一步一步走向刑场。
起来
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
全世界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
要为真理而斗争
......
李桂五和穆绍臣已被推到了刑场的中间,两个光着上身、扎着头巾、拎着雪亮大刀的刽子手已站到了他们的面前。山雨欲来风先至,风卷乌云天空滚。李桂五和穆绍臣两位英雄一起眺望群山,聆听松涛呼啦啦地响动。刑场上,上千的人群如潮水般涌动,前面一圈敌人用长枪使劲地抵拦推砸着拼命向前挤动的人群。这时,雷声已在灰暗的天空低沉地隆隆响动。
“各位西高庙的民众们:盱眙‘赤党’头目李桂五和‘赤党’分子穆绍臣,是隐藏在盱眙多年的共党分子代表,他们长期组织、煽动民众反政府,多次组织发动农民武装暴动,攻击砸抢区政府和大户人家枪支和财物,组织非法游击武装。我一直规劝他们弃暗投明,他们就是顽固不化。行刑手,准备行刑。”
蒋侃如的话音没落,李桂五便高声大喊起:“乡亲们!我们是在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与国民党反动派和恶霸地主豪绅而斗争的,是为劳苦大众求解放、谋利益而战斗的,我们是为真理为人民大众而斗争、而战斗的。共产党是杀不绝的,最终的胜利一定属于中国共产党!”穆绍臣随即也跟着李桂五一起高喊:“中国共产党万岁!中国工农红军万岁!”
“行刑手,快行刑!快行刑!”蒋侃云大声喊叫着。
凶残的两个刽子手,挥起雪亮的大刀砍向了被按倒在地的李桂五和穆绍臣。时年27岁的李桂五和31岁的穆绍臣,轰然地倒在了一方高岗之上。壮烈牺牲的烈士鲜血染红了他们身下的泥土。格外神奇的是,李桂五遗体下的鲜血竟然自然流淌成一个大大的鲜红的人形。
一道银色的闪电,划破天空里浓厚的乌云。紧接着“咔嚓”一声惊雷响起,一场暴雨倾盆而下。暴雨如注,刑场上的敌人惊慌而撤.....
后记
在中共长淮特委和盱眙县委领导下盱眙红军游击队,是盱眙第一支红色革命武装。这支队伍,在紧邻津浦铁路和南京、蚌埠等大中城市的盱眙山区发动声势浩大的农民武装暴动,并与地方国民党反动政府、恶霸地主、土匪及前来围剿的敌人进行了数月的革命斗争和英勇战斗。这一场暴风雨般激烈的红色革命斗争和战斗虽然最终失败了,但这一熊熊燃起的红色革命火焰,一直照耀着后来革命者前进的道路。
(李桂五烈士墓<位于盱眙县烈士陵园>)
1942年清明节,中共盱眙县委在西高庙区水冲港李桂五墓地举行李桂五烈士等追悼大会上,时任淮南公署主任的方毅,特地前来致悼词。新中国成立后,盱眙人民为了纪念烈士李桂五,将西高庙乡改为桂五乡(现为桂五镇)。20世纪90年代李桂五、徐德文、王世举、穆绍臣等革命烈士的遗骨,一起迁到盱眙城区都梁山中兴建的盱眙烈士陵园中。2009年,李桂五烈士被评选为“50位为新中国成立作出突出贡献的江苏英雄模范人物”之一,这也是淮安市唯一入选的为新中国成立作出突出贡献的英雄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