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起程走读淮河之前,淮河中上游的县名有很多都不太熟悉,甚至有的根本就不知道。但在我二十来岁参加工作的时候,就知道在我家乡盱眙的淮河上游的安徽有一个叫“怀远“的地方。究其原因,我们单位有多名老工人的老家都是怀远人。他们是上世纪五十年代初因生活所困,被迫离乡背井来到盱眙做采矿工人的。后来,我也成了怀远来的一个房姓老工人的女婿。夫人是在盱眙出生的,虽然盱眙到怀远不到二百公里,但夫人从没有去过父亲的老家——怀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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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听说我走读淮河要去怀远,她说这次一定要去祖籍地看一看。岳父几年前曾许诺过要带她回老家看看的,可是后来生了重病,二年后不幸去世,这是岳父的一个遗憾,也是我夫人的一个遗憾。就这样,这次走读淮河去怀远,我又多了一目的,那就是陪夫人回“老家”走一走,看一看。

  与去其它陌生的地方一样,在去怀远之前自然是要查一查相关资料,有资料显示,“怀远”,这个地名已有700多年历史了,围绕这个古老的地名,还有许多颇具传奇的故事呢。怀远最早的古名曾叫过“涂山”和“当涂”。在今天的怀远城东淮河北岸涂山之畔,曾有4000年前新石器晚期淮夷人聚族而居并建立过“涂山氏国”。大禹在这里治水时借助与涂山氏国之女的联姻,联盟涂山氏国之民劈山导淮、会盟天下诸侯,从而成就了大禹王分封九州、一统华夏的千古大业。太史公的《史记》中,有“夏之兴也以涂山”之记述。楚汉相争,刘邦击败项羽建立西汉王朝后,曾以涂山为名在这里设“当涂国”。

  东汉之后,当涂国废为了当涂县。到了东晋南渡之后,当涂县令和老百姓为避北方战乱,一起南逃到江南的丹阳郡于湖县(马鞍山市)。离乡背井的当涂县令,虽然没有了治所,但坚持在马背上、客栈里办公。东晋皇帝得知逃亡的当涂县令如此这般敬业尽职,便把于湖县的土地分割一块给当涂县令治理。从此,当涂县就在江南落地生了根。 涂山脚下淮河之滨的当涂人,曾把家乡先进的冶铁、造船、农耕、养殖等技术带到了江南,侨置到江南的当涂县人很快红红火火地发展壮大起来了。后来,侨置的当涂县城竟成了军、州、路、府的治所。当涂县扎根在了江南,淮河岸边的涂山下永远失去了当涂县,不过亘古`涂山依然守候在淮河岸边。还有历史记载,也在东晋义熙年间怀远东南有一座考城县迁到今盱眙古城一带,为考城铺,解放后曾改为考城乡,后改古城乡,意为这里曾是古城也。这盱眙与怀远同在淮河岸边,这城竟也说侨迁就侨迁了……

  淮河自西向北一路斜插进入怀远之境,涡河从北向南在怀远北城汇入淮河,荆山、涂山夹淮对峙,涡淮二水绕城奔流。这双山双水绕双城的怀远,自然一定是为交通要道、商贸重镇,更为军事要地。“怀远”二字的名称来历,也可谓与战争悉悉相关。宋金交战,宋弱金强,宋室被迫南迁,淮河以北江山地域沦为金人之手,宋金以淮河对峙。南宋宝祐五年(1257年),丞相贾似道上奏:“涡口上环荆山,下连淮岸,险要可据。”宋理宗御答:“荆山为城,义在怀远。”宋理宗之言,意为:怀念远方,不忘收复中原失地。当即,宋理宗下令构筑荆山城,设置怀远军,辖荆山县。元蒙铁骑灭亡大金和南宋后,怀远军的规格却降为了怀远县。怀远,作为一个县名一直未变地延用到现今,这在中国的历史上也是不多见的,就像我们盱眙自秦时置县,县名一直没有改变,无论是县还是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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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理环境有沧海桑田的变迁,地域治所也会有领管和附属的更替。古时的蚌埠没有名份,一大部分属于怀远来管辖;今天的怀远县之地均属于蚌埠管辖之境。从蚌埠的禹会区秦集镇的禹会村“禹墟”文化遗址出来不远就进入怀远之境了。

  到了怀远按计划要走读的第一个目的地是登上涂山,去看千里淮河的浩荡,去寻大禹治水的遗风和神韵。这涂山和荆山形成的淮河第二峡,是夹着波涛滚滚的淮水一路长驱直入东流到黄海、达长江;这里是千古传颂大禹治水精神的圣地,是大禹会诸侯、定九州的圣地,这自然是我们探寻淮河文化的一方重地。

  众多的历史典籍和史料都诠释和证明,“涂山”二字不仅仅指的是地名,而且是一个国名——涂山氏国。远古时期大的部落为“国”或“侯国”,“涂山氏国”也可以说成“涂山氏部落”,《汉书·地理志·当涂》应劭注:“涂山,侯国也”。《史记》载述,大禹一生治理了九条河,其中有四条属黄河水系,加上与黄河水系相交错的淮河,就是五条。由此可见,大禹治水的主要业绩,还是在黄淮流域。《史记·夏本纪》还记载,大禹“道淮自桐柏,东会于泗、沂,东入于海”。“道”即“导”,“泗”和“沂”,即是淮河下游的支流泗水、沂水。这就是说,大禹用疏导的办法治理淮河,从河南桐柏山淮河源头开始,根据地势和水势进行疏浚,将洪水引向淮河的下游,东去与泗水、沂水相会合,最后使洪水从淮河的入海口流进黄海,这是大禹千古的盖世功绩。

  从淮河源头到入海口长一千多公里,这么悠长而曲折的导淮工程,要想把它做好一定是十分艰难的。一方面,如此浩大的工程必须有淮河沿岸广大民众的齐心协作;另一方面,大禹作为这项浩大工程的总指挥必须决策正确指挥调度得当。关于大禹对导淮工程的精心设计后人多有追述。以淮河中游的怀远之地荆涂山峡的开凿导淮为例,公元6世纪北魏时郦道元所著《水经注》载:“荆山左,涂山右,二山对峙,相为一脉,自神禹以桐柏之水泛滥为害,凿山为二以通之,今两岸凿痕犹存。”明?宋濂在《游涂荆二山记》写道,“二山本相连属,而淮水绕荆山之背,神禹凿开,使水流二山间,其疏凿之迹故在,人思其功,迄今不能忘”。

  古时来自上游的洪水一直被阻于涂、荆二山之南,致使涂山氏国的大片土地常常被淹没在洪水之中。在大禹的指挥下,人们断开山谷,让洪水自南向北穿过荆涂山峡顺利下泻,水患消除、人民安居乐业。这项治水工程使涂山氏国直接受益,当然得到涂山氏国民众的热烈拥护。反过来说,像开凿荆涂山峡这样规模巨大的水利疏导工程,也一定得到涂山氏国在人力、物力上给予的支持,而说到底这一切还是应该归功于大禹当时娶了涂山氏国之女为妻也。而大禹与涂山氏国联姻,也可说是带着一定的政治联盟色彩的婚姻。

  大禹治水十三年,三过家门而不入,这在中国历史上不光是口口相传数千年而约定俗成的民间故事,也是信史时代以后史书典籍中常常出现的“史实”了。《史记?夏本纪》“予娶涂山”,“禹伤先人父鲧功之不成受诛,乃劳身焦思,居外十三年,过家门不敢入。”《尚书?虞书?益稷》篇云:“予创若时,娶于涂山,辛壬癸甲,启呱呱而泣。予弗子,惟荒度土功。”《孟子?膝文公上》:“禹八年于外,三过其门而不入。”《吕氏春秋》曰:“禹娶涂山氏女,不以私害公,自辛至甲四日,复往治水。”

  如果大禹真的如此这般缺少夫妻之情和父子之情,那也是政治所逼。大禹有了父亲的前车之鉴,他深受帝命率众治水,不敢有半点殆慢和滞后,这也是情有可原的,这毕竟是提着脑袋甚至是危及全家人性命的政治任务。换一种说法,这也是大禹有政治头脑、政治技巧和政治手段。灾难本身不是政治,但救灾和治水却是政治,而且是最大的政治。由此可以说,大禹不光是一个民族的治水救灾英雄,更是一个高明的大政治家和大战略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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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代相传,大禹是黄帝的玄孙,其父名:鲧,为尧帝的一个重臣。帝尧时代,中原大地、黄淮、江淮大地特大洪水时常泛滥,尧命令鲧治理洪水灾难,鲧多用障水法,也就是大多采取水来土掩的拦堵之法,其治水成效一直不大,先后历时九年也未能平息洪水灾祸。到舜帝摄政后,鲧被罢职并流放边疆,不久便客死他乡。能否治理洪水灾害,关系到帝王统治地位的是否稳固,舜很快任命鲧的儿子禹继任父职统领治水事宜。

  大禹是背负着父亲已亡的沉痛,领着如此重大而紧急的治水政治任务而踏上征程的。聪明的大禹没有继承他父亲的足迹,而是首先亲自就带着尺了、绳子等测量工具,来到洪水泛滥的最重之地进行了严密细致的考察后,才作出了以疏导洪水为主的科学合理治水之法。然而,再科学合理的治水策略,也要有众人响应和帮助付诸实施。大禹,作为舜天下中原华夏氏族的治水统领人物,在治水时首先选择了淮河中下游为先期工程,并把涂山氏国一带作为第一工程重点区域。涂山氏国是淮夷人的国度,夷人以制造弓矢出名,因此“夷”字的形成,也来自于“一个背着弓的人”,夷人是胆有识的部落人群。淮夷人居住在淮河中下游沿岸,淮夷人是东夷的一个部分,东夷族主要包括今天安徽、江苏、山东的广大地区的部落人群。大禹深知治水是一个浩大的工程,是需要千军万马齐上阵,才能完成自己由小禹变成大禹的大政治、大伟业。

  大禹是一个非常有政治头脑的治水英雄,他深知涂山一带是治理洪水的重中之重的地方,便首先确立了自己与涂山氏国之女联姻,这样一来便很顺利地形成了一个治水联盟,从而为扩大治水影响、范围乃至以后治理国家奠定了一个很好基础。除此之外,说大禹是一个非常有政治头脑的治水英雄,还有一个例子就是大禹在涂山氏国办理的一件有关治淮的公案——捉拿并公审无支祁。

  民国六年沈秉璜整理的《勘淮笔记》记述,无支祁应是淮河上游的一个部落领袖,他为了保护本部落的局部利益,一直反对并破坏大禹的治水工程,淮河中下游的人民非常憎恨他,称他为“水怪”,也有称之为“涡淮水神”。《太平广记》等史书还颇具神话色彩的描述他“形若猿猴”等等怪像与神通。无支祁到处散播谬论,在当地很有煽动性,甚至制造了“惊风走雷,木号石鸣”的大动乱,他指使各路头人们率领武装队伍把守河道,不让动工,使大禹治水工程“功不能兴”。

  对于这样不听号令并破坏治水大业的家伙,大禹当然愤怒。大禹曾接连派了三支武装去征讨,最终将一处处动乱平息了,并一举捉住了罪魁祸首无支祁。大禹把无支祁押解到涂山氏国,先关押镇锁在涂山的洞穴里,然后特别请来各个部落首领和诸侯国国王,在涂山下开一个规模很大的公开审理与宣判大会。大禹当众宣读了无支祁的种种罪行,并当场判处他长期监禁之刑。之后,大禹又派人将他押解到淮河下游龟山上,用三盘大石磨镇压在一个枯井中,让这个不听号令的罪犯无支祈永世不得翻身。也有说,大禹在公审大会上宣判了无支祁的死刑,并当着众部落和众诸侯的面,将无支祁斩杀了。

  这个传说是否真假,暂且不论。但是这个传说至少潜在地说明,大禹当年治理淮河也是遇到很多困难或阻忧的。当然,大禹坚决果断地处置了无支祁,也表明他治理洪水有不可阻挡的坚定信心和决心,更深层次来说,大禹之所以要召开公审无支祁大会,那是他在“杀鸡给猴看”,做给参加公审大会的各路部落首领和诸侯们看的,这应该是大禹用高明政治头脑成功治理的一场“政治洪水”。

  大地洪荒、灾难不息。有气魄一定要治理洪水猛兽的舜帝,再一次将治水的大幕拉开后,不光指派禹率众治水,也曾派出商族的始祖契,周族的始祖弃,东夷族的始祖伯益和以及掌管刑法的“理官”皋陶,一起来协助大禹共同完成治水事宜。但是由于禹的高明,加之他是治水大战的统帅,这些人的功绩自然是名落孙三,原来的一个小禹,最终成了一个伟大的禹。当大禹治水成功并成为天下百姓欢呼的盖世英雄之后,大禹便成为舜帝之外功高盖主的一个领导核心。

  舜在位三十三年时,正式把天子位禅让给禹。相传,十七年以后,舜在南巡中逝世,大禹为舜守孝三年之后,禹避居在夏地的一个小邑阳城(也就是今天的河南登封和禹州一带),将帝位让给舜的儿子商均。但是,天下的诸侯都离开商均去朝见禹王,真所谓得人心才能得天下。在诸侯的拥戴下大禹正式继承王位,分封商均为虞侯,改定历日称为夏历,兴立了中国第一个正式的封建王朝——夏。

  也有专家学者们分析,当年的大禹实际上已经以自己的权力和威望和架空了舜。舜帝死后,大禹守孝三年,并将名义上的帝位让给舜的儿子商均,是大禹的高明政治和战略策略。之所以《史记?夏本纪》记载:“天下诸侯皆去商均而朝禹”,这也许是太史公司马迁迫于当时的形势无奈才这样记录的。天下诸侯在当时之所以不去朝商均,而都去朝拜大禹,这并不是诸侯都是势利眼,而是他们不敢不朝,因为有了无支祁的前车之鉴,有谁还做那捋老虎胡须的事呢。

  刚刚进入信史时代的大禹时期,究竟是怎样的一个风云历史?还真是难以有人能说得准确呢。每一个时代都要有一种精神来统领,有牺牲才会有胜利,这是社会的必然,这也是历史的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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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研究淮河和大禹的专家学者们都说怀远的涂山,是淮河文化和大禹文化的重要发源地之一。走读淮河,自然要到怀远;到了怀远,自然登临涂山,这是当然不让的第一要务。涂山虽然只有338.7米高,但它突起在千里长淮中心位置,伫立在黄淮与江淮平原中心之地,它和南岸的荆山一起夹淮河主干流而对峙。登临涂山之巅,不仅可观长淮之浩荡,还可观黄淮与江淮之大野,更可探大禹文化之精神。

  登涂山好像只有南坡一条大路,那就是千古以来人们都一直称道的“朝禹路”。旧时的朝禹路是涂山道士和乡民们,历经了许多年用手工在坚硬花岗岩岩面上凿出的一条蜿蜒小道,只到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才修建成了下部的水泥路和上部的石阶道。涂山是花岗岩的地质面貌,到处裸露着一大块一大块沙红而滑润的岩石,山上的零星的绿色植倒是显得很珍贵了。一千三百多级石阶梯还是挺难攀行的,幸好此时正是人间最美四月天的好时节。山下春光无限美好,我们一行四人一边攀行,一边驻足回眸观赏山下的桃红点点、油菜花灿灿,一阵阵清风夹着一丝丝花香,更有那色彩斑斓的原野深处玉带飘逸的淮河与涡河,不时在为我们抹去不时袭来的登山之疲惫。

  攀行在巨石、怪石伫立的朝禹路上,在路边时常会见到一些被人文化、大禹化的“候人石”、“卧仙石”、“聚仙台”、“安邦定国石”、“启母石”等等。而独立于涂山之腰、朝禹路旁的那尊巨大的“启母石”,则是这些诸多文化石中最为传神的一块了。“启母石”又被人们称为“望夫石”。相有关这块神话的石头,其传说故事很多。《吕氏春秋》记载:禹娶涂山氏女,婚后四日离家治水,一别十三年不归;涂山氏女每日朝思暮想,引颈远眺,盼夫归来,望穿秋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天长日久,化石而立,端坐山坡。而淮南王刘安及其弟子所著的《淮南子》中有一个故事,更是将大禹和这块“望夫石”神话到了极致。

  说是每当大禹治水时就会化身为一个硕大无比的大熊,大禹熊举着巨大的山斧逢山劈山,逢水疏导。有一天,在禹在治水治到怀远境内时,回家对妻子涂山氏说:你给我送饭时必须听到我们的击鼓声才能来。大禹离开家进入治水区域后立刻就变成了一头大熊全力投入到治水工程中了。无意中,大禹熊的开山斧在开劈一块大石头时,崩裂的石头误触皮鼓发出了击鼓的响声。涂山氏听到鼓声响了,便以为大禹击鼓让她去送饭。涂山氏小心翼翼地捧着热乎乎的饭菜来到大禹治水的工地上,忽然看见自己的丈夫竟是一头大熊,顿时吓呆了,当时便又羞又愧地化为一块巨大的石头,永远地伫立在了涂山上。

  中国人的神话也好,传说也罢,那总会寄托着一些很浓厚的感情色彩,总想寄望于一个美好的事情,或者还要有一个美好的甚至是完美的结局。于是,有关传世英雄大禹的故事,便有另一个美好传承:说是大禹见到涂山氏女变为石头之后,他自然也悲痛万分,他感恩并深感愧对已怀有身孕的妻子,痛苦致极对着已变成石头的涂山氏大声喊叫:“还我的涂山氏、还我的孩子!”真是“人在做、天在看”,大禹的真情感动了上帝。随着大禹一声声啼血的哭喊巨石头慢慢洞开,一个鲜活的婴儿从里面跳了出来。这个孩子那就是后来夏朝的创始人——启。这个非常生动而富有戏剧性创意的神奇故事,自然是非常切合“启”这个中华民族创始人名号的寓意。

  有关这块“望夫石”的真实身份和来历,在上世纪80年代经当地文物部门鉴定是为唐代的怀远人为纪念大禹这个治水的创世英雄而特别制作的一尊石刻,是为了弘扬大禹的英雄气概,或许还有涂山氏女对忠贞爱情和支持大禹为民治水的精神。明代御史张士隆曾赋诗《题启母石》:“亭亭独立向江滨,四伴无人石作邻。云鬓挽成千载髻,娥眉淡扫四时春。霜为腻粉凭风傅,霞作胭脂仗日匀。莫道岩前无宝镜,一轮明月照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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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涂山千古临淮水,禹殿嵯峨天际留。”耸立于涂山绝顶的禹王庙。据嘉庆《怀远县志?祠祭志》记载:公元前195年,汉高祖刘邦南征英布,登涂山而问古,命其子立禹庙以镇涂山。据此推算,涂山禹王庙已有2200多年的历史。禹王庙现占地也只3000平方米左右,它坐北向南,建筑分中、东、西三条轴线,有五进十殿十院。禹王庙面积不大,基建筑的规制也很小,但是山门两侧“空山垂四壁,古庙独千秋”的一副对联,更是诠释了它的历史沧桑。

  禹王庙中轴线上有山门迎客,有崇德院穿堂,有禹王殿和启母殿,有玉皇楼和玄武殿。这里是世人缅怀禹功,凭吊启母之所在,也是登高揽胜的好地方。唐柳宗元在《涂山铭》中赞誉:“涂山岩岩,界彼东国。惟禹之德,配天无极”。

  禹王庙启母殿前有一雌雄同株且同时曾惨遭雷火击焚的古银杏,那炭黑的银杏残体,像两尊现代人特别制作的根雕艺术品。这树曾为怀远远古十二景之一的“东峰银杏”,它曾经盘根虬枝,数人方可合抱。两树忽惨遭雷火击焚后,这枯死的两株古银杏树中,不久竟神奇地生出了枝繁叶茂的儿女树,而一直令世人叹为观止。老银杏树到底栽于何年,无人知晓。民间相传,此树为大禹和涂山氏女喜结良缘一起栽下了连理树——涂山雌雄银杏树。在这里还有传说,在宋元祐年间喜欢纵情山水的苏东坡游至涂山,看到禹王庙内摩天耸立着两株苍老枯裂的银杏树的树心中还生出小银杏树,非常惊奇地躬身向老道长打听古银杏的树龄,老道长故弄玄虚,以一首古谣作答:“先有树,后有山,禹王问树几千年。”东坡一听,双手击掌道:“好,妙!”随即留下一联:“山外有山都如画,树中生树不知年。”与苏东坡同时代的大书法家黄庭坚在揽胜于涂山时,也曾赋诗:“洪流匝地曾拘兽,老树参天欲化龙。有径直通霄汉外,登临无不是仙踪。”

  涂山的禹王庙,虽然没有巨大豪华的宫殿,但千古以来的禹王庙会却是一直兴盛不息的。大禹“疏川导滞”的顺应水性的治水方略,是运用原始道家思想成功地治国理事的典范,因此,道教一直视大禹为远祖,并尊奉大禹为天官、地官、水官“三官”中的“水官”。道士们在祷神仪礼中特别把“禹步”作为道教中的一个独特步法。在涂山之上每年三度的“涂山庙会”,是怀远一带最隆重、最热烈的万人大聚会,是淮河流域传承大禹文化和道家文化最为生动的一个载体。

  涂山庙会是开周朝“功成作乐”之先河的,它既是淮畔民众对禹王的一种英雄崇拜,更是保留着淮畔民众一种对大禹治水济民的集体记忆。盛大的涂山庙会一年之中有三次:每年的农历三月二十八日的第一次盛会,又被称之为“朝禹会”,那盛大的祭祀仪式主要是纪念大禹治水成功并“禹合诸侯于涂山,执玉帛者万国”之功绩而设置的;第二次是祭祀农历六月六日大禹诞辰的盛会;第三次则是在农历九月九时为着登高而怀古的。

  这一年中前两次盛会每次都有数万之众齐聚山上,每次盛会都是钟鼓齐鸣,宫灯高照,香烛旺燃,笙吹细乐。当开祭的铁炮轰响三声之后,无论是官府要员还是黎民百姓都会向禹王唱礼三叩。然而,现今的涂山庙会已因世事的变迁,已逐渐消退了原有的那些朝拜禹神的种种纷繁之礼仪,更没有了曾经盛大无比规模和气象了。亘古流传的祭祀大禹之盛会,作为一种有着独特个性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还能在涂山之上和淮河之滨继续留存和传承下去吗?这在当今天时代应该是一个值得人们去清醒认识和思考的问题。

  正是阳春四月春意盎然之时,漫步于涂山之顶,那和风扑面、心旷神怡的感觉自然是油然而生。举目而视,原野之上的淮河、涡河、茨淮新河悠然交汇萦绕,一如怀远人跳花鼓灯舞出的蓝色飘带;那涂山与荆山夹淮而峙形成的荆涂峡谷巍然壮丽;那三道彩般飞架在淮河和涡河之上的三座大桥,那分依在淮水两岸的怀远双城和珠城蚌埠之风貌景致一一可以尽收眼底。而对于千里走淮河的我们来说,那被誉为淮河第二峡的荆涂峡,可谓是淮河三峡中最壮观、最险峻的一峡。淮水从上游自西向东蜿蜒流经凤台县淮河第一峡硖山口出来后,流经寿县和淮南时突遭莽莽八公山的阻隔,只得无可奈何地调转方向向北流淌。当北去的淮水流到怀远时,涂山和荆山一如大禹的两只神手,将无奈向北的淮水重理了流向,又恢复了继续向东挺进的姿态,并在十分欣慰地携带着从西北汇来的涡水,一起欢歌向东、源远流长。

  古代的一本方志《图经》载:“荆涂二山,本相联属,禹凿为二,以通淮流”。代代相传荆涂二山原来连在一起,荆涂峡谷是大禹凿山导淮的而形成,是真有此事,还是峡谷自然就有,一直无人考证。此峡又名“梅谷”,只因这个峡谷里原有一个梅姓的大户人家居此,后因大禹在这里开山导淮,这里成了淮河走廊便又被称之为“断梅谷”还因为传说大禹曾将淮河水怪无支祁锁镇谷底,这里还被叫做“支祁川”。荆涂峡之间的峡谷最宽处近千米,波涛滚滚而下,两岸峭壁挺拔。现今,登临涂山之顶抬眼远眺,虽然不见旧时淮水和涡河之上千帆竞发、百舸争流的宏大场景,但是荆涂之峡那山高水阔、流水行云、波光岚影中,所呈现出的两山如虎踞,双水似盘龙,再添那水上列车不停地来回穿行,一番巍然壮观、诗情画意,美不胜收之景象,依然是历历在目、陶冶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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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涂山隔淮而立的荆山,是我和夫人及两位摄友在当年的中秋前夕第二次造访怀远而登临的。荆山位于怀远老城西南,今已为怀远城中之山。荆山因其在淮河西岸,常被当地人叫做“西山”。明代杨瞻“谒启王祠”诗云:“西山日出晓烟浓,怪石盘旋似卧龙”。 荆山没有涂山高大,只有258.4米,但却因山间泥土丰厚,而至山上古树名木繁多,草木植被葱郁,加之山间泉水汩汩流淌,这倒是比涂山多了几多灵秀和清新。

  荆山除了有青山绿树、泉水盈盈之秀美,也同样有着诸多的名胜古迹和历史文化之深邃。荆山之名,最初见于《水经注》,山之巅原有启庙,是为祭祀大禹之子夏后帝启而建,现已圯废。启庙附近有卞和洞,相传为卞和当年采玉处。玉坑中原有白石,晶莹异常,山下望去,犹如白云出岫,又若群羊栖卧,故人们呼其为白云堆,或称之为眠羊石,只是那些白石早已不见了踪影。现今山上古代留下和后人重修的有遗址胜迹有白乳泉、卞和洞、观淮楼、苏公祠、启王宫、关帝庙、三圣寺等胜迹。

  白乳泉是荆山古老的名胜古迹之一。此泉的原名:白龟泉。泉畔有石刻记云:“唐正(贞)元中,(泉)随白龟流出”。宋元祐七年(1092年),苏轼携其二子苏迨、苏过同游荆山,曾留有诗句:“龟泉木杪出,牛乳石池漫”,并自注:“龟泉在荆山下,色白而甘”,誉此泉为“天下第七泉”。后人因泉水甘美呈乳色,遂用东坡诗意,改称:白乳泉,还在泉的左侧建起了一个“苏公祠”以示纪念和缅怀。

  这里管理人员说:1998年10月的一天在白乳泉中确实现身了一只千年白龟,重约2公斤,个硕大,体健壮。龟甲中间突起,甲裙翻转上翘,壳似庙宇的顶盖。盖面有块状墨斑,四爪布满龙鳞似的鳞片。前爪呈龙爪形,后爪呈象脚形,龟首似鹰头状,绿中泛着白光。行走四肢直立,甲壳高悬空中。虽说有老态龙钟、历经沧桑磨难之感,仍不失老年壮十之气魄,更不乏鹤发童颜之灵气。这只千年老龟的现世,真的印证了1200年前的唐贞元年间泉随白龟流出,泉以龟而得名的历史。

  在白乳泉的身后山坡之上,座南朝北地伫立一尊望淮楼。此楼古风凛然,依涧倚崖,凌峙于山腰之上。凭栏远眺,淮水一湾浩渺,涂峰逶迤峻拔。楼内最具盛名的是岭南廖康健的一副长联:“片帆从天外飞来,劈开两岸青山,好趁长风冲巨浪;乱石自云中错落,酿得一瓯白乳,合邀明月饮高楼。”

  隐藏在山林纵深之处的卞和洞,又被称之为:抱璞岩、抱玉岩,相传此处为楚人卞和抱璞而泣之所。有关“和氏壁”与“卞和泣玉”故事,很多人都是知晓的。有一天,楚人卞和他在家乡的荆山上伐薪时从一个石穴里挖得到一块很大的璞玉。 璞玉,就是包在石中而尚未雕琢之玉,卞和识得这是一个宝石,便抱着这块璞玉献去给厉王。厉王让王宫里的玉石匠来鉴别,玉石匠粗略地看了一下便说:“这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厉王认为卞和有意欺骗他,下令砍去了卞和的左脚。武王登基后,卞和再次捧着璞玉去献给武王,武王又命令玉石匠鉴别,玉石匠还是说:“这就是一块石头。”于是,武王又下令砍去了卞和的右脚。

  到了文王登基时,卞和失去双脚无法再去献玉石,只能抱着璞玉哭泣于荆山中。三天三夜之后,卞和的眼泪哭干了,眼里哭出的只有血了。文王得知有此人此事后便派人去问时,卞和说:“臣非悲刖,宝石而题之以石,贞士而名之为诳,所以悲也。”文王让人剖开璞玉,里面果然包藏一块稀世的宝玉。后来,这块宝玉很快被琢成一块价值连城的“和氏璧”。因为卞和献宝玉有功,文王以陵阳侯之爵加封,但卞和坚辞不就,情愿归老荆山,栖隐于抱璞岩之畔。

  再之后,这块和氏璧从楚国辗转到了赵国,并演绎了一个经典的“完璧归赵”故事载入到《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而到了秦始皇统一天下后,这块天下最为珍贵的宝物还是落入到大秦天下。最终,始皇帝让玉匠把和氏壁雕成了中国第一个皇帝玉玺,并镌刻上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的玺文。但是,真的是谁拥有这方象征着至高无上皇权的传国玉玺,谁就可以实现永远地定国安邦之梦想了嘛?偌大的大秦帝国,短暂地只传到了二世,便很快地在历史的云烟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自古以来,人们无不对卞和遭遇深感叹息,对楚王的偏听偏信深感愤怒。后来,人们还总结了一个“卞和泣玉”的成语,作为对偏听偏信者的鞭笞,对不被认识的人才的同情。但是如果换一个角度或者是换一个思维来看,在卞和身上发生这样的悲剧,那不能全部归咎于两代楚王的偏听偏信,卞和自身也是有一定责任的。对于那块玉璞,卞和只是一味的坚持这一块宝玉,但他却一直没有用一种方法来证明它是宝玉。结果两次都在无能的玉匠的断语之下,他也无法加以辩驳,是最终只能导致自己一次再一次受屈并受重刑。这也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人们一个道理:凡事不能只看表面,要挖掘事物的实质。也可以换句话来说:无论你有多大的能力,但你无法让其表现或展示出来时,一切都是只能是空话。只有在你有表现或展示自己的机会时,实实在在地表现或展示出了自己的能力,你才能被领导认可,被社会大众认可。

  淮水穿荆涂峡谷浩荡东流,涂山之上禹王宫高耸在绝顶之上,荆山之南坡有大禹塑像巍然屹立。脚下是身后是高达十米的整块白色花岗石像,头戴栉风沐雨的冠笠,手握劈山开河的神耒,脚踏俯首被擒的水怪,那气宇轩昂、坚定不移的千古眸光已经凝固成永恒,但千古不息的滔滔淮水之中,一定还千古不息地流淌着大禹护佑抑或祈盼“洪归江海、万赖平成”之精神和梦想。

  春天来时,火一般热烈的石榴花盛开在怀远的山山岗岗;秋日来时,红灿灿小太阳般的石榴,一定是微笑着挂满怀远在山山岗岗。我这个怀远女婿一定要带老婆和孩子来好好地采一回石榴。当然,还有一个重量级的,那就中国笫一批非遗项目——怀远花鼓灯,要好好了解一下,也再写上一篇有关举世闻名的怀远石榴与怀远花鼓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