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周年】军体楷模王恋英

      王恋英，一个响亮的名字。

      不仅仅因为她胸前佩戴的6枚沉甸甸一等军功章、头顶“军体楷模”的耀眼光环，还因为她是世界上第一个永久保留世锦赛“挑战者杯”（冠军杯）的女军人，更因为她向世人展开了新时代中国军人 “有灵魂、有本事、有血性、有品德”的亮丽底色。

       一

       出生在河北白洋淀的王恋英，从小就是“野小子”性格，拼劲足，不服输。9岁进体校，14岁进八一游泳队，成为绿色军营里的一名“小兵”。正当她游泳出成绩的时候，组织上让她改练被西方人称之为“皇家运动”的现代五项（马术、击剑、游泳、射击、越野）。

       游泳对王恋英来说，那是不在话下，射击、越野也不差，就是这马术、击剑以前从没有接触过。刚开始练击剑时，由于力度掌握不好，全身被刺得青一块、紫一块，晚上躺在床上，全身火辣辣的，疼得她偷偷地流泪。练马术那会儿也是经常出状况，每天都要从马背上摔下来十几次，摔得鼻青脸肿，浑身是伤。

      有一次，王恋英练马术时摔裂了第五腰椎，母亲听说后赶到北京看望，含着泪劝说:“恋英，咱练什么项目不行，干吗非要练这个玩命的项目呢?”母亲第二天前脚走，她后脚就带着伤痛继续上马练习。

       在王恋英日记本的扉页上，记着这么一句话:“不吃比别人更多的苦，不流比别人更多的汗，不冒别人不敢冒的险，怎能取得更好的成绩。”正是这种坚强的信念和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道理，使她在汗水血水和泪水中脱颖而出。

      1989年，王恋英第一次参加全国现代五项锦标赛就拿到了银牌。第二年，她与队友在匈牙利举行的世界青年现代五项锦标赛上夺得团体亚军，实现了我国现代五项运动零的突破。1991年，她在全国锦标赛上创造了5582分的全国纪录，成为我国第一个突破5500 分大关的女选手，把中国现代五项运动推向了顶峰。

      这一年，国际军体理事会在挪威举办了第一届世界军队女子五项锦标赛，设团体和个人两枚金牌。很快，中国女子军事五项队建立了。王恋英闻讯第一个报了名，现代五项教练再三挽留，一番肺腑之言，说得她直流泪，可泪流完了她还是那句话:“我坚决改练军事五项，那才是真正的军人项目！”

        二

       1991年7月2日。挪威首都奥斯陆市林德隆陆军学校。

       世界军队男子第39军事五项锦标赛在这里隆重举行。同时，女子第1届军事五项锦标赛也拉开了帷幕。也就是从这一年开始，世界各国的女兵纷纷投入到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之中。

      女子军事五项分别为：大口径步枪200米射击，500米障碍（16个障碍物），50米障碍游泳（6个障碍物），手榴弹投准投远，4公里山地越野。

      有“小奥运会”之称的国际军体理事会每年举办一届军事五项锦标赛。通过比赛，展现各国军人的精神风貌，反映各国的国力和军力。因此，被称之为“捍卫军旗之战”、“没有硝烟的战斗”。

      率队参加第39届男子军事五项比赛的八一军事五项队队长白月友，看到挪威、丹麦、荷兰、土耳其等国的女兵率先参加军事五项锦标赛时，心里十分着急:“中国军队是世界上第一流的军队，中华民族是伟大的民族，我们的女兵也要来参加比赛，要夺冠军！”

      回国后，白队长就风风火火地到部队和地方挑选了11名女运动员，怀着一颗“祖国荣誉高于一切”的赤诚之心，硬是把女子军事五项队拉起来了。在开训动员会上，白月友把教鞭交给 35 岁的潘新廷和33岁的吴建筑教练时，甩下两句话:“成立女子军事五项队，就是要向世界挑战，振我国威军威。10 个月后，你们要把‘挑战者杯’给我拿回来!”

      “挑战者杯”是女子军事五项世界锦标赛的冠军杯。中国女兵从建队的第一天起，就把炯炯目光盯在了“挑战者杯”上。

      王恋英第一个走进女子军事五项队，跟着来的是16岁的申丽萍。尽管申丽萍父母亲都有语言障碍需要她在家照料，可她立志要为中国女兵争光，为中国妇女露脸。她做通母亲的工作，卸去红妆，穿上了印有八一军事五项队队徽的服装。还有邵文芳、田凤、文喻、陈艳红、宋丽芳、霍沁玉、梁惠等热血姑娘，她们从祖国的四面八方走到一起来了，开始了一项艰苦的事业——女子军事五项运动。

      有人说：“身上没有几十块伤疤，不是一名真正的军事五项运动员。”连男人都发怵的军事五项，对柔弱的女孩子来说就更难了，更何况参训的女兵像11张“白纸”，有人甚至连哪五项都不知道。要在10个月内问鼎世锦赛金牌，说起来简直跟神话故事一样，让人看不见摸不着。

       中国军人就善于把神话变成现实。

      “苦练出精兵，苦练出金牌。”王恋英与队友们认准了这个理儿。

       练军事五项是个又累又苦的差事儿。500米障碍跑，要翻过16个障码物。每次练下来，姑娘们的肘、膝、背、胸等部位经常是破皮、渗血、青紫。就这样，她们晚上还要带伤带血下水练游泳，稍不留神，水中的6个障碍物又会把伤口碰得皮破血流……每个运动员身上有10块、20块伤疤不算多。

       有一次，王恋英练500米障碍跑，在通过20米长、45厘米高的铁丝网时，由于过障碍动作太猛，腰撞在了铁框上，背上被划开一个大口子，疼得她趴在地上哭了。

       爱哭是女孩子的天性。不是为了在世界军体大赛上拿冠军，谁会把自己的身体往障碍上撞呢？教练心疼地说:“包扎伤口去吧，别练了。”可她擦了擦泪，二话没说，爬起来又向下一个障碍物冲去。过独木桥和高低杠时，她又接连摔了两次，爬起来后，哭着喊着向终点冲去。练50米障碍游泳，圆木撞断了她的中指关节韧带，可她一咬牙又挺过去了。

      一次，母亲没有打招呼来五项队里看她。当老人看到王恋英一瘸一拐地从训练场出来时，忍不住走上前去紧紧抱住女儿，忍不住大哭了起来。她一边给母亲擦泪一边安慰说:“娘，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千万别哭，别人会笑话我的。”话刚说完，她背过脸也不禁泪如雨下。

      为了不让老人为自己担心，王恋英不敢让老人去训练场，但自己又没时间陪老人，只好找到一些画报和自己的布玩具让老人消磨时间。时间长了，老人就忍不住偷偷地去看女儿训练。当老人看到王恋英从一个障碍物上摔下来又爬起来冲向另一个障碍物时，老人惊呆了:“以前练马术时摔跟头，现在练跑还是摔跟头。”晚上，老人流着泪对王恋英说:“丫头，咱回家吧，娘能养活你。你看你身上到处是伤，娘心里疼啊!”

      “娘，我这不挺好吗？我现在不是小孩子了，是一名女兵。我要为女兵、为咱们军队争光啊!”说着，她想用手去擦母亲脸上的泪珠，可手抬了几次都没能抬起来，倒在母亲的怀里呼呼睡着了。她实在太累了、太累了。

       军事五项女子队，人人都是好样的。难怪有人说，这真不是姑娘练的项目，太残酷受罪了。可是，军人连死都不怕，还怕这些苦和累？！中国女兵要的就是这个精气神！

       1992年9月，王恋英和战友们远征瑞士，参加第2届世界军队女子军事五项锦标赛。出征前，她和战友们站在八一军旗下宜誓:“请祖国放心，就是累得吐血，我们也要向前吐，不把‘挑战者杯’带回祖国，我们就不是真正的中国女兵。”

       9月30日，中国女兵第一次在世界大赛中亮相了。西方军队的女兵们个个人高马大，她们根本就没把东方的中国女兵放在眼里。

       射击比赛前一天，丹麦队领先中国队84分。她们在记分台下又是挥国旗，又是跳舞，好像冠军已稳操手中。看着老外那个狂劲，心直口快的王恋英冲着丹麦队员说：“今天让你们髙兴，明天就让你们傻眼。”

       王恋英不是在吹牛，她心中有数，因为中国队的“绝活”还没有露。果然，在第二天的游泳比赛中，中国队一鼓作气，一下子领先丹麦队147分。

       在跑障碍过高板、游泳过水上平台时，中国女兵一色的男子双立臂动作，把外军女兵给“震”了。后来，只要中国女兵一出场，观众席上就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中国女兵团结奋战，以胜丹麦队335.9分的绝对优势，夺得团体冠军“挑战者杯”，而且邵文芳、王恋英还分别以5223分和5195.3分的成绩获得个人金、银牌，并打破四项国际军体会纪录。

       当中国女兵站在领奖台上，看着徐徐升起的五星红旗，听着雄壮的《义勇军进行曲》时，她们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大家拥抱在一起，哭着，跳着…… 

       三

      其实，王恋英对这个世锦赛亚军并不满足。

      王恋英站在领奖台上哭了。她说：“比赛就是打仗，士兵上战场就要把军旗插在敌人的山头上。打就打胜仗，拿亚军就等于失败。”

      1994年11月，女子第四届军事五项锦标赛在巴西“黑珍珠”军事学院举行。

      上午8时30分，第一项是大口径步枪200米射击比赛。当王恋英正准备上场时，一群巴西女兵竟在教练的指挥下，唱起了巴西的国歌。王恋英也毫不示弱地，冲她们唱起了《义勇军进行曲》。声音十分洪亮，一下子把她们的声音给压了下去。观看比赛的中国华侨也随她唱了起来，给了她以信心和力量。

       唱完国歌，王恋英提枪稳步走上赛场，先是10分钟精度射。她在做了一个深呼吸后，5分钟内就把20发子弹全部打了出去，成绩199环，打破了197环的世界纪录。

       全场一下子轰动了。整个射击比赛，男子最高成绩是198环。她不仅获得女子射击组第一名，也把世界各国军队的男选手也给打败了。

      国际军事五项常设技术委员会主席走了过来，激动地拍了拍王恋英的肩膀说:“你不愧是世界一流的神枪手!”说着，把戴在自己手上刻有胸环靶图案的金表摘下来送给王恋英：“只有你才有资格戴这块表！”

       初战告捷，给了王恋英信心，使她越战越勇，再次显示出她的雄厚实力和拼搏精神。她不仅和战友们一起夺得了“挑战者杯”打破了团体总分世界纪录，而且还以5324.9分的个人成绩打破了世界记录，获得个人冠军。

       当雄壮的国歌两次把五星红旗托起在巴西上空时，站在领奖台上的王恋英流下了欣慰的泪水。

       为了这一刻，她拼搏整整3年，一千多个日月星辰，流尽了汗水、血水和泪水，受尽了皮肉之苦，身上留下了十几块疤痕。她托起的不仅是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而是中国女军人乃至中华女杰的光辉形象，振了国威，扬了军魂。

      1995年9月，各国军人云集意大利罗马，王恋英与队友们自然没有缺席，又引起了世界各国的关注，意大利报刊以“中国女超人王恋英罗马献技”为题介绍了她的事迹。但也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搞起了“小动作”。比赛的前一天，曾败给中国队的某国选手给王恋英送去一件由6国文字写成的“禁用迷药”背心，想用此来影响她们的心理。王恋英气愤地把背心扔在地上，指着对方选手说:“我们的成绩是凭实力拼搏出来的，中国女兵不吃那玩意。不服气，咱们赛场上见。”

       经过5天的拼搏，王恋英以5369分的成绩获得个人冠军，打破了由她一年前创造的世界纪录，并与队友一道获得团体冠军，以15647.9分的成绩打破了由中国队保持的团体纪录，实现了个人、团体“两连冠”，惊艳了赛场，震惊了世界，再一次展示了中国女兵的亮丽风采。

      1996年挺进奥地利，王恋英第三次夺魁；1997年再战瑞典，王恋英夺得“四连冠”，被组委员评为唯一的“最佳运动员”，瑞典国王亲自为她颁奖；1998年扬威北京，王恋英夺得“五连冠”，成为军事五项世界锦标赛有史以来的第一人。

       国际军体理事会决定，以10年为一个周期。期间，谁在世界锦标赛中夺得的个人冠军次数最多，“挑战者杯”就永久属于谁。按此规定，王恋英成为世界上第一个永久保留此杯的女军人。在近7年的7次世界锦标赛中，她连续5次夺得个人冠军，此纪录在第一周期中已无人可破。

       2000年5月，国际军体理事会做出决定，将军事五项女子个人流动奖杯授予中国女运动员王恋英，以表彰她为推动世界军事五项运动发展做出的突出贡献。

       王恋英是当今世界唯一获此殊荣的女军人，不愧为是“世界第一女兵”，“军体楷模”。

       四

　　1999年底，王恋英从军事五项队退了下来，回到了她曾熟悉的现代五项队，当年参加亚洲现代五项锦标赛又获得了个人、团体和接力三枚金牌。

      两年后，第九届全运会在广州举行。这是新世纪我国举办的第一个规模盛大的全国综合性体育盛会，她象征着中国人民迈向新世纪的开始，展示中华民族昂首阔步走进新时代的精神风貌。

       广东承办的决赛有27个大项，其中就有“现代五项”。10年前，王恋英就是这个项目的全国冠军。那10年后呢，她能成功卫冕么？

       岁月的刀刻在她的脸上，但并没有削减她的钢铁意志。

       进入而立之年的王恋英，带着一支枪、一柄剑、一匹马，还有她那一身的好水性和两只强健的脚，昂首走进了竞技场。

       一路过关斩将，决赛的对手是18岁的王彦刚。

       开局并不顺利，20发子弹仅打了177环，只排在第6名；200米游泳赛发挥失常，名次掉到了第16名。王恋英尽管有点郁闷，但她不服输，“野小子”劲上来了。从击剑赛起，她和队友齐心协力，剑剑必争，34剑23胜11负，爬升到第4名。马术赛，她发挥得淋漓尽致，得了满分。决战3000米——这是“定乾坤”之战。她后发先至，第一圈1500米就超越了对手，冲过终点时领先第二名王彦刚近70米。

      王恋英成功卫冕！

       两次全国冠军，相隔10年，跨越两个世纪，付出的艰辛有谁知晓？

       九运会结束后，王恋英有两次止不住泪流满面。一次是总参军训副部长陈有元少将对她说“解放军不会忘记你”时，还有一次是记者问她“再次夺得全国冠军后有什么打算”时。

       王恋英说：“本来，几个月前，我就可能已经是妈妈了。”

       进入而立之年后，王恋英最最想的，就是当一位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