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相貌上看,有人说我像母亲,有人说我像父亲。但从性格来说,我觉得更像父亲。父亲的隐忍与豁达完全遗传给了我,忍让,是我几十年里最大的收获。因为忍让,我留在了待遇不是最好的工作单位,没有选择跳槽离开,否则就不会有退休后的养老保障;因为忍让,我把十年的委屈都咽进肚里,不去计较他人的中伤与误解;因为忍让,我坚持写作十几年,就算被他人吐槽误会,或一篇文章都没有发表,也从来没有放弃的念头;因为忍让,我选择原谅,保证了家庭的完整,没有因为争吵,七年之痒而放手婚姻。要说一点也没有遗传母亲的性格那是不可能的,不止一次爱人说我和你妈一样这类的话,至于哪里一样?我自己并不知晓,大概是倔强、吃苦与较真吧!

  母亲是个心灵手巧的人。她从小给我们手工缝制衣服,自己裁剪,绣花。她还编箩筐,种地,收割,干农活样样精通。就连杀鸡,给羊接生,男人干的女人做的她都做。她还做一手好的农家饭,捏莜面窝窝,搓莜面鱼鱼,烙糖饼,包饺子,压饸饹,打月饼,做麻花,炖鸡……母亲还喜欢养花,在村里有菜园的时候种,搬到县城住楼房满阳台都是花,记得有一年回家,母亲给我弄了一棵发财树,用袋子装好让我带回来养,母亲一定寄予厚望,我也信心满满,小心呵护一路,谁知道下车的时候竟然落在车上了,不知道装饰了谁家的梦。

  母亲好强,爱较真,但爱憎分明。在她眼里,父亲是她的天,谁伤害父亲,她会记恨人家一辈子。父亲因为脱麦子右手被脱粒机轧断,当时是父亲帮助姑奶奶家脱麦子,那会儿是互助,为了赶时间,大家都是这样做的,父亲是利用教学空闲去干活,结果出了事故,按理说她们应该负担一部分医疗费,可是,姑奶奶家穷,父亲是不可能去向他们提出赔偿的,母亲认为父亲软弱可欺,从此怨恨姑奶奶家成了心病。我们过年的时候也只能偷偷去拜年,母亲知道后就说我们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不能说母亲的理由不对,也不能说我们就真的不记仇,只是,面对她们的时候,我们真的恨不起来,毕竟是一家人。村里亲戚不多,后来父亲走了后,我们回去上坟,去姑奶奶家看她,说起父亲她哭得和泪人似的,我相信她的眼泪是真实的,忏悔的,有对父亲的愧疚与思念!

  一张母亲从我家走的时候我抢拍的照片从相册掉出来,镜头定格的是母亲难得的笑容。母亲很少笑,一直是严肃的,年轻时候是贫穷让她没有笑容,后来生活好了,这习惯的表情成了符号。母亲是刀子嘴豆腐心,他对父亲有时候很厉害,那是她认为的正确,而父亲往往会用自己的道理说服母亲,远比近论,父亲的威严是自带的,不说话就让我从心里害怕,母亲的严厉是说出来的,唠叨到你心服口服罢休。母亲大概并不知道,我们虽然表面上很怕她,但从心里并不怕,况且有父亲这棵大树的呵护。

  那天,母亲是一个人坐长途客车走的,我把杯子给她注满水,又叮嘱乘务员帮我照看,我送她上车后,就下来进站台里隔着窗户等着车开,我分明看到母亲抹眼泪,我的心里酸楚极了,可我不能哭,我一直笑着目送车开走。我知道母亲舍不得走,我也舍不得母亲走。

  还有一张是母亲来我家时认真抄写电话号码的情景,她把亲戚朋友们的电话号码工工整整抄在小本子上,而我们几个的电话号码她都烂熟于心,一个只读了小学三年级的七旬老人,那个认真的劲头让我感动。老花镜,电话本,治感冒的药物,这是她包里必备的,她有支气管哮喘,一感冒就容易犯,有时候整夜睡不好,为了怕影响我休息,她往往起来坐着到天亮……有微信后,她的生活有了变化,笑容越来越多,那是与姐妹们聊天聊到开心事,看视频看到有趣的段子,有好看的二人台她也会分享给我,她会拍照,会转发,会视频,会语音,母亲也是一个时尚的老太太。

  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母亲用她的特有的关爱呵护着我们姊妹几个,我们都爱吃她做的糖饼,不管身体多不舒服,她都坚持做给我们。母亲做的莜面窝窝又薄又好看,一块面剂在她手里像变戏法一样,几分钟就把蒸莜面的篦子站满一个个“炮筒”。而她做的黄米糕更让我们馋的流口水,软,糯,香,甜,口感倍儿爽!

  我清楚的记得母亲背我打针的情景,几岁不记得了,那时我得了腮腺炎,脸肿得老高,母亲给我用白土糊脸,据说可以把肿消去。我怕打针,每次都会眼泪汪汪。由于吸收不好,打针的地方又硬又疼,走不了路,母亲背着我天天去打针,直到好转。

  母亲刚学会微信时,常常为找不到我们懊悔,她说我不是故意的,是啊,那个母亲会把儿女们从心里清理?不管有多大的矛盾,有多少说不清道不明的误会。能听到母亲底气十足的声音,我的心就安稳,哪怕是被埋怨也愿意,我在不在线不要紧,这也是她打发时间的一种方式。有时候顾不上与她聊天,她就自责说她打搅到我了。有时候听她自说自话的留言,大多数是家长里短,也有愤愤不平。母亲永远改不了她心直口快的毛病,说出去的话是收不回来的母亲大人,所以你不用后悔,在我们眼里,你所有的要求都是对的,没人怪您。

  我一直羡慕母亲与人相处的融洽度,哪怕是陌生人。我从不会主动去和陌生人打招呼,也特别反感没话找话的不熟悉的人,母亲不是,她特有气场,一上车,总会有主动和她说话的人,一路下来,她与她身边的人像老朋友一样聊天,回来后她会说出人家的许多家事,开心的,忧愁的,困惑的。来我家小区没几天,她认识了好几个老乡,结伴出去散步,一起逛超市。母亲与大多数老人一样,极普通,她不会说豪言壮语,也说不出大道理。她有的只是她自己的理由,她说不想给我们添麻烦,想着自己攒点钱,将来就是住养老院也不用我们破费,母亲呀,您的话让我心如刀绞,我们怎会让您去养老院呢?四个孩子,加上外甥,外甥女,侄子,侄女,孙子等几十口子,您的话比打我脸还让我心疼。

  我时常会想起我们一家六口人挥汗如雨的日子,东沟,西沟,国防林带,我们的地分布多处,我们跟着父母亲,带着干粮,抱着镰刀,天不亮就起床去收割,月亮升起才收工,麦子在我们的手里是听话的,隐忍的,自愿的。母亲与父亲只有在收割时是默契的,相互示弱,相互照顾,看我们疯跑,任我们打闹……

  我们跑得再快,也比不上母亲衰老的脚步,我以为母亲一直不会老,一直穿36码鞋,谁知道她现在和我脚一样大,做女儿的粗心到这种地步,该不该打?在这里,我想对母亲说,老妈,对不起!请原谅女儿,愿您天天开心,永远年轻。您的健康就是我们做儿女的最大幸福!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