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西坠,隐身在西边的黑色山脉之中,抛出浓厚的黑暗大网笼罩住大地。过了不久,东方的天际射出深红色的亮光,一团火红的巨大车轮跳了出来。当它高过树尖之后,便开始发挥它的威力,一点点地荡尽了黑暗……
    讨人喜爱的满月升起来,取代了太阳,照亮了世界,照亮了靠天吃饭和靠命运顽强生活的穷人的小屋。树叶屋顶上的破洞透进来的月光和旧草房里一盏煤油灯微弱跳动的光线,照在一个年纪40多岁的男人身上。他正躺在一张用竹片做成的床上,床上铺的席子因年深日久已经变得油黑发亮。这间草房的主人躺在床上的姿势与众不同。他的腿抬起来架着二郎腿,右腿搭在左腿上面,一只手放在额头,只听到他喘着粗气,不时用左手拿起水布(柬埔寨人日常使用的一种长条格子布——译者注)驱赶蚊子,因为那些蚊子总是来干扰他,使他不能集中精力思考陷入绝境的复杂的生活问题。
    他千思万想……想了又想……寻找摆脱贫穷的出路——他的一个丈夫、一个妻子和五个孩子的家庭已经被贫穷压迫得痛苦不堪。去年,凶恶的水灾彻底毁灭了他的稻田。今年,可恨的旱灾又延续数月,使他的雨季稻一粒不剩地全部成了秕谷。他到哪里去找米来养活嗷嗷待哺的孩子呢?怎么办?怎么办?……
    正当这个可怜男人的思绪陷入深深的绝望之际,忽然听到另一个男人在草房前面喊叫他的名字:“喂……阿贡!到哪儿去了?”
    贡叔收回散乱的思绪,坐起身来,回答道:“我在里面呢!……是谁呀?阿山,是你吗?来,进来吧。孩子们都去捉鱼逮青蛙去了,他妈生病住院了,只有我一个人正在找出路……唉!”
    听到贡叔这样说,山叔迈步慢慢地走进草屋,然后和他小时候曾经一起在寺庙里学习的同学并肩坐在床上。把水从壶里倒进一只椰子壳碗里递给客人,同时递过去装旱烟叶子的口袋,贡叔开始聊天:“我就是想不通呀,阿山!生为一个农民,就是要靠生产稻米。现在连续两年自然灾害,究竟用什么来养活孩子们呢?老婆又病了……还欠了人家的债……”
    山叔点点头,端起椰子壳碗来喝了两三口水,才回答说:“都是一样呀,阿贡!咱们整个班代迈县三隆乡,靠近水渠的田还能凑合着有点收成,而远离水源的田,就只有靠天吃饭,而老天又不可怜咱们!”
    贡叔转身把灯拧得比原来亮一点儿,才接着说道:“生活就是斗争,但是不知道斗争的路在哪里,自己又没有本事像别人一样去做买卖。为了还债和买米,大牛小牛都卖掉了。现在老婆生病躺在私人医院的病床上,要找钱来交药费,交治疗费,这回只有卖田地了!”
    “说什么!卖田地?别这样,阿贡!如果你再把田地卖掉,等于是断了孩子们的活路。现在我告诉你一种职业,如果你能够做,一定能解决一些生活难题……”
    “什么职业,阿山?告诉我!”
    “目前在去越南边境的路上,人们都在轰轰烈烈地搞走私。走私牛……走私汽油……满路都是。我想约你一起去谋生,不要躺在这里摸着脑袋空想了……没有哪路神仙会来帮助咱们的,只有自己依靠自己……”
    “但是,走私是违法的行为!”
    “确实是违法的,这我也知道。但是,那法只是写在纸上的,胆小的人总是受穷,而敢于犯法的人却越来越富。就像阿贡你亲眼看到的那样……王国政府宣布禁止砍树,但是每天都看到木材装满火车皮……每天都看到木材商和拉木材的汽车讨价还价。再说那些用红土铺成的主要道路,还不到一年,就被拉木材的汽车碾出了许多像鸡窝一样的大坑。柬埔寨人现在已经不怕法律了,就怕掉进地狱。还有人说,如果害怕,一定会连鱼酱都没得给孩子舔了。”
    贡叔心中火烧火燎,就像母鸡要找地方下蛋一样。山叔直言不讳,敢说敢做的行为,就像给他点燃了一盏摆脱贫穷道路的明灯。说到最后,为了解决重要的填饱肚子的问题,贡叔决定冒险从事走私汽油的生意,总比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冥思苦想要好吧。
    第二天,这位可怜的男人推出一辆旧自行车,踩着吱吱叫的脚踏板,到德兰索索市场去联系需要购买汽油的顾客。也可以说是贡叔的运气好,因为有一位顾客不仅保证买他的汽油,而且还借给他10万瑞尔去做谋生的本钱。拿出卖掉一辆旧牛车的钱,再加上借来的钱,也有将近20万瑞尔了。这微薄的资金,足够他去贩运一次汽油了。
    有了钱以后,贡叔抽空去把他的旧自行车换了新轮胎,为驮运两只60公升的油桶创造条件。他也没有忘记告诉他正在私人医院治病的可怜的妻子。
    由山叔带头,还有村里邻居的5个青年,汽油走私队在傍晚时分出发了。他们拼命蹬着自行车,沿着牛车道向20公里外的越南边界驰去……真是不同寻常!在这条道路上,很少看到像贡叔、山叔这样骑着自行车走私汽油的人。因为走私的人绝大部分使用摩托车,一次能够运送5至10桶汽油,每桶可以装30公升。如果使用韩国产的汽车,人家至少可以装100桶,而且大部分使用机动车走私的人,都明目张胆地在相关官员的眼前通过,不须要在黑夜里忍着困倦偷偷摸摸地进行。人家用手机相互联系,说着柬埔寨语和越南语的混合语言,有时候还说英语。而且专门从事走私的人和警察之间都互相知道电话号码,他们共同践踏国家的经济,真应该给他们每人颁发一张“奖状”。
    贡叔和他的伙伴平安地到达了边界,而且联系上了越南的汽油商人,以穷人的财力所能负担的价格每人购买了每桶60公升的两桶汽油。如果运到德兰索索市场上,可以赚到12000瑞尔,相当于3个美元了。骑自行车跑40多公里,忍受一夜的困倦,值得!……
    从傍晚到“喔喔”鸡叫,运汽油的人们一个盹都没有打。因为自己没有像别人那样搞过走私,贡叔的自行车骑不快,有时候掌握不住车把掉进坑里,有时候轧到石块差点儿摔倒,尽管月光照得如同白昼。更倒霉的是,他的车经常掉链子,走1公里路要下车挂两三次链条。
    到了一个岔路口,由于站着等贡叔挂链条时间太久了,走私队中的一个青年转过头来问道:“怎么样,贡叔!还能向前走吗?”
    可怜的人用手擦擦额头上的汗水,摇摇头说:“链子太旧了,只有找修车的给换一条新链子才能走,但现在鸡刚叫,修车的人正躺在床上打呼噜呢!”
    “光等着贡叔挂链子,太阳都快升起来了……我很怕被警察抓住,我先走了!”
    山叔把他驮汽油桶的自行车靠在一棵树上,然后走向他的同伴:“只有换新链条才能骑。阿贡,你来之前不把它换好,让它来影响生意,今天夜里真倒霉!”
    听到大家都在责备他,贡叔长叹一口气:“因为我没有干过这种事,所以忘了换车链子。那么,阿山,你带他们先走吧,不用等我了!”
    “把你丢在这儿怎么行呢?好像太无情了吧!”
    “没关系!你们走吧!我不计较……留下我跟在后面也行啊,等天亮了,我去找修车的给换条新链子!”
    得到朋友的允许,山叔和5个年轻人又蹬着车上路了,把满腹忧愁的可怜人留了下来。
    贡叔把水布铺在路边的草地上,把驮着汽油桶的自行车靠在旁边的一棵大树上,然后躺下来,把手放在脑袋下面当枕头。黎明的露水在月光照射下闪闪发亮,使已经很凉的气温越来越凉,越来越冷,直到可怜的走私人蜷起双腿,用膝盖顶住下巴,才能抵受住一些寒意。
    噢!在生活中挣扎的穷人啊,即使这种生活违法,也被看作是比当乞丐沿街乞讨有意义的高尚生活了。因为没有力气再走了,加上一夜的困倦,贡叔便在寒冷的气候下闭上眼睛睡着了。
    一只皮鞋重重地踢在背上,贡叔跳起身来,迷迷瞪瞪地抽出插在腰里的斧头,准备保护自己,他以为是边境的强盗来抢劫他了。
    那时,他听到皮鞋的主人像老虎看见小鹿一样发出恶狠狠的声音:“这汽油是谁的……啊?”
    在初升的太阳照耀下的树林边,贡叔揉揉眼睛看看说话的人。那个人穿着王家宪兵的制服,跟他站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人穿着国家警察服装,另一个人无疑是海关职员。
    看见贡叔抽出斧头握在手里,准备抡起来自卫,年轻的宪兵立即从腰里拔出手枪,把枪口对准贡叔,大声叫道:“马上扔掉斧头!马上扔掉!小心你的脑袋开花!”
    贡叔一直以勇敢著称。他不同意马上抛下斧头,却反问道:“你们是边境的强盗,是吗?实话告诉我!”
    这句问话使联合小组大吃一惊。宪兵吐了一口唾沫,低声咆哮道:“喝!你这个走私汽油的贼不认识联合执法小组吗?我在问这两桶汽油是谁的?”
    这回,贡叔的态度软化了一些,他把斧头插回腰里,然后平静地回答说:“是的,大侄子!是我的汽油,请原谅我看错了,我还以为是边境的强盗呢!”
    一直强压着怒火的海关职员再也忍不住了,他大声说道:“我正在查找走私汽油的贼呢,现在终于找到了。把汽油、自行车、人和斧头全都带走!送到法院去依法判刑!”
    那位警察像得了鼻炎似的用浓重的鼻音说道:“他敢拔出斧头来要反抗执行公务的官员,应该罪加一等,走私破坏国家经济,不能让他脱身!”
    被人用枪口对着自己,贡叔毫不畏惧。联合小组缺乏职业道德的行为,使这位可怜的走私者怒不可遏。他一句一句掷地有声地说:“你们跟大叔比都太嫩了,看来还不到30岁,可是说出话来没大没小。抽出斧头来是每个公民在遇到强盗时自卫的权力。因为在我睡着的时候你们用皮鞋猛踢我的背,就是江洋大盗也不过如此。别人大张旗鼓地走私,什么事都没有,而我才刚刚开始,就马上碰到事儿了?”
    宪兵还在用枪指着他,大声喊道:“不管是谁,哪怕他的官衔像一面墙那样大,只要敢违法,全都要抓走,对谁都不宽大……把他铐起来!”
    那个警察从腰里抽出一副手铐,准备逮捕可怜的走私者。忽然,“突突突突”的声音响起来,两辆驮着走私汽油的摩托车也经过这条路。每辆摩托车驮着6个汽油桶,扬起一路灰尘。等来到3位正在为“保卫国家经济”发威的联合小组人员面前时,开摩托车的人都从头上摘下帽子,点头致敬,一边举起一只手挥动,一边咧开嘴笑着。只见那3位执法者像四脚蛇一样频频点头回答,抬起手来示意顺利放行,让他们继续赶路。
    摩托车开走了,宪兵指挥他的同伴:“把他铐上!我的枪对准他了,免得被他跑掉!”
    拿手铐的人听从拿枪的人指挥,迈着重重的步子走近贡叔。就像被大火烧焦了肝胆,我们的大叔不再怕死,“刷”的一下从腰里抽出斧头,跳过去抡起斧头,“呜”的一声砍漏了汽油桶,就像香港的武打电影一样。就在那时,枪声“砰”地响起,地上冒起一股烟尘,因为开枪的人把子弹射中了地面。
    “要抓我去坐牢就抓吧!但是不要戴手铐。只要敢靠近,小心脑袋挨斧头!”
    看到贡叔这样勇敢,联合小组眼睛都直了,每个人都马上后退两三步。拿枪人的手也在发抖,在贡叔磨得十分锋利的斧头的威力下,再也不敢抬起枪口。那时,出现一些村民吵吵嚷嚷地跑过来看热闹,其中还有一名记者。
    两个拿着枪和拿着斧头对峙的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这些都被记者摄入了镜头。但是那时……
    “把胶卷给我!把胶卷给我!”
    宪兵掉转枪口,指向拿着照相机的人的胸口,并大声吼道:“我对记者了解得非常清楚,他们到处采访,写挑拨文章,就像毛毛虫吃树叶一样,不让树木生长。快把胶卷拿出来给我!”
    记者微笑着温柔地说:“这是我的权利呀,先生!我拍摄所有走私的人,无论是自行车、摩托车,还是汽车,也拍摄镇压走私的人。有什么事呀,还要威胁我把胶卷拿出来?”
    “如果不同意把胶卷拿出来,就把相机没收,听到了吗?我们是联合执法小组,手里有全部权力,不准反抗!”
    慑于拿枪人的强大威胁,可怜的记者打开相机的盖子准备抽出胶卷,突然贡叔大喝一声:“记者兄弟!千万别把胶卷交给这群边境的强盗。他要是敢开枪,就打死我好了!”
    说着话,贡叔勇敢地拉着记者的手,让他站在自己的身后,然后用愤怒的声音说道:“他们当5年宪兵、警察、海关,就像是做了5年强盗。他们接受贿赂,放手让有钱的人明目张胆地走私,却来欺负我们这些穷人。刚才大家都看到了,他们痛痛快快的给两辆运汽油的摩托车放行,却要给骑自行车的人戴手铐。我宁可把桶砍破,让汽油流掉,也比被他们拿去卖掉赚钱要好。现在我心甘情愿走去坐牢,不会逃跑,因为我阿贡确实是一个非法走私的人!”
    没有听到任何人搭腔。贡叔又像瀑布从山顶冲下一样吐出重重的声音:“记者兄弟,请你一定要按照我的话来写。我的名字叫贡,经历过两三个社会制度时代。在朗诺时代,我在军队当二等兵。我被指挥官抓去关了10天监狱,因为我敢批评少校偷吃死亡士兵的军饷。在正式花名册上写着有320人,但实际上还不到100人。到了波尔布特时代,要不是得到负责福利的大爷帮助证明,我早就死在锄头之下了,因为我敢批评队长偷偷地和厨师一起吃干饭,而让队员们吃掺着野菜的稀饭。到了现在的时代,我以种田为生,但是这两年遇到自然灾害,我的稻子颗粒无收。孩子们要上学,老婆又生病,还欠别人债,便冒险出来走私汽油,想赚点儿钱解决生活困难,因为看到整条路上都是走私的人。我忍受着膝盖疼痛拼命蹬自行车,希望能赚到12000瑞尔,相当于3个美元,但还没有看到钱的影子,便遇到了这种事情。我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因为走私行为是践踏国家经济,但是为什么有汽车有摩托车的人可以脱身,他们却要来让我这个蹬着破自行车的阿贡去顶罪……为什么?为什么?”
    那时,听到一个放牛的牧童大声回答,似乎他对这个问题早就知道了:“原因就是贡叔你没有钱给警察,给海关,这点儿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由于看到一个只有10几岁的孩子正捅到自己的疮疤,宪兵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呸!你一个脑袋上的牛屎还没擦干净的小孩子,有什么证据来指责我们。你再敢这么玩儿,就给你来点厉害的,别跑!”
    听说宪兵要来厉害的,牧童拔腿一溜烟地跑掉了。村民们也都陆续走开了,因为怕联合小组来硬的。
    贡叔和记者被带到边防警察局,以便准备案卷送交法院。整整一个上午到下午,两个人被关押在办公室里,不给吃饭,不给喝水,就是要等着联合小组组长的到来。贡叔懒得再跟任何人说话。他脸色血红,拼命一支接一支地抽着叶子烟,烟雾随着呜呜地从窗口吹进来寒风飘荡。再看记者,虽然照相机被没收放进柜子里,但这位30多岁的年轻人也毫不畏惧。他眯缝着眼睛,看看上面,看看下面,有时候念念贴在墙上的标语,上面的文字都是号召努力提高国家经济,为民族、宗教和国王服务。有时候他嘴里嘟嘟囔囔,像是在念咒语,让人家行好积德,把他放出去,或者是在念叨他准备写出来发表的稿子,在报纸上好好地报复一下。
    那时,突然山叔出现了。经过办公室警卫的同意,他带着一个姑娘走进来。
    “爸爸!……噢!我的爸爸呀……呜呜……!”
    看到大女儿这样带着眼泪走进来,贡叔马上伸手制止:“嘉杜!别哭,孩子!让警察送上法院吧,爸爸不怕坐牢!”
    18岁的姑娘用水布擦着眼泪,悲伤地用颤抖的声音说:“女儿跟爸爸说不要来走私,但是爸爸不听我的话。现在妈妈有病,爸爸又出事儿上法院,让女儿还有什么希望呢?呜……!呜……!”
    “说让你别哭了,听见没有,嘉杜!爸爸很想去见识一下法院,祈求警察快点儿送我去!”山叔哭丧着脸疑惑地问道,“人家每个人都怕法院,为什么阿贡你……?”
    “我不怕,阿山!我想去教训教训法官,给他擦亮眼睛,因为目前他们建监狱只是为了关押穷人,而有钱有势的人很少被关进监狱。我有罪,因为走私,顶多蹲6个月监狱,但我有幸去谴责法院,还是赚的!”
    一位刚刚换班站岗的小警察听到贡叔这样刚强坚毅的话语,便走近来说道:“大叔真勇敢!我表示佩服。但是,劳驾您不要把所有警察都说成是腐败的。至于我本人,一个月的工资7万瑞尔,两个月才发一次工资,如果不是老婆卖空心菜来添补,恐怕比大叔还要困苦。我遵纪守法,从来不敢威胁别人索取钱财。在路上站岗时,有时候走私的人可怜我,有的抛下一盒烟,有的抛下500瑞尔,我也就捡起来。我不抓人们的货物……怎么能抓呢?连当官的都给他们放行了,我一个小小的警察,也只能这样装聋作哑了!”
    记者已经沉默很久了,等听完这个似乎比别人纯洁的警察的话,便冒险进行采访:“通过越南边界走私汽油、走私牛的问题,上级知道吗?兄弟。”
    纯洁的警察微笑着看看提问者的脸:“是,即使不完全清楚,也会有所耳闻。当今时代,人们都使用科学的工具,有神嘴、神耳、神眼,就是站在几百公里以外,也可以相互聊天,还有什么事省里、部里不知道?”
    交谈一直进行下去。不久,联合镇压走私行为小组组长在宪兵、警察和海关3人的陪同下来到了。
    坐好后,作为一个有职业经验的人,组长开始一字一句地说道:“关于‘贡叔砍汽油’的事情我全都知道了,而且已经用电话请示了上级。我们一致决定释放大叔,让你恢复自由,并且赔偿你砍桶放掉的60公升汽油钱。”
    在耳朵软的山叔和贡叔的女儿听起来,联合小组组长的话似乎很中听。相反,砍汽油的人和记者却感到非常可笑。贡叔砍了自己的汽油,反倒要由警察来出钱,这合乎情理吗?
    看到被控告的人嘲笑他,联合小组组长似乎不高兴地大声问道:“你们为什么要笑?贡叔你砍汽油,是你自己的损失,我出钱来赔你,你还要怎么样,难道想上法院吗?”
    贡叔挺起胸膛,勇敢地回答道:“我想上法院,请送我去吧。但是我有一个要求,请组长现在就释放记者!”
    “贡叔,你的要求做不到,我们没有闲工夫耽误挣钱。现在给你10万瑞尔吧,别在这条道上混了。至于记者,我把照相机还给你,但是要买下你照的全部胶卷。你要卖多少钱?”
    记者嘲弄地微笑着:“如果想要胶卷,不用花钱买,我全都送给你。不过我想知道,你们指责记者像毛毛虫吃树叶一样,不让树木生长,那么,你们与非法商人相互勾结,你们是毛毛虫还是蝴蝶?”
    “好了!不要说了,兄弟!常言道:放一把盐还淡,多一撮盐就咸(意为争论到此为止——译者注)。等我给你一些费用,你就帮我们遮掩遮掩吧。”
    说完,组长打开保险柜,拿出一叠钱,然后在众人面前数起来:“给!贡叔拿10万,这5万是胶卷钱。这就算是我们好心,看在都是高棉同胞的份上吧。贡叔你犯了法,而记者敢不经批准就拍照,如果我把你们送上法庭,至少也要以妨碍公务罪坐牢3个月。现在你们都走吧!祝你们健康!不要再让我们见到你们了。”
    噢!组长的话听起来真是太谦虚了。他一句话也没有责备他的部下,尽管他清楚地知道,那3位宪兵、警察、海关官员态度蛮横,欺压百姓。怎么能够责备下属呢,因为他现在脑满肠肥,都是下属挣钱来养活的,而且这个肥差,也是他花费了不菲的资本才得到的。如果他责备部下,那无异于迎风吐唾沫,自作自受,况且,恐怕连本儿都收不回来了。
    再看贡叔和记者,都是很勇敢的。得到解除拘留的许可后,他们不向任何人说一句告辞的话,也不拿给他们的每人一叠钱,一起大步走了出去。但是联合小组组长是聪明人,知道他们两个人非常气愤,不同意这样接受他给的钱,他便把钱拿起来递到姑娘的手里,并且小声嘱咐她“姑娘!帮忙把这些钱带给你的父亲和记者啊,而且请你帮忙求你父亲,千万让他不要生气。至于记者,你也告诉他,即使拼命写文章揭露腐败行为,写上10年也没有用。现在的柬埔寨呀!懂吗?”
    “是,是!等我拿钱去给他和帮助去求他,请先生放心!”
       “好……!哎!姑娘拿5000瑞尔去留着买学习用的笔和书本吧,并且帮助向你的同学朋友们夸奖我的好心啊!”
    “是,是!谢谢!”
    说完,贡叔的女儿伸手接过钱,用头巾包好,跟着父亲走了。她脸上带着笑容,泪水已经全都干了。
    噢!柬埔寨啊!噢!腐败行为!如果还有这样的行为存在,根本不要希望清除干净。很遗憾,因为贡叔没有运气上法院……否则……他就会……。但是……,有钱就有一切,小的吃小的,大的吃大的,穷人花穷人的钱,富人花富人的钱,不要企图战胜金钱!没有出路呀,天哪!
   (译自柬埔寨《和平岛报》 【柬埔寨】涅绍潘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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