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时候,乡下人都住的是泥草房。各家各户住宅的格局都是一头或中间是厨房,另外一间或两间是居室。从屋里到屋外,大锅、大炕、大烟筒。乡亲们祖祖辈辈、春夏秋冬,饱餐着大锅的饭菜,享受着大炕的温馨,品味着炊烟的芳香。


早晨起来,打开窗子一望,田野一片绿,天空一片晴。晨曦初露,炊烟升腾。炊烟笼罩下的小屯,从那一刻起开始变得喧闹起来。期间有悠远的鸡鸣狗吠,有粗犷的马嘶牛嗥,再接下来就是大人呼唤孩子回家吃饭的喊声。小伙伴一哄而散,寻着自家的炊烟一溜烟地跑回家,似乎从那烟味中就能品味了饭菜的芳香。乡下的炊烟其实就是饭菜的香味,就是亲人的目光,就是温暖的田园,就是故土的风情。那时候每当看到屯中升起的炊烟,就仿佛是母亲向自己招手,呼唤远方的游子归来。心中感到格外的温存,荡漾着绵绵的亲情,饱含着醇醇的乡情。有了母亲就是家,有了炊烟就是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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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除山区外,燃火做饭大部分用的是农作物的秸秆和山上的各种茅柴。什么玉米秸、豆秸、秫秸,还有从山上割回来的笤条,空心柳、柳树枝等。那时候,很少有人家烧木头的。每逢冬天,各家才能从山上拉回一车“站干”(枯朽木)木头,回到家打成拌子整整齐齐摞在窗前,让外人一看就知道是正经过日子人家。平时舍不得烧,只有到了夏天,玉米蔫巴缨了的时候,才能烧上几灶,用燃烧后的炭火烤玉米。记得那时候,冬天最愿意烧得是笤条。三年生以上笤条的皮是红色的,上面的枝条都是直立向上的,很少有七叉八叉的。笤条在灶炕里燃烧,象是木质里面含油一样,时而发出“嘎巴嘎巴”的响声和沁人的芳香。在老远处,伴随着薄云般的淡淡炊烟,那柴草散发出的清香和着饭菜的香味便扑鼻而来。


故乡的炊烟,像一根绳索牢牢地捆绑着我的记忆。我对炊烟产生了一种浓重的情结,温暖、浪漫、缠绵……说也说不清楚。炊烟让我谙熟了“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艰辛,了解了农事稼穑的繁忙,悠闲与炊烟的瓜葛。炊烟是广袤大地冉冉上升的地气,是最具温情的人间烟火。


少小离家,几度回乡,那久违了的炊烟似乎渐行渐远。少年时代如祥云纷呈的炊烟变得依稀渺茫,泥草房早已荡然无存,砖瓦房富丽堂皇,土垒的烟筒成为尘封的故事,彩钢屋顶的陶瓷烟管似乎形同虚设。走进屋子里,往日的南北大炕不见了,厨房里的大锅不见了,成堆的茅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地炕供热和电热板床,大理石灶台上放置的是燃气灶,电磁炉、电饭煲、微波炉等新式灶具。靠大灶坑做饭取暖的人家已经很少见了。农村人和城里人一样,家家都吃着不冒烟儿的饭。平时还经常购买一些干粮和熟食,不用顿顿饭围着锅台转。乡村的炊烟虽然变得稀落起来,但淡淡的炊烟还是会从屋顶瓦片的空隙里升起,与朝晖共舞,与夕阳相伴。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在山村袅袅悠悠飘荡了几千年的炊烟永远不会消失。


回到故乡,家家生火,处处冒烟的景象不见了,我的心并不悲凉。少了弥漫乡村的炊烟,多了空气清新的日子。乡亲们富裕的生活如日东升,贫困笼罩的阴霾已成为过眼烟云。


记忆中炊烟酿成的乡愁,依旧会留在我的心头,成为永久的精神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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