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了个大早,去北京学习。

  一上动车,便想闭目来个回笼觉。旁边的大姐却推了推我:“这动车是不是跑得快呢? ”面对我莫名其妙的一脸茫然,她又补了一句“我第一次坐动车”。“噢,动车速度快。”“那火车是不是没人坐了?”“有呀,火车也是满满的,坐的人多呢!”听我如此说,大姐若有所思地说:“我以前坐过火车,到太原三、四个小时呢。是火车票便宜,坐的人多吧。我平时就不出门,今天也是第一次去北京。”大姐交谈的欲望很强,打消了我睡觉的念头,干脆坐好了和她聊了起来。

  之所以叫她大姐,是因为她那双青筋暴起干瘦且有了黑斑的手,还有那两条很多年前流行的如黑虫子般爬在眼皮上方的纹过的眉,以及额头眼角沧桑的皱纹。

  大姐说,这动车座这么直,人得坐得直直的。我这才注意到她没调靠背,告诉她旁边有按钮可以往后调靠背,那样坐着舒服点。她不会,我帮她调好了。

  一路紧紧怀抱着一黑色背包,她不停问我:窗户外头那条路是高速路吗,看见有好多车在跑;这个袋袋是装垃圾的么,动车上哪里有水喝,早饭是啥多少钱,厕所咋上呢,你去北京干什么,那小车上也是饭吗?……看到我手上的电子书,她又问:“你拿的这个是什么?”“电子书。”“电子书是啥?看书的?我平时见那些人看的是厚厚的那号书。一本一本的。”“嗯,这个是电子书,里面存好多书呢,下载了就能看。出门带着方便。”她歪着头疑惑地看着我,似乎在想:就这么个黑板板,那里头怎么能装下那么多书呢?!

  大姐问了好几次关于动车上早饭的问题,她是没吃早饭,大概是饿了。我说:“向乘务员要份早餐吧,好像是15块还是30块。”一会儿乘务员来了,她问:“早餐是什么? ”“米饭套餐。”乘务员答。她转头问我:“米饭套餐是啥? ” “就是大米配两三个小菜,或许还会有点青菜粥之类的。”我认真解答。旋即,她又对乘务员说:“那不要了,咱还是爱吃米汤馍。”乘务员走了。

  停了一会儿,她又问我:“也不知道他那米饭套餐还有呀没?” “有呢,一直有。”“可是都9点多了呀。”她可能是饿坏了,一会儿又问我 “米饭套餐里有什么,多少钱、贵不贵,动车上在哪做饭、怎么做的?” “就是两三个菜加一份大米吧,午饭应该是45,早饭15或30吧。”“嗯,早饭不应该三、五十吧,15块也贵。"

  乘务员走过,她突然问:“你那米饭套餐还有么?”我看了下表:9:30。乘务员答:“有呢。”她又问:“是什么饭,什么米什么菜?”“有牛肉套餐、香菇肉套餐、过油肉套餐。您要哪个?”“都是肉?怎么做的?多少钱?”“就是牛肉饭、香菇饭、过油肉饭。30一份。”“30?!那么贵!”她的声音突然很高,又转脸看着我,可能是想问我:“你不是说是有15的吗?”又转向乘务员:“有菜的吗?”服务员也一脸茫然看我,我赶紧补一句:“她的意思是有素的吗?”乘务员笑了:“只有肉的,30。”“现在要先掏钱吗?”乘务是员点头,她开始掏钱,嘴里同时念叨:我把钱放哪了呢?记得有个50的。从上衣口袋到背包,然后又是裤子口袋一顿摸索,着急的我直想替她付款,又觉不妥,怕生生地伤她自尊。好一会儿,她从裤子后面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张旧旧的50元钞票递给了乘务员,同时,还不忘喃喃自语:30就30吧,要不到了北京就1点多了,怕是饿得不行啦。

  等餐的功夫,她告诉我,她是开麻将馆的,平时就是招揽人打麻将。现在好多人在网上打麻将呢,买卖也不好了。儿子在北京工作,她也没去过北京,这几天麻将馆人也不太多,她就去北京转转。

  我随口问她:“你多大了呀,平时都喜欢干什么?”“我47了,平时就打麻将,现在又在鼓楼学广场舞。”听罢,我心里一阵难过,原来,她才比我大一岁呀!

  ……

  她才47岁!但她一定不知道,在她吃完那份香菇肉米饭套餐,又打开手机一边啍唱一边看广场舞视频的时候,我用我的手机写下了这些文字。她更不知道,此时,我满心想的都是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