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曾经闻名的高山,

高山下曾有一片虔诚的花环。

当二十年的风雨凋零了勋章的色彩,

记忆也仿佛塞进了书页的隙缝之间。

 

枯草摇曳着遮蔽了坟丘,

却无法遮蔽鲜血浸染的墓碑,

无法遮蔽烈士庄严的容颜!

那一片连绵低矮的坟丘,

也把高举的手臂伸向蓝天,

像群山峰峦一样高大伟岸!

 

一位佝偻矮小的婆婆柱着拐杖,

颤颤巍巍地在墓地里察看:

摸索着墓碑上已不太清晰的字迹,

默默地在把烈士的姓名呼喊。

当她在一座墓碑前停下,突然

一声压抑了二十年的呼号,

如爆炸的惊雷一般震醒了群山!

墓碑上刻着儿子的名字,

那是她日盼夜想的亲人,

那是她在梦中,

呼唤了二十年的“蛋蛋”!

 

母亲抚摸着儿子冰冷的墓碑,

泪水就像江河狂涛、大海巨澜。

压抑了二十年的话语啊,

像钱江大潮一般涌出胸间:

“儿子啊,别责怪妈妈,

二十年了,今天才来把你探看!

可老家离这里路途遥远,

仅有的五百元抚恤金怎够往返?!

我也试着向村里乡里请求补助,

可他们说,没有这项开支无法解决。

再说,咱也不能给组织上增加负担。

我也曾想过柱着拐杖一路讨饭,

可那样会有损于社会形象,

让你看到,也会觉得难堪。”

 

“你知道,家乡在偏僻的山区,

贫困的模样还是年复一年。

我只能每天省点柴米油盐,

二十年没舍得吃过一个鸡蛋!

终于积攒够了来看望你的路费。

这才风风光光、乘上大巴。

千里迢迢地匆匆前来把你探看。”

婆婆揭开布袋

把一件件宝贝摆放在墓前

“儿子啊,你看

我从家乡给你带来了什么,

都是你喜欢的土产特产:

有屋前的山枣、后岗的核桃

饱饱的花生果,

圆圆的山药蛋,

还有这香香的棒子饼,

甜甜的红薯干。

……”

 

“儿子啊,二十年了,

那是七千三百个白昼,

七千三百个夜晚!

妈妈想你啊,总把你的照片

放在床头仔仔细细地看。

总想着,等到你打完胜仗,

戴着军功章,高高兴兴把家还!

梦里把儿想、白天把儿盼,

妈妈已把眼泪全都流干!

可妈妈自豪啊!我知道

我儿为的是保家园,

我儿的牺牲重于泰山,

我儿为的是共和国,

我儿是坚强的英雄汉!”

 

一阵风起,

卷起了坟前飘飞的纸钱;

一抹霞蔚,

染红了山顶无垠的蓝天。

英雄的战士啊,用生命

谱写了共和国可歌可泣的悲壮!

伟大的母亲啊,用爱心

点燃了大中华如火如荼的暖阳!

高山下的花环永不凋零,

像跨天的彩虹,

绚烂了共和国的长城内外!

血染的风采永不褪色,

像高扬的旗帜,

插遍了共和国的塞北江南!

 

烈士母亲迟来的探望,

像浓烈的陈酒,深深地

感动着所有的血性勇猛、正义刚强;

也像锋利的尖刀,无情地

刺向那发指的冷漠无耻、私欲贪婪!

烈士的母亲探望牺牲的儿子,

这人之常情的愿望都难以实现,

怎能不让烈士心痛、让亲人心碎,

让所有的国人心寒?!

两地相距难道就真的那么遥远?!

解决那点路费就真的那么困难?!

 

在宽敞高大的楼房,你

是否会想起烈士母亲的贫寒?!

在灯红酒绿的舞厅,你

是否会想起烈士母亲的心酸?!

在杯鱨交错的餐桌,你

是否会想起烈士母亲的痛苦?!

在欢乐温馨的家园,你

是否会想起烈士母亲的孤单?!

 

共和国的巍巍大厦,

是烈士们奠基、战士们保卫,

志士们添砖加瓦、鼓风扬帆!

我们每一个人,

是不是应该好好想想:

该给他们一个什么样的承诺?!

该给他们一个什么样的偿还?!

 

(2004.10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