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秉臣,1932年在重庆出生,回族,祖籍江苏扬州。1949年12月入伍,1951年4月入朝,任中国人民志愿军47军141师423团2营中心文化教员。在朝鲜参加过夜月山和老秃山的战斗,身负重伤致残,至今还残留在腰部的美国弹片和伤残的左腿,无愧于历史的表明:“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血染的风采。”2019年1月20日,我在重庆采访了他。


行军路上抓了一个特务

20世纪40年代,他在重庆南开中学读书时,积极投身于反饥饿反内战的学生运动。1949年11月30日重庆解放后,47军141师在报纸上登消息,招收新兵。正在读高三的他凛然投笔从戎,参加了解放军。他还动员好朋友朱永昭等几个同学一同参军,当时南开中学先后报名参军的有两百多人。之后,他们部队乘船经万县到宜昌,再行军到达湘西大庸县,参加剿匪斗争。1951年4月,剿匪工作取得了胜利。47军接到了赴朝作战的命令,他们告别湘西人民,于4月下旬跨过了鸭绿江。进入朝鲜后,他们晚上行军,在天亮前住下来,白天休息。

一天,他们住在山包下面老百姓的草棚子里。上午醒来时,他发现后面的山包上有一闪一闪的亮光,不一会就有一架美军飞机过来了。他感到很奇怪,那时朝鲜的特务多,于是他叫上通讯员一起去看一看。他们悄悄地向山包上面走去,只见一个老百姓模样的中年男子,手里正拿着一块镜子对着太阳向空中反射光,这是特务与空中飞机联络的暗号。他们迅速扑上去,把这个特务按在地上,一搜查,身上没有武器。之后,把特务押下了山包,交给了连队。连首长对他们进行了表扬,说他的警惕性高。

经过长途的行军,他们到达了石田里地区。1951年6月,他们部队开到临津江东岸阵地上,接65军的防,担任防御作战任务。


首战夜月山

1951年9月,敌人发动了大规模的秋季攻势。对47军141师防守的天德山和夜月山进行了凶猛的进攻,他所在的423团2营6连防守的正是夜月山。9月20日拂晓战斗打响后,成千上万发炮弹,暴雨般倾泻在夜月山的主峰和前沿阵地上。惊雷滚滚,地动山摇。倾刻间,满山苍翠葱郁的森林被摧残得七零八落,有的大树被连根拔起。一人多深的战壕,一寸寸、一尺尺被削低。一架炮兵校正机,在阵地上空慢悠悠的来回巡飞,为美军炮兵修正射击目标。

炮击过后,步兵发起了冲锋,我军奋力反击,打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的进攻。随着战斗的持续进行,弹药等物资消耗很大,他作为连文化教员,在阵地上除做宣传鼓动工作,还做后勤保障工作。团后勤把物资送上来后,他带领团后勤的同志把物资分送到各个排的阵地上。当时运送的物资主要是弹药粮食,还有加固坑洞用的枕木。有伤员要撤下去,他就组织运送伤员。他冒着猛烈的炮火和枪林弹雨,在各个排的阵地上来回穿梭,把弹药等物资送到战士们的手中,为战斗的胜利提供了有力的保障。

历经10天10夜的惨烈战斗,美军在他们6连的阵地前丢下近400具尸体后,狼狈败退。9月29日午夜,他们胜利完成夜月山防御任务,奉命撤离,将阵地交友军防守。全连116名指战员,经此一战,只有不到20人生还。连长率领大家默默地向永远留在夜月山的战友们,敬了最后一次军礼,悄然撤离了阵地。


血战老秃山身负重伤

1953年3月,我军决定由141师423团攻占扼守通往汉城要道的老秃山。老秃山地势险要,敌人在山上构筑了坚固的环形防御工事,吹嘘是攻不破的铜墙铁壁。3月21日晚上,在强大炮火的支援掩护下,担任主攻任务的1营2连,向老秃山发起了进攻。经过反复激烈的拼杀,突破敌人前沿阵地半小时后,占领了老秃山主峰。之后打退了敌人的多次反扑,巩固住了阵地。

3月24日,由他所在的2营接防老秃山阵地,让1营撤下去休整。2营把战斗力较强的6连摆在老秃山主阵地,当时他已是2营的中心文化教员。因他曾经历过夜月山恶战,教导员鲁文垣就派他随6连上阵地,协助6连的政工干部做好战地政治思想工作和宣传鼓动工作。鲁教导员还把自己的加拿大手枪给他带上。6连接防老秃山主阵地后,又打退了敌人十多次反扑,歼灭了大量敌军。战斗异常激烈,我军也伤亡很大,到25日中午,6连在阵地上的3个连级干部都负伤被送下火线。这时,敌人又开始了一轮新的猛烈进攻,形势很危急。面对这种情况,他勇于担当,主动代理连长指挥战斗,一个下午打退了敌人3次进攻,歼敌60余名。他用缴获的卡宾枪亲自毙敌、伤敌各1名。一个美国兵被他击中右臂,只见这个美国兵突然像触电似的一哆嗦,手上的卡宾枪跌落地上,用左手捂着右臂的伤口,惊恐地逃跑了。另一个美国兵一脸张惶,转身想逃,被他一梭子弹击中,滚下了山坡。

打退敌人第3次进攻后,他要连通讯员通知各排抓紧抢修工事,并来一个排长开会,了解各排的伤亡和战斗情况,研究夜间防卫布署。正在开会之时,冷不防敌人的一发炮弹打来,正好落在他们的站立处。开会的8人有2个当场牺牲,他的左腿胫骨被弹片炸成粉碎性骨折。另一块弹片从他背的左上部打进,穿过肺部,嵌在第十一肋处。由于肺被击穿,内外压不一样,形成“气胸”,呼吸困难,喘不过气来。他左腿流血、背上流血,口里吐血,当即就晕倒在地。由于敌人炮火封锁太厉害,担架队上不来,他负伤几个小时后,才被救护组人员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绑在背上,艰难地从阵地上爬了下来。


进入了烈士名册

从阵地上下来之后,他满身是血,军装和衬衣都被血浸透了,原来写在军服上的部队代号、姓名、血型等信息都无法看清登记。到救护所后,医护人员把他的血衣都换了,他成了一个没有身份的伤员。由于流血过多,加之伤口感染,在往后方转运的途中,他一直发高烧,处于昏迷或半昏迷的状态,无法告知自己的身份姓名。因此,当老秃山战斗结束后,伤员名单上就没有他的名字,于是顺理成章,他就上了烈士花名册。

历经近一个月的转送,4月下旬他被转回国内吉林延边的陆军第三医院救治。入院初期,身体极度虚弱,成天只能仰卧在病床上,连翻身侧睡都要护士帮助。2个月后,身体状况逐渐好转,能勉强坐起来。与部队失掉联系,像个无家可归的孤儿,很不是个滋味,他就给部队和战友试着写了几封信。部队收到他的信之后,才知道他没有牺牲。不久,营首长和一些战友陆续给他回了信,告诉他老秃山战斗的战果情况。还告诉他,团首长在全团排以上干部战斗总结大会上,表扬他在战斗危急时,主动代理连长指挥作战,打退敌人3次进攻,是对党忠诚,对战争负责。他从信中得知这些情况后,深受鼓舞。按照他在战场上的表现,应该是要记功的,由于他已“牺牲”进入了烈士名单,也就没能为他记功了。但他并不计较这些,自己能在重伤后活下来,还能得到团首长的肯定,已是最大的安慰和奖励了。

难过的是,得知自己最好的同学和战友朱永昭也在老秃山战斗中牺牲了。这令他感到极度的震惊,感到难以接受和相信。 


老兵之歌

经过医院的精心治疗,他康复出院了。但左腿已经伤残,嵌在肋骨处的弹片,由于靠近神经,没有取下来,留在了体内。作为6级伤残军人,他身残志坚。复员后于1955年考入西南农业大学园艺系,毕业后留校工作。先后任过助教、系党支部书记、外事办主任、农业教育研究室处级调研员等职。高级技术职称为副研究员。曾赴日本、美国、法国进行过短期考察和访问。

他善于总结,勤于创作。翻译并编写了《农业科技管理的理论与实践》、《战火中的南开儿女》等多部著作。他为悼念在老秃山牺牲的同学和战友朱永昭而写的《柳叶笛又吹响了》一文,2002年获重庆市首届少数民族文学奖。2006年被载入《军之英才  共和国最可爱的人》大型文献中,并获好作品一等奖。

刘秉臣已入选《中国少数民族专家学者辞典》及《中国专家大辞典》。近几年,他热心于歌曲的创作。写好歌词后,请人谱曲,请专业人员演唱,并制作成光盘。在他家里,我们有幸欣赏到他创作的几首歌曲,很振奋人心。特别是那首《老兵》,更是表达了走过战争风云的几代老兵的共同心声和真实写照。特将歌词附后:

“一身征尘,遍体伤痕,碧血黄沙,横戈马上行。叱咤风云,铁骨铮铮,热血铸就,民族脊梁军人魂。

两鬓如银,热血未冷,仰天长啸,我是一个兵。红旗猎猎,残阳似血,梦里听见,战鼓动地军号声声。

老兵,军魂,军魂,老兵。老兵会随岁月离去,军魂,军魂,军魂世代永存,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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