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愿军】一个永远留在朝鲜的赤峰人
英雄赞歌
“‘清明时节倍思亲，悼念革命烈士魂。朝鲜战场洒热血，保家卫国献青春’。又是一年清明节，刚刚79岁的崔凤阳老人来到我们的直播间，为缅怀在抗美援朝战斗中牺牲的胞兄崔凤琢赋诗一首，以表达悼念之情，在这里我们向英烈致敬！一首《英雄赞歌》一起分享……”
那个清明节，连续三天，在赤峰市翁牛特旗人民广播电台《龙乡之声·综艺时空》栏目里，总能听到这样一段话，随后便是那首《英雄赞歌》的壮烈旋律：“烽烟滚滚唱英雄，四面青山侧耳听，侧耳听。青天响雷敲金鼓，大海扬波作和声。人民战士驱虎豹，舍生忘死保和平……”
“这些年，崔凤阳老人都会在这个时候来为他的哥哥点歌，翁旗电视台的‘点歌台’栏目今年停办了，可老人来找了两次，我们也挺感动的，就在广播里给他安排了。”当时，翁牛特旗广播电视局文艺部的郑主任告诉我说。
那么，一个年近耄耋之年的老人家为什么总要在清明节为哥哥点歌呢？除了一般意义上的纪念意义之外，是不是还会有其他的幕后故事呢？带着这样的疑问，我找到了当事人——崔凤阳老人。
崔凤阳，时年79岁，1995年从翁旗政府机关退休，居翁牛特旗乌丹镇某小区。
“我这楼房是头些年买的，要是搁在这几年，可就买不起喽！”说着，身体尚好的崔凤阳老人带着我走进了他的家。他跟老伴儿住在二楼的一个两居室里，靠退休金生活。他每个月四千来块，她每个月两千来块，一共五六千块的样子。
跟许多老人家一样，崔凤阳的待客态度认真、热情、执拗却也稍显琐碎，沏茶、倒水、让座、寒暄，客客气气，然后才进入到正题：大相册、小本子、写满文字的稿纸，从书房里抱过来一大摞。
“唉，年纪大了，好多事儿记不太准确了，你看看这个吧！这上面记着我三哥的一些情况。”崔凤阳老人有点儿耳沉，他颤抖着双手，捧起一个很旧的小本子。
我翻开那个小本子，上面记载着这样一些文字：崔凤琢，生于1929年阴历8月份，入伍时间为1945年10月，入党时间为1949年10月，炮兵第二十一师二零七团政治处，牺牲于1953年7月19日，埋葬地点是朝鲜江原道昌道郡岘堂里孟哥洞。
“我的三哥是属小龙的，牺牲那年才二十四呀！”
崔凤阳打开了话匣子，从头说起，表情很是伤感。
贫苦之家
1946年9月，乌丹以西设乌丹县，以东为翁牛特旗左旗，同属热中分区。其中，乌丹县又分为一区（驻山嘴子）、二区（驻五分地）、三区（驻广德公）、四区（驻梧桐花新井）、五区（驻毛山东）、六区（驻益和公）、城关区（驻乌丹镇）。
在二区的四道杖房大新井村，有一户老崔家，那叫一个穷，一年四季能揭开锅的时候少，只有夏天还好过些，可以捋些树叶子、剥几块树皮，再拾掇拾掇，熬菜粥吃。1937年，这家的男主人崔明活到55岁，家贫治不起病，把四男三女七个孩子撇给妻子崔沈氏就撒手人寰了。
这一年，崔凤阳只有两岁，还在光着腚。
崔沈氏整整比丈夫小了12岁，却是个刚强的女人。她咬着牙，拎起要饭篮子，不但把七个孩子都养活大了，还把闺女们打发出了门子，又给大儿子和二儿子说来了“团圆媳妇儿”。
“团圆媳妇儿”就是童养媳。
“我妈的心眼儿好，对我的这两个嫂子也好，有时候看到饭桌上的菜粥不够了，她就不吃了。”崔凤阳告诉我，三哥叫崔凤琢，大哥叫崔凤瑞，二哥叫崔凤珏。“大哥得了病，没钱治，落下了病根儿，成了哑巴。二哥老实巴交的，不认识字。”
入伍参军
或许是年纪相仿的原因吧，打小儿起，老四崔凤阳就跟三哥崔凤琢最亲近，关系最好。有一年，崔凤琢给地主老张家去扛活，干了一天半就不让干了，还不给工钱。崔沈氏拉起光着腚的小凤阳，跑了好几趟，磨了好几天的嘴皮子，才把那毛八的工钱给要回来。
“……哥哥从小没有读过书，在极端贫困的生活中度过了童年时光。八、九岁就帮助父母干活，如拾柴捡粪等。十二、三岁时就顶半个劳动力，去给地主上山耪地、拔草，从早到晚干一天只能挣五毛钱（伪币）。特别是伪满洲国时1942年到1944年连年大旱造成严重饥荒，又加上伪政权‘兴农合作社’逼迫交粮，灾年收点秕粮也被缴上去。父亲得病无钱治疗过早地离开了人世。靠着母亲一个人，拉扯我们兄妹七人。那时全家都以野菜、草根、树皮、树叶为食。到了冬天就更加困难，天寒地冻，我们穿着单衣光着脚，吃的是糠炒面，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后，乌丹解放了，广大穷苦的老百姓翻身得解放，实现了土地改革。因为哥哥从小就忠厚老实，仗义执言，所以村民都推荐他为村负责人。有一天区首长来我村召开群众大会，首长见他十分精明能干，就看中了他让参加革命，他当场表示同意。首长说：‘你今年刚16岁，你还是和你母亲商量一下，看她是否让你去。’母亲听说后怎么也舍不得让哥哥去当兵，担心炮火连天怕有个闪失，不愿意让他去当兵。哥哥安慰母亲说：‘咱们这解放了，还有不少穷人没有解放，我参军是为了解放全中国，让天下所有穷人翻身都过上幸福生活’。临走时他含着眼泪对妈妈说：‘请妈妈放心，你的儿子决不辜负您的希望，好好学习练好杀敌本领。’”。关于三哥崔凤琢参军的经过，崔凤阳在《纪念胞兄崔凤琢在抗美援朝战场光荣牺牲60周年》一文中这样写道。
在采访中，崔凤阳又为我回忆起了当年的一些细节。
“那位区首长应当是乌丹县二区的民政助理刘珏，那天晚上，他在群众大会上手里举着一盏麻油灯往参加会议的人堆里照了一圈儿，就相中了我三哥。那时候，三哥是大约一米七五的个头儿，身子挺结实的，也精明能干。我还记得刘助理让我去叫的我母亲。可最终我母亲也没能拧过我三哥，我三哥还是与同村的于德林、王明一起入伍了。入伍的那天，于德林和王明骑着一头毛驴，我三哥和另一个当兵的合骑着一匹马就走了。”
采访过程中，还有一个细节让我记忆犹新，那就是当时给崔凤琢等新战士发的灰军服里面絮的是羊毛，崔沈氏看着挺心疼的，就把羊毛抽出来，絮成了棉花的。“他参军后只能跟首长办事时才能顺便到家看看母亲，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崔凤琢加入区小队后，刚开始时是给一个骑兵连长当通讯员，打土匪。有一次，首长让崔凤琢骑马去送信，被土匪发现了，子弹“嗖嗖”地擦身而过，一颗子弹打在马鞍子后座上。崔凤琢机智勇敢地打马绕弯儿跑，不仅没有受伤，还把土匪们引进了我方的设伏地区，让跟踪而来的敌人吃了大亏，被打得屁滚尿流，狼狈不堪。圆满完成任务的崔凤琢因此受到了首长的表扬和奖励。
至于崔凤琢是哪一年随大部队离开家乡的，崔凤阳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可能是1947年吧。
“我三哥参加过辽沈战役，攻打过锦州。”崔凤阳老人说。
辽沈战役是中国近代史中第二次国共内战的“三大战役”之一，1948年9月12日开始，同年11月2日结束，共历时52天。1948年10月14日，我军对锦州守敌发起总攻。经31个小时激战，于15日攻克锦州，全歼守军10万余人，俘范汉杰及第6兵团司令官卢浚泉等，完全封闭了东北国民党军从陆上撤向关内的大门。
在此，我知道的是，1946年对于赤峰地区的革命来说，是黎明前的那段黑暗，非常的黑暗，在国民党军和各种土匪及反动势力的联合绞杀之下，很多革命人就牺牲在了这样的一个时间段里。而崔凤琢正是那些成千上万的、把黑暗走成黎明的战士之一。
抗美援朝
“我这次一旦为国牺牲，你们好好地替我孝敬慈爱的母亲；我如果为国捐躯，请你千万去信告知我的未婚妻，别误了人家的青春。这信不要跟母亲说，你知道就行了……”这封信是崔凤琢即将渡过鸭绿江时写给四弟崔凤阳的。读完这封信，崔凤阳哭了，三哥对他的好他记得：部队上发了新内衣，三哥舍不得穿，省下来，寄回来，给四弟穿吧。
就在这一封信的头一封，崔凤琢高兴地写道：“我现在也会写信了，在毛主席的领导下，把我培养成一个革命战士，我在一九五二年的学习成绩很大，我现在已经高小毕业了，上级看我学习的好，把我又调到指挥部里，我现在又担任指挥的工作。”更让一家人欢喜得不得了的是，老三处上对象了，他在来信中这样写道：“咱大人问她的名字、地点。现在她二十二岁，叫徐凤英，她在女工厂工作，她家里有父母，哥嫂，两个弟弟，三个妹妹。她住地就在韩家店南沟，我们两个也经常见面说笑打闹。她工作在平安被服厂，她也没有困难，她对我帮助很大，给我做活，给我钱化（花）。”
当时，崔凤琢所在部队已由骑兵改为步兵。组织上见崔凤琢有培养前途，又调他到高炮团工作。
1950年6月25日，朝鲜战争爆发；
7月7日，在前苏联缺席的情况下，美国操纵的联合国安理会通过第84号决议，决定介入朝鲜内战，并由此开创了一个错误的先例，派遣联合国军支援南朝鲜抵御北朝鲜的进攻；
8月中旬，北朝鲜人民军将南朝鲜军驱至釜山一隅，攻占了南朝鲜90%的土地；
9月15日，以美军为主的联合国军（美国、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荷兰、法国、土耳其、泰国、菲律宾、希腊、比利时、哥伦比亚、埃塞俄比亚、南非、卢森堡）在仁川登陆，直接介入朝鲜内战，并将战火扩大至中国东北。
为了保护刚刚成立的新中国免遭战火，在朝鲜战争开始四个月后即10月25日，中国人民志愿军应朝鲜请求赴朝，与朝鲜并肩作战，并取得重大胜利。美国在战局不利的情况下，撤换了麦克阿瑟元帅，并从全球战略格局角度出发，认识到在远东的战事不利于其全球争霸，因此通过外交途径向中国提出了停战谈判的要求。
1951年7月10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和朝鲜方面与联合国军代表开始停战谈判，经过多次谈判后，终于在1953年7月27日签署《朝鲜停战协定》。
崔凤琢牺牲于1953年7月19日，距离《朝鲜停战协定》的签署还有八天的时间。
英雄归处
据介绍，在赤峰市烈士陵园的纪念碑上，“崔凤琢”这个名字排在翁牛特籍烈士的第二位。
那场抗美援朝战争总算是结束了，很多志愿军战士都在陆续返乡，老崔家的一门老少也在盼望着亲人的回归。“就在全家焦急地盼望哥哥胜利归来时，我在学校突然接到哥哥牺牲的通知书，真如晴天霹雳……”崔凤阳说，那一年，他还在读五年级。
崔凤阳哭着跑回了家！
崔沈氏自打从知道三儿子牺牲了的那天起，就天天以泪洗面，最终把双眼都哭瞎了。
老娘想儿子啊！
“逢年过节时，我那老娘就更想我三哥了。她为了不影响我们这一家老少的心情，就躲到村外的山沟里去哭。”崔凤阳还告诉我：“老母亲活着的时候，因为没有什么文化，不知道哥哥是牺牲在国外，还埋怨我说，经常去外地出差，怎么不抽空儿去看看你哥哥呀。我跟老母亲解释了半天，老人家这才明白，她的三儿子是死在远在天边的外国了。”
崔沈氏是1973年去世的，享年79岁。老人家在临终前，把崔凤阳叫到床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到哥哥的坟前去看看。
可是，去朝鲜谈何容易！
几经周折，直到1993年，崔凤阳才通过亲戚的关系，加了一个“塞儿”，得到了一个自费的名额，随辽宁省的一个考察团赴朝。这一年的9月14日，崔凤阳渡过了鸭绿江，此时距离崔凤琢牺牲那年刚好是整整的四十年了。
“参观了朝中解放战争胜利友谊纪念馆、朝中友谊塔、板门店等地；参观了中国人民志愿军烈士友谊塔，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友谊塔占地面积12万平方米，塔身高30米，塔身用1025块花岗石和大理石砌成，象征中国人民志愿军赴朝作战的日子，也就是1950年10月25日……我怀着激动的心情，在友谊塔前照了相，并向中国人民志愿军烈士和我胞兄亲笔写下了留言，表达了尊敬和思念之情。”崔凤阳告诉我，他的留言是：我要回国了，请你们在这安息吧！中朝两国人民不会忘记你们的崇高国际主义精神，你们的光辉业绩永远受到中朝两国人民的崇敬，你们的英名万古长青！
崔凤阳在朝鲜境内逗留了不到七天时间，有感慨万端，更有遗憾无尽！当时的朝鲜方面审查之紧是令人难以想像的，连一张《赤峰日报》都带不进去。崔凤阳提出想去哥哥的墓前祭拜，可朝鲜方面的答复却是只允许去朝鲜烈士的陵园去看看。到了展览馆，看到的还是金日成的丰功伟绩，中国人民志愿军的展厅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万般无奈之下，崔凤阳只好朝着三哥埋葬地的方向，跪下，磕了三个头，捧了一把土，再用矿泉水瓶子装了一些水，回国了。
回国后，崔凤阳决定自费为哥哥崔凤琢建立一座纪念碑，用从朝鲜带回来的土和水在老家栽上一棵松树。经过翁牛特旗民政局和原四道杖房乡及村委会、有关部门领导的批准，这座纪念碑从1998年10月开工，到1999年8月8日建成，耗时近一年的时间，崔凤阳个人自掏腰包一万五千元。
如今，“崔凤琢烈士纪念碑”就屹立在他的家乡——大新井村。
永记在心
“唉，我是在十几年前才从别人的口里知道我哥牺牲的经过的。”说着，崔凤阳老人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自打知道三哥牺牲的消息之后，只要一听说附近地区有人从朝鲜回来，崔凤阳不管多远，都会骑上自行车赶过去，只是想知道三哥的牺牲经过。可是，不是不认识，就是不知道，没有一个人能说清楚。直到十多年前，崔凤阳打听到了，有一个姓于的志愿军老战士，老家是乌丹镇山咀子南湾子的，跟崔凤琢是战友，回国后转业到陕西，把家也搬过去了。听说，这位于姓老战士曾经回来过两次，他原本想到大新井村去见一见战友的老母亲和兄弟姐妹们。可是，不知何故，这位于姓老战士最终也没有成行，只是把崔凤琢牺牲的大概经过跟自己的亲朋好友说了说。
“只是听人家转述的，我三哥是让美国的飞机给炸伤的，当时没有死，只是流血过多。我三哥在临终前还跟这位姓于的战友要过苹果吃。我三哥还嘱咐这个战友，回国时，一定要把他的骨头背回去。三哥的这个战友回国后没有来见过我们，可能是无法面对我的老母亲吧，他没有办法完成战友的嘱托啊。”崔凤阳一想起这事儿，就成宿地睡不着觉。
从打算修碑的1998年起，崔凤阳老人就决定每年清明节都给三哥点一首歌。那年的清明节，这位老人又到翁旗广播电视局为哥哥点歌，才知道点歌的栏目已经停办了，他就又找到台里的领导。领导们知道了这件事儿后也很感动，特事特办了。
“只要我还活着，我就要为哥哥点歌，我和老伴儿去世以后，会给儿女们留点儿钱，来办这件事儿。”据了解，崔凤阳的儿女们过得并不算富裕。
烈士遗书
在采访过程中，我有幸读到了崔凤琢烈士的几封遗书。从中，我们一定能够体味到那绵延了半个多世纪的亲情与大义。
亲爱的凤阳弟：
自从正月六日接到你的来信，信上说的很是明白，咱家事情我都知到（道）了。你来信说的你要来看我就是没有钱，我这里也没有钱，我想你不要来啦。你的来信说的你要参加，我也不知到（道）你参加部队是参加地方。我想你在家好好的念书吧，努力生产种地吧。你要来看我等三四月时候你换上单衣服，天也不冷啦。你要来看我，你就拿你一来的路费就中啦，等你回去我给你拿路费。我这里高粮（粱）米六百元一斤，大米一千二百元一斤，青市布宽面四千五一尺，白洋布两千八百元一尺。你来穿好的衣服，像一个学生。你在走到我这里十天就可以到，你要是座（坐）汽车，两天座（坐）大车，五天就可以到我住（驻）地。
注：上面这封信没有标点也没有结尾，据此应当是这几封信中最早的。标点、括号中的字是我后加或改的。当时的一万元只相当于现在的一元钱，下同。
凤阳弟：
我把朝鲜战斗情况向全家告（汇）报一下：现在朝鲜的战斗情况的好转，自从我们部队入朝参战以来，得到伟大的胜利。在接连的五十天战斗中，消灭美、李匪军两万多人，我们一个连就击落敌机五架，击伤敌机三架。现在志愿军每一个指战员同志，都有坚强的决心，消灭那些人面兽心的美帝国主义，不怕任何坚（艰）难困苦，有决心保卫咱们神圣的祖国前进。
另外，我在朝鲜战场上，工作利顺，身体强壮，生活很好，请全（家）老幼不要想念。
最后我向全家老幼致敬，别不多谈。
兄凤琢草
母亲大人：
来信我接到了，咱家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来信说你要来看我，我上回给你去信，说连来带回得四十万元钱，现在用不了啦，有二十来万就可以了。家要是接到这封信，就不要来了，因为我们部队要转移了，不在那里住了，请妈妈不要想念我才好，也不要胡思乱想。我就是要抗美援朝去。现在我们部队正在黑天白日的练兵，就准备到朝鲜消灭美国鬼子。请妈妈不要想念我，我是党和毛主席培养的革命战士，也必须服从命令听指挥。美帝国主义又想走日本的老路，侵略我们中国，不叫我们中国人民得到幸福。有伟大的领袖毛主席领导我们抗美援朝卫国保家，我想也是保卫祖（国），也是保卫妈妈，不叫那些野狼进我们中国，请妈妈见信不要难过，我们部队是中国最大的炮兵，就没有比我们部队大的。我们部队是现代化最进步的武器，当多少年兵他没见过这样的武器。毛主席、朱总司令亲自给我们部队检阅。
来信说我的婚姻问题，妈妈总是想念着。请妈妈不要想念，我现在外面有了，在一九五零年就说中了啦。她在被褥（服）厂做工，我们两个也经常的见面说话。她今年二十二岁了，她也愿意等着我，她（他）们全（家）也愿意等着我。现在上级不许可在部队结婚，等一二年我回家带着。现在是不能够结婚，之（只）好把像（相）片捎家给妈妈看一看。她也不识字，就会砸（做）衣服，她是个工人，在女工厂工作。
我现在无线电台上工作，上级看我有点文化，就叫我到无线电台上工作。请妈妈不要想念才好，别不多禀。
儿凤琢上
亲爱的凤阳弟见字如面：
近来你的身体很好吧？你的来信我收到了，你说的话我完全都明白了。现在我们部队还没有走，等本月二十八号就要出发了，请大人和全家老少不要惦念才好。我们到前方一点危险没有，我们现在吃穿完全都不困难，我们行都坐着汽车，不像过去了，在地上走。现在什么东西都丰富的，请全家老少不想念我，我现在的思想一切为了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现在是不能够回家看妈妈，等把美国鬼子消灭干净，在（再）回家孝敬大人。
我现在也会写信了，在毛主席的领导下，把我培养成一个革命战士，我在一九五二年的学习成绩很大，我现在已经高小毕业了，上级看我学习的好，把我又调到指挥部里，我现在又担任指挥的工作。
咱大人要问她的名字、地点。现在她二十二岁，叫徐凤英，她在女工厂工作，她家里有父母，哥嫂，两个弟弟，三个妹妹，她住地就在韩家店南沟，我们俩（两）个也经常见面说笑打闹。她作工去就在平安被服厂，她也没有困难，她对我帮助很大，给我做活，给我钱化（花）。
我在上（回）去信，我和凤阳弟要一张像（相）片，到现在也没有给捎来，我想咱家一定是困难的，如果要是不困难，早把像（相）片给捎来了。我想叫凤阳照一个半身的就可以了，一寸的用不了多少钱，如果要是实在的困难，给我来信，我给家捎几万元。
家里接到这封信以后，再给我写信皮的时候，就要写西阜新了，就写七八一部五大队四中队二队，就德（得）了。现在凤阳是念书还是生产，来信说明白，定婚没有。别不多谈！
兄凤琢
亲爱的凤阳胞弟见字如面：
近来你的身体和学习很好吧？全家老幼平安吧？你来的信我收到了，信上说的一切明白。咱(家）的情况我都知道了，现在咱家的生活怎样？是否困难呢？来信说明。
关于你的像（相）片，我收到了，你的照片我还认识，那一个三十多岁的人，我不知道是谁了，请你来信说明，他是那（哪）个哥？关于你上次来的信说：咱家收到我邮家那一点东西。
现在你是念书（还是）种地呢？咱家各位哥哥都在家干什么工作呢？来信详细说明。关于你的婚姻事，我也知道了，是大人给你主的婚吗？她识字吗？多大啦？什么村的？
我现在朝鲜战场上，身体强壮，工作顺利，生活愉快。
请全家人不要挂念才好，别不多谈。
兄凤琢草
1953.4.2
注：这是一封有时间落款的信，或许是崔凤琢的绝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