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愿军】朝鲜战场抓特务

我1970年初中毕业后，回到家乡北京市大兴县魏善庄岳家务农。那时候生产队集体劳动，需要在大队值班，我因为是知识青年，又担任了民兵排长，晚上就住在大队部，带班的民兵连长李齐成是一位从朝鲜战场退役的老兵，漫漫长夜，他经常给我们讲述志愿军的事迹，印象最深的就是他们在朝鲜战场抓特务的故事。

李齐成回首往事说：1952年初秋，志愿军正在英勇抗击侵朝美军发动的所谓“秋季攻势”。一天，在志愿军司令部通信处的掩蔽部里。崔处长向我交待:“第42军报告，他们捕获了一个侦窃我军通信的敌特分队，首长要派人去审讯。你去执行保卫任务，今夜就出发。”

我怀着极大的兴趣领受了任务。

当天黄昏，我即跟随杜牧平驱车登程，向目的地疾速驶去。途中，只见敌机沿着公路对我沿途地面目标，不断地进行频繁的攻击、轰炸，忽远忽近的火光，不时映入我的眼帘，机关炮和巨型炸弹的轰炸声，不时传人我的耳中。

但此刻我的思绪，因受任务主宰，不由自主地沉入以往敌军侦窃我军通信的回忆中。

据杜牧平介绍：1951年下半年，我方转为战略防御以来，曾多次发生我军通信被敌侦窃的事件，令人十分愤懑和不安。领导曾多次向保卫处通报，从侵朝美军总部发往华盛顿的电报中发现，我军不少电台的不少电报已被敌方窃收。

一天，志司无线电第三区队李东祥区队长向我汇报:“今天同驻朝大使馆联络，发生了奇怪的事。”

“什么奇怪的事?”我着急地问。

李东祥说:“上午会晤时间是10时整，我们収听呼叫至12时，完全无效。下午会晤时间是16时，沟通联络后，我台问他台上午10时至12时为何不来会晤。他台回答说:‘上午10时联络情况正常，我台曾发电你台，其号数x x，字数xxx。'我台再三检查，并未收到他台所说的电报，这还不奇怪?”

对此，我们怀疑大使馆台被敌冒充联络，故即向崔处长汇报。他立即向大使馆发电，查明情况。

大使馆回电详细说明了上午10时联络时“正常”的情况，并特别说到“上午10时沟通联络后，你台说干扰很厉害，要我台改频到x x MC。之后，我台即向你台发报……”至此，我们可以完全肯定大使馆台被敌冒充联络了。此时，我们深深感觉到，敌人对我军通信已不再是旁窃电报，而已发展到冒充联络，破坏我军指挥了。为挫败敌人的阴谋，我们在无线电联络上采取了新的措施，使用一-次性“敌我识别暗令”。这样，敌若不知我军的“敌我识别暗令”，是无法冒充联络的。

通常情况，通讯处对一线部队的联络情况比较注意，有时对在二线休整部队的联络情况注意不够。有一时期，第60军在二线休整。一天，杜牧平查看志司各台的联络情况报告表，发现同第60军已失去联络6天。他立即向崔处长汇报。经过分析，因已采用“敌我识别暗令”，估计被敌冒充联络的可能性不大，可能是该军遭敌轰炸，电台被破坏的原因。因此决定，立即派通信科乔俊参谋携15瓦电台1部(3名报务员)前去查明情况。如果该军电台确遭破坏，就把所带电台留给该军，以恢复通信联络。

乔俊带领电台，当夜登程出发，到达第60军后，立即会晤该军通信科刘文波科长。得知情况后，刘文波非常诧异，立即打断乔俊的话，说:“没有啊!我们同志司联络一直很顺畅，现在正在联络呀！”

乔俊非常吃惊地说:“请您现在带我到电台去。”

他们一起来到电台。乔俊立即接过报务员的班，两次向对方拍发敌我识别暗令，对方均避而不答。乔俊紧张地校正了收发信机频率，重新呼叫志司电台。沟通联络后，乔俊拍发了敌我识别暗令，对方也回答了相应的回令。此时，乔俊对刘文波说:“几天来你们一直联络的是敌台。”他又指着耳机说:“这才是真正的志司台。今后每一次联络，都必须使用敌我识别暗令，否则就会被敌冒充联络，破坏我军的指挥。”刘文波科长也严肃地向报务员们强调了使用敌我识别暗令的重要性。

杜牧平记得：还有一次，志司通往某兵团线路的维护哨，曾报告巡线时，发现线路曾被人搭线。现场迹象表明，极可能是敌特搭线窃听。我正在想着敌人一次又一次侦窃我军通信的事件，公路旁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防空枪声，打断了我们的思绪。

敌机掠过后，我们又快速前进。此时我想，今年春夏我军电报通信，由无线电转为有线电，无线电已转为静默状态，我真想立即审讯这帮特务们，看他们又是怎样侦窃我军通信的

黎明时分，汽车抵达在西海岸防驻的第42军驻地。通信科张科长，简要地介绍了抓捕敌特分队的有关情况。原来，这伙特务是两个星期前，从西海岸秘密爬上来的，共11人，全部是朝鲜人民军打扮，伪装成一个中尉副中队长，带领一个分队的士兵，来执行某种任务。上岸后，一行人住在我第42军后勤部住的村子里。他们各方面都伪装得很逼真，白天像人民军那样出操上课，夜间外出“巡逻”,同老百姓关系搞得很好，假扮像人民军一-样，同志愿军人员谈笑自如，从无人对他们有任何怀疑。他们在这个村子住了两个星期之后，说奉上级命令，要去执行新的任务，就往别的地方转移了。

这伙特务中，有些人是人民军被俘人员中的变节分子。有一个年轻人，家在北朝鲜，在转移中得机脱逃，向当地政府投案自首，并为我军带路，才得以把这批特务一网打尽。

我们在张科长陪同下，通过翻译开始对敌特进行审讯。

首先提审为首的那个“副中队长”。当我们宣布提审罪犯后，只见一个全副镣铐，面如土色，年约30岁左右的家伙，全身哆嗦着被押了进来。我命令他坐下，严肃地注视了他几秒钟，他低下了头。

杜牧平喝问:“我们的政策你知道吧？叫什么名字，是什么部队的，你的职务是什么?”

特务战战兢兢有气无力地低声回答:“贵方的政策我知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的名字叫文光国，南韩光州人，是804部队的少校副大队长。”

又问:“804 部队是什么部队，任务是什么?”

文答:“804 部队是专门执行电信侦察的谍报部队。战前是南韩军总部的一个单位，战争开始后，划归美军驻南韩总指挥，属美军的一部分，任务是专门侦窃贵军的情报。”

再问:“你老实交代，潜入我军后方几次了

文答:“我没有来过，这是第一次，是上司派我来的。”我问:“上司为什么派你来?任务目的是什么?’文答:“上司说，第一联队的无线电已搞不到贵军的情报。为了获得贵军高级指挥部对我军秋季攻势的估计和对策的情报，只有在贵军总部通北京的有线电线路上侦窃一个办法。美军总部急需这个情报，所以联队长说804部队长官下令，要我亲自执行这个任务。”

杜牧平追问:“你们这个分队是怎样侦窃我军情报的?”

文答:“我们这个分队分3个组，一是有线电话侦听组，4个人，其中有两人懂中国话; 一是电报侦收组，3个人;一是电台送信组，3个人;加上我共11个人。使用美式特工15瓦电台。

“电话侦听组使用的器材是感应音频收信机和录音机。它的线路接触器的夹子，是带绝缘的，既能听到贵军讲话，又不会被贵军发觉。情报录音带，不紧急的交地方特工人员转回南韩;紧急的，就译成密电由电台发回南韩。电报侦收组使用的器材，是按贵军电报信号的特点，临时摹制的电报收信机。侦收到的电报，上司要求全部用电台发回南韩。”

杜文平端过一杯水，递给文光国，又问，“你搞到我军一些什么情报?”

文答:“上司说，贵军总部通北京的有线电线路，经过安州一带，要我们在安州一带寻线侦收。我们登陆后，每晚都在安州一带活动，但为了安全，每晚只能活动两个多小时，已活动了两个礼拜，始终没有找到所需要的线路。遇到的都是贵军高射炮部队的电话线路，对这些线路的通话，录了一些音，音带已被贵军缴获。”

见对方逐渐放松警觉，杜牧平又问:“804部队有哪些技术单位，

文答:“804部队有两个联队。任务是什么?”

为了立功，争取宽大处理，文又解释：“很多人是台湾来的，任务是侦窃贵军。一个是无线电联队，听话；另一个是有线电联队，就是我所无线电报和无线电在的联队，也有懂中国话的人，任务是侦窃贵军的有线电报和电话。”

杜牧平穷追不舍，喝问:“无线电联队有哪些业务技术部门，是怎样侦窃我军电报和电话的?”

文答:“我们联队间是互相保密的，具体情况我实在不知道。只听说过他们的侦窃比我们容易得多，没有危险，并能侦窃贵军大量的电报。”

考虑文特说的是实情，没再就此追问，杜牧平改变话题问:“你们的有线电联队，有几个什么大队，任务是什么?”

文答:“有线电联队有两个大队，每个大队约100余人，都是侦窃贵军有线电话和电报的。第一大队，即我所在的大队，称‘敌后大队’，专门派往贵军纵深和后方侦窃;第二大队，称‘前线大队’，只派往我军前沿部队，用电磁技术器材侦窃贵军的电话，为前线师团提供情报。’

“那么，第二大队用的是什么电磁技术器材?”

文答:“是高灵敏度的音频收信机，音频的感应触感线作用距离可达两公里。”

杜牧平态度平缓地问:“你们大队派到我军纵深和后方的侦窃分队，大约有多少批次?搞到了我方一些什么重要情报?”

文答:“多少批次我记不清了，反正经常派，有时一次就派出几个分队，主要是在贵军发动攻势之前。多数弄回来了情报，也有失踪未回来的。情报是否重要，上司不说，我们不知道。”

“你们的大队长、联队长、804部队的长官叫什么名字？”李齐成在一旁查问。

文答:“他们都是美国人、都受过高等特工训练。大队长克拉克，联队长罗伯特，804部队长官史密斯。”

紧接着，审讯组又对其他9名特务逐一进行了审讯，对投诚者也逐一进行了讯问。他们所供的情况，基本上都在文光国的供词范围以内。此外经查验，验证了敌特的录音带，都是我军高射炮部队的空情报告。之后，审讯组要特务们用他们的器材，在特设线路上进行现场表演。结果表明，确实能够不被觉察地侦窃到我方的电话和电报。

此次审特任务，主要是查明敌人侦窃我军通信的有关情况。我们暗自庆幸，我军电报通信已改为有线电传输，使敌军无法获得我高级指挥机关对敌“秋季攻势”发展形势估计和对策的情报;另一方面，此刻才真正明白通信保密的重要意义，才明白有线电通信保密性虽好，只是同无线电通信比较而言，只要有电磁辐射，它就有被侦窃的可能。

返回志愿军司令部后，杜牧平迅速把审讯结果向上级作了汇报，并向志司首长写了书面汇报，提出了加强有线电通信保密的意见，建议在有线电线路上进行不间断武装巡逻。志司首长对此事非常重视，对通信保密工作更加关心，由此保证了抗美援朝战争的胜利。

岁月沧桑，半个多世纪过去了，志愿军老战士李齐成已然作古多年，但他讲述的动人故事，依然回想在耳边。催人觉醒。保密工作，十分重要，必须努力加强之！丝毫不可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