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3年朝鲜停战谈判签订协议后,党中央决定志愿军部队陆续分批回国,从国内抽调一些部队和机关人员赴朝轮换锻炼。因此,1956年11月至1958年10月,我父母带着三个女儿赴朝换班。住在英雄的中国人民志愿军后勤部驻地成川郡。我和两个妹妹分别是5岁、2岁、不满周岁。

战后的朝鲜支离破碎、人烟稀少,但是三千里江山依然不失美丽。记得我们驻地附近山连山、峰连峰,峰峦叠嶂,小溪纵横,满眼郁郁葱葱。朝鲜人民热爱志愿军,见面总要打招呼。我当时虽年幼,但是那段记忆永生难忘。

炸弹坑拾荒

我是从幼儿园退园赴朝的。在国内幼儿园见小朋友丽丽有一条降落伞裙子,极羡慕,据说是战场上捡的降落伞做的。因此到朝鲜后见驻地附近有一大炸弹坑,里面散落着书本、纸张、板凳……非常兴奋。为了能捡到降落伞我经常在里面翻腾,类似现在的拾荒人。曾捡回不知哪国的铅笔盒(一直使用到小学毕业)、大茶缸子、铅笔等当时可都是好东西。用铅笔学写字,用“三反(反贪污、反浪费、反官僚主义!)”的语气批判大妹妹,想写“马佩霞浪费”可是霞字太难写了,只好用我的兰字代替。贴在我家门上,谁来了谁看见笑。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涉河找朝鲜小友

驻地同龄儿童少。穿过齐大腿深的小溪,对面山上有一户朝鲜人家的小姑娘与我同岁,我们很要好。每天中午趁大人们午睡我就去她家玩。我身着黑色坎肩白色大摆的朝鲜小裙子,鞋是前面有个勾的黑色橡胶船鞋。遇小溪裙子一撩就行,船鞋就更方便了(现在琢磨朝鲜人为什么穿橡胶船鞋?爬山越溪方便呗)。她家养蚕,我初见那么多的蚕宝宝和蚕茧非常惊奇。多年后学到“作茧自缚”一词时脑海里立刻浮现当时的情景。她的阿妈妮、阿爸基招待我吃的蜂蜜搅拌的糖稀很有意思;喝的水是凉水,他们不喝开水与中国人不同;面条里的辣椒不很辣还特别好吃、特别香。现在一看见韩国泡菜就想起朝鲜辣椒。不知不觉中语言也没有了问题,跟朝鲜小友玩都是用鲜语(后来回天津说天津话,鲜语全忘;转学到北京同学笑我、学我说天津话,待学会普通话后天津话竟然一句都不会了!由此可见小孩学得快忘得快。)

那时经常通报敌特动态,防敌特的弦绷得很紧,小孩子也不例外。一旦发现生人,小孩们都不错眼珠地盯着看。我与妹妹打架,她就跑到父亲办公室大着舌头哭诉:“姐姐说我是撤务(特务),我是撤务吗?”

回国后,我穿着朝鲜裙子和黑橡胶船鞋上街时经常被围观,极像我们在朝鲜防敌特、盯生人的感觉。同学们轮流到我家参观朝鲜裙子、鞋子,都觉得很新鲜。现在聚会时还时常提起呢。

捞鱼买树祖国糖

邻居中国小哥哥比我大几岁。他用铁丝和纱布作成网兜,从小溪里捞小鱼。他家餐桌上总有一碗炸小鱼,馋死我了!小溪里的鱼一拃长,极多。看着小溪里那么多的小鱼游来游去却总是抓不着,既着急又无奈。“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无奈小破孩太小了,不会做网兜。一拃长的炸鱼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五十多年!

当时部队是供给制。干部以自己的职级领津贴、家属享受战士津贴待遇。秋天苹果熟了,我父亲用我的津贴买了老乡的一棵苹果树,换言之就是这棵树上的苹果都是你的,随便摘,摘不了的就留给老乡了。成年后观看朝鲜电影《苹果熟了的时候》特别亲切!的确,朝鲜的苹果又大又红,极漂亮!可是当我捧起苹果大咬一口才发现特别酸。老乡告诉我们苹果刚摘下来不能吃,要放一段时间后才好吃,原来如此!

小卖部是中国人民志愿军内部的商店,那时也叫合作社。我们小孩没事就去合作社转悠,互相打听何时有祖国的货物到,只要有,必缠着家长买。曾经有一次我手拿一块糖挨家挨户地显摆我有祖国的糖!我有祖国的糖!

乘火车回国预计过鸭绿江时是深夜,我们小孩纷纷要求家长保证到时要叫醒自己,一定要亲眼看着跨过鸭绿江,回到祖国母亲的怀抱!

“抗美援朝保家卫国”气壮山河的一段历史留在我最初的记忆里永不消逝!

                                                                                                                                 (马佩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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