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年11月,我出生在四川射洪县,1950年考入第二野战军军政大,1951年3月我随中国人民志愿军第12军31师入朝,担任电台报话员。 

  1952年,一个深秋的夜晚,我团完成了金城防御作战后,正后撤到谷山郡修整,在行军的途中,突然传来首长的命令:原地休息待命。不多时间,又命令我们撤出电台,而后跟随部队,快速向上甘岭方向挺近。 在距离前沿十多里的地方,有一条通往上甘岭的必经之路,此地地型较为平坦开阔,敌人不定时向这里发射排炮,有时集中多门大炮,连续急促发射,把这条道路封锁得很紧。我们临进这条道路时,传来首长命令:跑步通过封锁綫,不准掉队。我们趁排炮的间隙,迅猛向前跑。此时,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哪里还看得清道路呢。不慎,我的右脚绊到一块大石头,“扑通”一身,我重重地摔倒在地。“呜---咣、咣、咣”,炮弹在我身边爆炸,我猛一翻身,滚入一个土坑内,全身蜷曲其中,炮弹碎片、泥沙、石块像冰雹似的重重砸在我身上,我一伸腿,很灵活,一睁眼,还能看见爆炸火光,使劲全力气,拼命爬出泥石堆,估摸着方向朝前跑。跑到安全地带,我才发现右手挂了彩,经简单包扎后我随部队继续前进。 事后,军务股的一位参谋告诉我,通过这道封锁线,有许多同志在这里牺牲了 。 1595304059215890.jpg

 

 到达上甘岭阵地,借着曳光弹瞬间亮光,只见山头光秃秃的,见不到绿草地,看不到树木,一片荒凉。地面好像是被翻耕过一样,泥土被炮弹炸得十分疏松。经过深一脚、浅一脚的艰苦行军,来到了上甘岭北侧无名高地的半山腰,通讯参谋把我们带进了一条长约二三十米的坑道。这坑道宽不过2米 ,高不过2.5米 ,里面十分狭窄,堆放了 枪支、弹药、战利品,还有伤员及牺牲的战友遗体,坑道内空气混浊,汗臭味、大小便、血腥味集于一体。因为人多空间小,缺少氧气,火柴划不着,蜡烛点不燃。坑道外寒风凛凛,坑道内好似酷夏,人人大汗淋漓。坑道口像个大烟囱,向外冒白烟。

 我们找来弹药箱当工作台,把电台架在坑道口靠石壁一侧,因为电台在团司令部仅配属了一部,报务人员共有4人,两人配属营指挥所工作,两人留在团司令部。上机工作时就戴上耳机,思想必须高度集中。各种干扰声特别多,有敌机低空飞行的轰鸣声,有隆隆炮声,有重伤员的呻吟声,战友们进出坑道的脚步声,还有友军电台的呼叫声,敌我双方广播电台音乐声。我们报务人员必须寻找头发丝那么一点点空隙频道的讯号,准确无误地和我部上下级指挥所的电台联络。我抄收一份电报,总要请对方台重复一二次,准确无误才给对方收据讯号,生怕错一个数码,都会贻误战机。用话发报时,除了口念:幺洞洞拐,接着还要用口复一遍:的嗒、嗒、嗒、嗒的的的,收发电报的 工作效率很低,拖的时间很长,但电文准确度极高。 在上甘岭战役中,师、团之间联络是以电话为主,我们日夜不停地呼叫:“长江、长江 、长江,我是黄河,听到请回答”,或者是 “这里有报,请抄收,两洞洞拐,幺洞.....” 喊叫的口干舌燥,嗓子都好像要冒火了,此时,最需要的是水,在上甘岭阵地上要想喝点水,真是一大困难。运输队的担架员冒着生命危险,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用水壶从后方送来水。首先要送一壶给我们报务人员,我们深知这水来之不易,哪里舍得喝呢?又转送给伤员,伤员说,你们嗓子都喊叫哑了,电报发不出去,怎能打胜仗?又把水退了回来 ,一壶水总是这样推来推去。运输队有时也从后方送点萝卜来,我们把它保存在空弹药箱里当命根子,等待长呼叫,实在忍耐不住时,再拿出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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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后来战斗最激烈时,运输綫封锁更紧,人员伤亡更大,水和萝卜都送不上来了,我们就用瓷碗接坑道内石缝滴落下来的 水,二三秒 一点,半个多小时能接半碗水。此时此刻才知道水是何等的珍贵啊 !有的坑道滴水不漏,战友们只能用尿解渴、维持生命了 。

  在上甘岭坚守了 21天,我没有按时吃过一餐像样的饭菜。压缩饼干是携带方便,易于保管的最佳食品,就是硬梆梆的 ,干的难以下咽,吃后大便不畅。21天也没有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疲劳时,坐在 弹药空箱上,和战友背靠背打个盹就行了 。这一仗下来,大家眼睛深凹下去了,但精神状况挺好的,因为心里 充满了胜利的喜悦。

 

                                                                                                                        


( 作者  赖裕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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