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一】燕赵壮歌
白云奉献给蓝天，绿色奉献给大地，我拿什么奉献给你：2000。2000年1月1日，在新世纪钟声敲响的时刻，一位年轻的武警战士用19岁的生命做出庄严的回答和承诺：永远做党和人民的忠诚卫
2000年1月1日，这是一个多么不同寻常的日子！一个崭新的世纪开始了，人们带着美好的憧憬、幸福的向往、共同的祝愿一起向它走来。
这是全世界人民共同的节日，人们张灯结彩，载歌载舞，举杯碰盏，以不同的形式和共同的心情为新世纪的到来举行盛大庆典。
高阳公园，是高阳人民休闲的好去处，在这普天同庆的日子里，公园里比平时多了几分喜庆。一队红领巾少年来了，他们嬉笑着、追逐着，在公园里无忧无虑地玩耍。
李迎迎、李念念、王萌萌，三个女孩结伴而来，最大的13岁，最小的刚满10岁，她们是西街小学的学生。元旦学校放假，难得一个轻松的日子，她们相约早早地来到公园。
冬天的公园，对于孩子们来说，最有吸引力的要数冰上世界了。她们手拉手走进人工湖，融入滑冰者的行列。冰车在滚动，冰刀在飞旋，冰上少年沉浸在无尽的乐趣中。人们谁也不曾想到，在这个祥和如意、乐而忘忧的时刻，死神正悄悄地从他们身后走来。
“哇-----”冰上圆舞曲中突然跳出一个不和谐的音符。人们循声望去，湖心冰面塌陷，两名落水儿童在冰窟中挣扎，另一名受惊的儿童站在岌岌可危的冰面上号啕大哭。
“救人啊！有人落水了！”站在岸边的人们惊呼着、奔跑着，发出求救信号。
距出事现场200米远是高阳县武警中队营房，正在2号哨位执勤的哨兵梁军听到呼救声，立即打电话通知中队值班室，值班员付现接到电话后，顿感情况危急，他一边通知自卫哨兵向中队领导报告，一边朝出事现场跑去。
第二个跑出营房的是二班长郭建伟。元旦放假，部队休息，中队组织战士们看电视，他却主动来炊事班帮厨。原定下午4点会餐，节日的食谱比平日里多了几道菜，中队只有一名炊事员，还是一名没有炊事经验的新战士，他能忙得过来吗？自己入伍前学过烹调，入伍后当过炊事员，理应前来帮厨，在新世纪的第一天，给战友们献上一顿味美可口的晚餐。郭建伟正忙于剁肉切菜，猛听得院内传来急切地呼救声，他放下手中的菜刀，迅即跑出营房，朝出事地点飞奔而去。
付现拨开围观的人群，但见冰窟中一名儿童在水中拼命挣扎，另一名失去最后求生本能的儿童正渐渐下沉。人命关天，他来不及多想，一边脱掉身上的棉衣，一边踏着冰凌向湖心的冰窟跑去。现场无数双敬佩的目光一起向这位年轻的武警战士投来。
迎面是逼人的寒风，脚下是死亡的陷阱，他不知道冷，不知道怕，一往无前。就要接近目标了，他脚下的冰面突然塌陷，掉入水中。
冲过去！冲过去！他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他知道，时间就是生命，这两米多的冰面既是生命的通道，又是死亡的通道。这是一次艰难地跨越，一次与死神的搏击和较量。他用双臂奋力破冰，冰凌划破他的肢体，鲜血染红了冰面。冲过去了，他用双手托起还在水中挣扎的孩子，用双腿夹住另一个正在下沉的孩子。数九寒天，冰水刺骨，渐渐地，他冻僵的肢体不堪重负，随两名女童一起沉入水中。随后赶来的郭建伟见此情景，顾不得脱掉棉衣，奋不顾身地跳入水中，朝面临灭顶之灾的付现游去，他接过付现手中的女童，奋力将女童举上冰面，当他回身救助战友时，岂料站在冰上惊呆的另一名女童又掉入水中，他冻僵的四肢再也不听使唤，随落水女童一起沉入水底。眼见得两名战士和三名落水儿童即将被冰水吞噬，岸边的群众焦急地呼喊着：挺住！挺住！
副中队长何晓云正组织部队看电视，接到哨兵报告后，立即带领正在休息的战士向出事现场跑去。他一路跑在最前面，第一个带头跳入水中，紧随其后的是陈丙生、罗士全、孙成龙、严占虎、李金全。司务长田文秀就地找来一根木棍抛入水中，在现场群众的帮助下，将最先跳入水中已经冻僵的付现搭救上岸，随后，他又抓起一根背包绳，在战友的配合下，将最后一个落水的女童拉出水面。当他们回过神来再次搭救郭建伟和另外两名落水儿童时，已找不到他们的身影。
“郭建伟——郭建伟——”战友们一遍又一遍呼唤着他的名字，回答他们的是无言的冷酷。战友们一次又一次潜入水底，他们要竭尽全力从水中捞起那个失落的希望。40分钟过去了，冷酷的现实告诉他们，那个希望已经成为泡影。
二
武警八勇士英勇救人的壮举震撼着在场每个人的心。同样是血肉之躯，同样是年轻的生命，难道他们就不怕冷、不怕死？有人在自省，有人在自问，有人在自责。一位老大妈为自己不能下水救人而自疚流泪，一位退休干部以最快的速度跑到电话亭向“110”报警，一群中学生凑钱买来5瓶白酒给战士们暖身，说不清有多少人从身上脱下棉衣从家里抱来棉被披在官兵们身上。抢救现场像一个磁场，把无数颗爱心凝聚在一起。
下午3时20分，高阳县公安局“110”接到报警，政委徐福忠带领70余名干警火速赶到现场，紧接着，城建局、交通局、水利局、卫生局、医院等单位200余名干部和职工相继赶来救援。救护车开来了，打捞船运到了，在县长和县委书记的指挥下，营救和打捞工作迅即展开。
下水救人的7名勇士被搭救在湖心岛上，经过向生命极限的挑战，他们大都进入昏迷状态。经过长时间冰水的浸泡，他们肢体麻木，已无法站立行走。有人赤裸着上身，有人穿着湿漉漉的棉衣，他们相互拥抱着躺在冰冷的地上。经过这次生命圣洁的洗礼，每个人眼里都含着泪花。
救护车无法开进，担架一时无法上岛。
“挺住——挺住——”岸上的人们在紧张地架桥，陷入孤立无援境地的官兵在组织自救。付现第一个下水，在冰水中浸泡了40多分钟，他依然赤裸着上身，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睡着了。
“付现，快醒醒，快醒醒！”严占虎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担心他真的睡去了，不再醒来。
浮桥很快搭通了，救援人员和在场群众涌上湖心岛，在岛上燃起了篝火，给冻僵的官兵披上棉被和棉衣，然后把重伤员抬上担架，送往医院。
救援工作结束了，打捞工作开始。天，奇冷，围观的群众没有人离开现场，水底的英雄和少年牵动着每个人的心。打捞船出发了，船上突然跳进一个人，赤着脚，头发上挂着冰凌，他是副中队长何晓云。
“何晓云，下来！”来中队查勤的参谋长邢成青认出他来，以命令的口气让他下船。
“不，我不能走，我们的战士还在水里。”他没有服从命令，一路哭喊着向湖心划去。
“郭建伟，你在哪里？”“郭建伟，你快上来！”这喊声从平静的湖面上划过，划进人们不平静的心田。这场面令天地为之动容。
下午4时许，郭建伟的遗体被打捞上来。
“建伟，你醒醒！你醒醒啊，建伟！”战友们一路呼唤着将他送往医院。太晚了，医生叹无回天之力，用眼泪和这个年轻的生命告别。
“建伟，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的父母和亲人，是我没有照顾好你，是我没有将你搭救上来，是我------”何晓云抱着郭建伟的遗体泣不成声，久久不肯离去。不肯离去的还有上百名闻讯赶来的群众，他们一直站在寒风中等待着，等待着英雄起死回生。
夜深了，3名年轻的女护士还在紧张地工作，她们拿来自己用的脸盆和毛巾，给英雄洗脸、擦身。护士张亚卿发现英雄头上有泥沙，端来一盆热水，精心地给他洗了一次头。郭建伟走时一直睁着眼，护士张秋红流着眼泪给他按摩，直到他闭上双眼。她们刚来医院时间不长，还是第一次处置尸体。
“第一次处置尸体，你们怕不怕？”记者问。
“一点也不怕。”护士省春丽回答。
“过去我们只在书本上、电视上见过英雄，今天，我们一直在抢救现场，亲眼目睹了英雄舍己救人的壮举，这件事使我们真正感受到军人是最可爱的人。”
那天，她们回家很晚，平时怕走夜路的她们不再感到害怕，因为有了英雄的陪伴。
一位名叫刘建华的退休女工，作为目击者，她看到了武警官兵舍己救人的全过程，那一幕幕英雄的壮举，始终在她眼前晃动。多么好的战士啊，多么好的部队啊！抢险救灾他们冲在前面，危险时刻他们冲在前面，有困难，找武警，他们把中队的电话公之于众，日日夜夜保护百姓的安全。她家就住在中队附近，每天都能看到那些可亲可敬的身影，看他们出操，看他们训练，看他们打球。怎么会突然间少了一个呢？她虽然叫不出他们的名字，可少了哪一个她都心疼。就是在那个让人终身难忘的救灾现场，就在她身后，她听到一个令人发指的鼓噪：那些武警是傻蛋。他们真的是傻蛋吗？天底下还有这样好的傻蛋吗？她整整一夜没有睡觉，连夜给党中央和中央军委领导写了一封请功信，她在信中写道：“在这举国欢腾的日子里，无情的冰窟夺去了一位年轻战士的生命。悲痛之余，我在沉思：武警战士和高墙内的罪犯只有一墙之隔，可他们的心灵和行为却有天壤之别，归根到底是教育的结果。作为一名普通老百姓，我建议领导除了对郭建伟英雄群体大力宣扬外，要把它作为一堂生动的政治教育课写入教材，用以净化人的心灵，让第二个罗盛教永远活在人民心中。”
三
开饭时间到了，炊事员吴小龙把饭菜端到桌上，却不见战友们回来，他跑步来到现场，看到郭建伟的遗体被打捞上来。他无法接受眼前这个现实，哭喊着扑向郭建伟的遗体。天哪，生命竟然这样的脆弱，他刚刚还在帮厨，两个人还在一起聊天。他说，父母亲来信让他在部队好好干，争取今年改士官。他说，他已经写了入党申请书，争取年内能入党。他说，他心中崇拜的英雄是方红霄。他说，他喜欢的歌星是董文华和李琼。新世纪刚刚到来，他有那么多的希望，那么多的向往，那么高的追求，他怎么就丢掉这一切匆匆地走了呢？
本来是欢天喜地迎千年，热热闹闹大会餐，可那天战士们谁也没去吃饭。大部分战士在冰水里泡了半天，晚上还要上岗执勤，不吃饭咋行？指导员下了一道死命令：必须吃饭！战士们遵命走进饭堂，看到郭建伟亲手包的饺子，谁也无法咽下。他为大家包好了饺子，可他一个也没吃啊，就这样饿着肚子走了。战士们一个个含着泪离开饭堂。
那天晚上点名，当点到二班长郭建伟时，全班战士齐声答到。二班战士说，他永远是我们的班长，他永远和我们在一起。
那天晚上上哨，根据中队的实际情况，支队作训部门对勤务进行了调整，3名下水救人的重伤员被送进医院，领导特批好好休息的另外5名下水救人者，一致要求上岗。他们说，班长走了，我们要让他走得放心。
那天晚上，战士们一夜没有睡觉，望着那张空床，他们还在以为班长去了哨位，一直等着他回来。
周建多么想看一看班长的遗容啊，他的眼睛看不见了。不久前，他患视网膜炎突然失明，是班长连夜背着他跑了两家医院。班长的腿有关节炎，他不忍心让班长背着，挣扎着下来让班长扶着走 ，班长说什么不肯，背着他去，又背着他回来。是班长给他谈心，给他写家信，给他洗衣服，给他打洗脚水……如今班长走了，没有最后看到他的遗容，是他终生的遗憾！
二班战士陈丙生说：“我和郭建伟是同年兵，当兵时我年龄小，有怕苦怕累思想。他问我，我们当兵干什么来了？我回答说尽义务来了。他接着语重心长对我说，穿上这身军装就算是尽义务了吗？不对，当两年兵无所作为不算是尽义务，只有为高阳人民作点贡献才算是没白到部队走一趟。我还有很多话没给他说完，他却匆匆地走了。
被送往医院抢救刚刚恢复神智的重伤员，听说二班长郭建伟没有上来，赤着脚跑出医院，往现场跑去，医护人员劝不住、拉不住，可他们能理解这生死与共的战友深情。
在清理郭建伟的遗物时，战友们发现一张无偿献血证和一份入党申请书，他在入党申请书里写道：坚决做到忠于党，忠于祖国，忠于人民，忠于职守，为了党和人民的利益，在任何危险时刻挺身而出，英勇奋斗，随时准备献出自己的一切。无须再接受组织考验，他已经用生命履行了自己的诺言。
四、
哀乐低回，如泣如诉。
1月5日上午，郭建伟烈士追悼会在高阳县殡仪馆隆重举行。地方党政领导、部队各级领导、各界群众代表、郭建伟的亲属和生前所在单位战友等一千多人前来参加追悼会。武警总部、河北省委省政府送来花圈，省政法委发来唁电。
大风刮着，大雪下着，这是入冬以来少有的一个寒天。人们踏着雪花、带着哀思从四面八方赶来为这位年轻的战士送行。
总队长陈本金带领总队领导班子专程从石家庄赶来，站在这位年轻战士的遗体前，将军不停地擦拭眼泪，他为能有这样的战士感到骄傲，同时为失去这样一位好战士而感到痛心。
高阳县中队的官兵全来了。听说5号开追悼会，正在住院治疗的付现、严占虎、李金全强行要求出院，医生无法阻拦他们，因为这是永别。13名战友一大早来到医院，他们肃立在太平间门口的雪地上，送英雄最后一程。
前来送行的群众越来越多，他们发现守灵的战士没戴手套，自发地为每一个战士买来一双手套。
“天太冷，快戴上吧，别冻坏了身子！”乡亲们的话像一盆火温暖着官兵们的心，可官兵们谢绝了这份爱心。
梁军回答说：“谢谢了，我们班长不怕冷，我们也不怕冷。”这话令在场的群众感动，他们懂了，英雄的生命已化作铁血警魂。
“同志，请问能不能放鞭炮，烧纸钱？”几位老大妈拦住一位干部问。她们手里分别拿着早已准备好的祭品。她们是住在附近的居民，听说这位年轻的战士是为抢救落水儿童牺牲的，格外受感动，一心想见见这位英雄。生怕英灵悄悄地走了，她们每天都来医院看几趟。
吊唁厅太小，很多人站在风雪中为英雄默哀。他们中有两位退伍军人，是专程从保定赶来的。他们是去年退伍的，和郭建伟是战友。听说郭建伟牺牲的消息后，相约一起来为英雄送行。他们其中的一位正在住院，是恳求护士拔掉输液针头赶来的。他们在英雄的遗像前放了一束鲜花，默默地走了。
水晶棺的一侧站立着10名少先队员，他们是西街小学的学生。几天来，武警叔叔舍身救人的英雄事迹在全校师生中传诵，他们景仰英雄，英雄的行为给他们上了人生最好的一课。
少先队员的对面是郭建伟的父母和亲友。白发人送黑发人，那诀别的场景催人泪下。坚强的母亲眼泪已经流干，她趴在儿子的水晶棺上久久不肯离去，一遍又一遍呼唤着儿子的乳名。
“二娃，妈说好了的，过了年到部队来看你，妈来了，你怎么走了，你为啥不等妈一起走。”
父母亲是在儿子牺牲当天夜里从老家山西临汾赶来的。母亲叫张玉兰，是一名共产党员，小学代课老师。她一千个一万个没想到，她的生日竟然成了儿子的祭日。1月1日是她的生日，她今年刚满50岁，和共和国同龄，和新世纪同庆，这一天，她心情特别高兴。更令她高兴的是明天是大儿子订亲的日子，大庆连着大喜，她能不高兴吗？前来贺喜的近邻和亲友来了，一拨又一拨，从早到晚。晚上8点，乡镇干部来了，起初，张玉兰以为他们前来道喜的，可到后来，她才悟出他们带来的不是好消息。
回顾儿子成长的经历，这位母亲说：“这孩子一直想当兵，16岁那年就报过名，因年龄小没走成，17岁那年他外出打工，错过了机会，18岁那年入的伍。他爸也当过兵，临走时，我和他爸嘱咐他在部队好好干，他对我们说，爸、妈，我不会给你们丢人，在部队干不出样子来，就不回来见你们。11月16日，他给家里打过一个电话，我问他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写信来，他说他去了骨干轮训队，回来后提了班长。我问他，年底前能不能回家探家，他说老兵退伍，新兵未到，离不开，回不去。我说，你不能回家，我到部队来看你。这是我们娘俩的最后一次通话，没曾想，这些话竟成了他的遗言。”
“你是英雄的母亲，感谢你养育了一个好儿子，为部队培养了一个好战士。”总队长陈本金前来慰问。
这位母亲紧紧地抓住将军的手说：“儿子牺牲了，他是为人民的利益牺牲的，作为母亲，我心里难过，同时也感到光荣和自豪，可这份光荣不仅仅属于我，也应该属于部队，是部队教育的结果。”
这就是我们的人民，这就是我们钢铁长城的基石。
连日来，燕赵大地在传诵着一个伟大的名字：郭建伟舍己救人英雄群体。它是新世纪第一朵精神文明的报春花，世纪碑上将永远刻下他们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