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是把杀猪刀”一点也没错,眼看着如花少女两鬓染霜,眼看着英俊少年满脸横肉,甚至岁月直接就把某男某女钝刀子割肉,一点点杀死,我知道岁月是把杀猪刀。

  但是杀猪刀是杀别人的,岁月是雕刻别人的,一直都是。年过半百的这一年,杀猪刀突然一下调转刀口,“大刀向鬼子头上砍去”,我就是那“鬼子”,是一个壮阔浑厚的“鬼子”。

  岁月屠夫是一个神经质的的更年期女人,怎样屠宰全凭一时兴起,这一年岁月吃多了冬瓜,满脑子冬瓜的造型,她把这造型很顺手的用到我身上,我刚开始都不知道,一直很暗自得意的昂着冬瓜头看着岁月给任何别人雕琢,有的雕刻皱纹,很深,在眉头上,有的在眼角,很多,像盛开的菊花,也有在额头上的,很宽,像河流,很多时候也在头顶,就把头顶的头发像割猪草一样完全彻底的割掉,而且不允许继续生长,这样不停的使刀子,岁月很累。

  岁月很累的时候,他就用画笔,岁月是个勤快的人,一年到头不停歇,岁月用画笔在任何别人的头上作画,颜色不多,黑灰白,他也最擅长这三色,有绝活儿,所有的颜色都可以被黑色覆盖,所有的颜色掺到黑色里总是被黑色吞没,但岁月的绝活是把黑色染白,而且是雪白,就是那种刺眼的雪白,只有他走神的时候才会浮皮潦草的把黑染灰。他更喜欢人的鬓角,总是最先在那里动手,有时候也在额际,满头黑发中就有三五根白发趾高气扬傲视群雄般左右环顾,一付此地非我莫属的傲慢,你看不惯,你以为你能消灭她,但白发就像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野草,从不把你的消灭当回事,岁月不允许别人对她的作品挑拣,你越不让她染白,她越染,终会有一天,你会屈服的,因为,不知道哪一天,你发现,原来的三五根,变成了三五丛,又不知道哪一天,三五丛就像传染病一样,变成满头,而黑发,可怜的黑发只不过是若有若无的点缀,你不仔细看不出来。

  人们掩耳盗铃的拼命遮挡住岁月的脚步,你可以把白发染黑,但岁月“嘿嘿”一笑,白发又冒了头,你总是追赶不过岁月,就算你能一时遮挡住白发,就算你能拉展褶皱的脸皮,但岁月还是能透过你的一次次自我捍卫顽强坚定不容置疑的展示自己。你完全不知道你的背是什么时候佝偻的,你是在上楼梯时膝盖使不上劲才发现,当年那个一跃而上的青年一去不复返了,你完全不知道你的脖子是什么时候松弛的,不可修复的松弛的,当年那个修长脖颈的女子已经不存在了。当年腰是用来显示苗条的,是为了婀娜多姿的,现在是为了遮盖的,你想不起你的腰,想起来是因为腰疼。这一切都是在别人身上发生的,我真真切切看到的,我同情的看着一个个被岁月杀的满目全非的别人,暗自庆幸岁月怎么忘记了我,关键是我忘了岁月,我只是看着别人的岁月。但是,岁月怎么可能忘记我,岁月只是太忙了,有一时他没顾上我,现在他走过来了,表情很暧昧,我不知所措,当他走过我身边的时候,一切不再是曾经的模样,我像所有别人一样,满脸满身带上了岁月的痕迹,那个曾经的鸭蛋脸成了冬瓜脸,那个曾经纤细的腰身状若水桶,那个曾经修长引无数英雄竟折腰的美腿已经可以和大象媲美,那个曾经甩一头乌黑靓丽长发飘飘的女子已经让白发像麦田里的杂草一样蓬勃发展,那个曾经让无数女人艳羡的美手已经不再能够当做炫耀的道具。岁月终于向我伸出了他的杀猪刀。我惶恐的看着镜中的自己,似乎不认识那个“面若银盆”的妇人,那个妇人脸上不再光洁,有斑,那种老年人才长的斑,那个妇人不由的不寒而栗。那个妇人的腮帮子不再紧致,有肥肉,那种老妇人才有的肥肉,那个妇人一下子皱紧了眉头,但是又迅速上手想要抚平,她发现,抚不平,眉头已经像她的长辈一样刻上了,那是我吗?我反复确认着,不愿相信镜中的现实。

  现实就是,我已经年过半百,岁月像对任何人一样,在我的脸上身上深深的刻上了痕迹。

  早上醒来的时候,我终于承认,岁月是把杀猪刀,他杀了我的青春。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