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吃苹果时,挑了一个颜值最高,个儿最大的。红艳艳的苹果,发着诱人的光泽,让人看了食欲大开。
然而没想到的是,削皮的时候才发现烂掉一块,圆圆的,拇指盖那么大。这小小的一块烂斑,之于整个苹果来说,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去掉即可,并不影响余下部分。但是从科学角度来说,烂掉的苹果,哪怕外表看上去只是一点点,事实上,整个苹果里已经有了霉菌,不应再食用。
拿着这带着烂斑的苹果,想起了小时候。
记忆里,老屋挨着炕头,靠着北墙放着一个紫红色的木柜。柜子分上下两层,可以分离。两层之间,是隐藏一些小物件的地方,譬如说零钱、粮票,票据等。那时常看到娘用力地掀起上面的柜子,往这夹层里取、放一些东西。下面一层是一个橱柜,有对开的两扇门,里面放着一些零碎物品。记得娘年轻时身体不好,橱柜里常放着葡萄糖、中药丸子、白糖等。橱柜上一层,放着一个上开盖的木柜,柜子长年上锁。
上锁的柜子里应该是放着全家最贵重的东西。不过整个童年,我也没弄懂里面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过会、过年穿的一些衣物罢了。我记得有一条杏黄色的毛线围脖,每到过春节的时候才拿出来戴几天,正月十七一过,便会重新锁进柜子里,一放又是一年。除了衣物,柜子里还放着一种令我整个童年时时刻刻惦念的东西,那就是苹果。
那时,最喜欢过晚上。因为每次娘打开柜子,拿出苹果,都是在晚上。
夜深人静的晚上,15度的白炽灯发着昏黄的光晕。我和哥围在娘身边,一起仰着头看着娘打开锁头,掀起柜盖,然后探下身子,在柜里摸索着,此时屋子里静悄悄的,唯有听到柜子里轻轻的窸窣声。
我和哥引颈张望,等着娘转身的那一刻。有时娘摸索一会儿后,拿出一个苹果,说:“哎呀!这么好的苹果烂了,快分分吃了。”
每次娘在柜子里摸索,事实上是在检查哪个苹果烂了。若是发现哪个苹果有烂斑了,便会一边心疼的念叨,一边拿出来,削去烂掉的部位,然后一分为二,我和哥一人一半。在物质匮乏的年代,这苹果的滋味,成为念念不忘的诱惑。期盼着夜的到来,期盼着母亲打开柜子的锁头,还期盼着苹果有个小小的烂斑。
因为有很多时候,只见娘在柜里摸索一会儿后,直起身,盖上柜子。转身对我们说,还没烂,还能放几天,再等等。
每到此时,我们都会好失望,于是盼着苹果快点烂。但也不要烂的面积太大,否则留下能吃的部位就太少了。
成年后曾经和母亲提起这事,笑母亲总是等苹果烂了才让吃。看着是省俭,其实是浪费。母亲听后,一边笑着,一边喃喃说道:“还不是因为那时苹果是个稀罕物嘛!总想多留些天,让你们细水长流,吃的天数多些。”
在那个物质匮乏,家庭拮据的年代,藏在柜子里的,不只是苹果,更是母亲深深的爱。这爱以别样的方式打上了时代的烙印,同时也深深地烙在我们的心底。
记忆里,母亲从未吃过苹果,总是分给我和哥吃。而那个柜子,也因为藏着苹果,每次打开,都芳香四溢。
那个紫红色的木柜带着苹果的芳香,伴我走过整个童年,遗憾的是后来老院房子卖了,里面的所有家具都随着老屋留给了买主,除了那个柜子,还有一张联桌、一张方桌、两把罗圈椅。这些古老的纯木家具,带着记忆里的温度,永远的消失了。
现在生活条件好了,苹果应有尽有,随吃现买,但是最好吃的苹果,却是童年的烂苹果。那苹果的滋味,回忆起来,除了特有的清香,更有对童年的怀念,和对母亲的思念。
此刻,手里拿着带烂斑的苹果,在吃与不吃的选择下,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选择了后者。幼年吃烂苹果是因为物质匮乏,而今吃喝不愁,各种水果更是品种齐全,从健康的角度考虑,这烂苹果不宜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