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时间退回四五十年,我的童年都是如何逗乐呢?大一点的孩子可以凑在一起做游戏,而对于小一点的孩子来说,可能大人说的童谣就是他们主要的逗乐方式。不同的地区,方言和生活环境的特点不同,其流行的童谣也不太一样。在胶东地区的莱阳农村,过去有一首与“槐树”有关的童谣相当流行,相信不少莱阳的朋友小时候都听过。这首童谣的全文是这么说的:“扯大锯,拉大锯;割(ga)倒姥娘(ning)的大槐树;姥娘不给饭儿吃,上树勾个鸦鹊蛋儿吃;烧不烂,煮不烂;急的小孩一头汗。”
家中院里那棵大槐树下,是我们童年的乐园。我喜欢躺在爸爸用河边的香莆叶编织的纳凉草席上,看着满天星星,闻着大槐树花的香味,哼唱北乡童谣。这成为我童年最美好的记忆。
晚上收工之后,父亲便拿个矮凳坐在大槐树底下,一边看着母亲烧火做饭,一边裹上一支叶子烟,划上一根从柴,点燃后深吸一口,然后缓缓的长长的吐出,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我和三个妹妹在父亲面前争宠。父亲把几个孩子分别抱来做在自己脚背上,两只粗糙的大手握着孩子粉嫩的小手,前后摇摆推动。母亲一面做饭,一面合着父亲的节奏唱:“推磨,摇磨,赶饷午,磨吖磨,娃娃不吃冷豆腐,罐罐煨,锅儿煮,锅儿打烂牛屎补,补个大肚肚!”每每唱到最后父亲就用他汗味十足的头亲昵地拱孩子的肚子玩。饭熟了,一家人在欢快的氛围里吃玉米地瓜干饼子菜稀饭,虽然没有半颗油星,稀汤寡水,却依旧吃得有滋有味。“爸爸的爸爸叫什么, 爸爸的爸爸叫爷爷 ,爸爸的妈妈叫什么, 爸爸的妈妈叫奶奶 ,爸爸的媳妇叫什么……”全家人哈哈大笑,三妹人小脑瓜蒙了,问爸爸的媳妇叫什么?
最让人开心的还是看母亲抱来最小三嫚玩“逗逗飞”。母亲捏住孩子的食指,有节奏的用两个指头相碰,一面碰,母亲一面唱:“逗虫飞,逗虫飞,飞到阿婆菜园地。吃了阿婆一棵菜,阿婆说他是个小虫怪!”
父母亲出工干活,没幼儿园,左邻右舍一个生产队的孩子汇一块,今天张家明日孙家的,背靠人家泥巴墙上挤“油果子” ,挤得满头大汗个个身上热气腾腾。挤累了,便做一块“排排座,吃果果,李二娘,尖尖脚,王老汉,罗锅腰,牛车来了滚下河!”
玩够了,又变了花样,自发的分了若干组,围座一块,伸出双脚,剪刀石头布后,由一个孩子用手或木棍在孩子们脚上指点,口里还念叨着:“点脚般般,南山太陡,快爬快走。”
正兴头上,忽一只蜻蜓飞过,孩子们的目光一下被吸引过去,哄一下散去追逐蜻蜓。蜻蜓歇在柴禾或圈舍旁甚至生产队装粪水的坑里。孩子们瞪着小眼睛,紧张地悄悄的伸出小手,一把捏住了尾巴。孩子们手握几只蜻蜓兴奋不已,头碰头,跪着趴着在墙根下寻找蚂蚁,将蜻蜓放在蚂蚁)面前,齐声条声悠悠的唱念:“几样蚂蚂,来抬尬尬,大官不来小官来,吹吹打打一路来!”
孩子们去林里找肥美鲜香的豆虫,见林里有些村杆上倒扣的瓦罐,齐了声唱:“三十晚上顶罐罐,饿得老鹰惊叫唤!”
村里来了补锅匠,手里捏着一串串在一起铁片,边摇边吆喝。孩子们听见补锅匠铁片击打的清脆声响,不管三七二十一,异口同声唱念道:“猪下骡子(六子)马下象,黄牛下个补锅匠!张补锅,李补锅,快来给我补个缺耳朵!”见补锅匠不理会,很无趣,继续和同伴们下五子棋。
燕子在眼前飞过,一个孩子说,今年他家屋檐下燕子筑了巢,他想逮个小燕子玩,父亲坚决不允许,还说燕子是好人呢。其他孩子一听念道:“燕儿来,要发财!燕儿走,要讨口!”知会惊了多少骚客文人清梦,吟唱出深沉滴血的佳句。孩子们没那么感性,听见雁鸣,纷纷仰起头追寻着大雁的方向,对着排列整齐的大雁队伍高声唱道:“扯到莱西吃早饭!”孩子们的歌唱呐喊似乎干扰了雁群,队伍逐渐散乱。孩子们更加来劲,声音更大更高:“乱筋窝,乱头发!乱鸡窝,乱头发!”大雁的队形在苍茫的天空彻底凌乱。大雁远走,带着孩子们的快乐。时光在喧闹中溜过。轰鸣!一架飞机咆哮着嘶吼着从远处向头顶飞过来。孩子们的兴奋情绪一下爆燃,追着跑着吼着:“飞机,飞机,飞到北京北京远了。我不来了,飞机,飞机,飞到北京,北京开会,毛主席万岁!”
悠悠的儿歌在静谥的山村回荡,惹得路过的清风也忍不住止了脚步,围孩子们转圈儿呢!孩子的快乐就是玩,除了下雨的日子,每天都重复这样的情景。我们那时还不谙世事,唱着这些看似无厘头的童谣,度过了快乐童年。幸福是极简单而易得的。
童年唱着儿歌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