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缪斯女神而言,拜倒在她脚下的冯西海是个地地道道的“情种”“情痴”“情侠”,黑人看他六分像痴心不改的贾宝玉,三分似行侠仗义的柳湘莲,还有那么一点点焦大的土匪气和薛蟠的顽主状——如果说文学是他的大观园或**馆的话,那么,诗歌好像是他的林妹妹,小说好像是他的宝妹妹,散文随笔好像是他的李纨、晴雯、袭人、妙玉、金钏儿……


  正因如此,早年黑人曾接连写过《“初恋”的西海——读冯西海的诗集【女朋友】》《“失恋”的西海——读冯西海的小说【爱很无奈】》《西海的“婚外恋”——读冯西海的【随笔散文集】》,应该说,文学红楼中的这些“美女”都是冯西海的恋爱客体,而今天这篇《西海的“苦恋史”——读冯西海的【臭文人生存琐记】》,则试图通过“丑男”冯西海的漫画和自讽,将其作为恋爱的主体,看看他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身上有哪些可爱可笑之处,心里有那些难言难医之隐。


  显然,回答上述问题,我们谁都难有充分是否的发言权——冯西海,只有冯西海,才有可能给我们一个最为准确的答案,而这一答案应当来自于真实的冯西海、文学的冯西海、自画自相的冯西海、自言自语的冯西海。


  零五年和零九年,黑人有幸在北京的“鸟窝”和咸阳的“瓜棚”两度拥抱过真实的冯西海;那时通过《女朋友》《爱恨无奈》《寂寞的张良》,也曾透视过文学的冯西海;而今,在一套叫做《两寺渡》的图文并茂的文集中(至此,先说一句未必对的话,省得一会忘了,那就是如果把《两渡寺》中的漫画集中放在《臭文人》和《冯西海自述》里,“并茂”的效果一定更明显),特别是其中的《臭文人生存琐记》(漫画系列,以下简称《琐记》)、《臭文人》和《冯西海自述》,让我们看见了自画自相而真真切切的冯西海,读到了自言自语而实实在在的冯西海。


  也正是从西海笔下的“丑化”“丑闻”“丑男”“丑事”中,我们看见了一个“扁方头”、剪“板寸”、架着眼镜、叼着烟卷的“臭文人”形象,不是乐平版的“三毛流浪记”,而是西海版的“杂毛流浪记”,进而读到了何谓臭文人之“臭”,何谓臭文人之“文”,何谓臭文人之“人”。总之,我们在文学逆旅中躬身前行的冯西海身上看见读到的是,怎一个“苦”字了得:苦恋、苦行憎、苦苦追求……乃至最后的苦尽甘来。一组让人含泪带笑的《琐记》,就是冯西海与文学的“苦恋史”。


  首先是闻闻臭文人之“臭”——关于“臭文人”窘迫逼仄的文学环境。


  文学,是一座人文大花园,需要社会文化的阳光雨露,需要生存环境的清流沃土。而在《琐记》中,我们屡屡看到那位“扁方头”“剪板寸”的“臭文人”,却因为选择了文学之路而走的那么累那么苦那么尴尬那么难堪那么窘迫那么寒酸,面对他的种种“丑态”,我的眼前幻化出另外两个漫画形象:唐吉可德与孔乙己。


  在那些画面之外,黑人似乎隐隐闻到一股“腐臭”——文学,要么依附权贵,要么成为囚徒,这样就毫无生机和活力而言。一部《佛悟》因法轮功之嫌便卖不出去了,一部《欲望罂粟》也是因为种种政治原因而迟迟不能出版,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样的压抑和折磨,险些让“臭文人”窒息甚至崩溃。于是再次想起尼采那句“有教养的市侩”,千万,千万别让他们成为文学殿堂的金刚。


  在那些画面之外,黑人似乎隐隐闻到一股“铜臭”——文人,要么逼良为娼,要么下嫁受穷,特别是当她还是“少女”的时候。很难设想,一个宣传干部,一位职业作家,竟还要靠老婆举债活人,这本身就是一幅漫画,一种讽刺,我们在《琐记》中多次看到“孔方先生”的身影,听到管书叫“输”的心声,感受到“一支秃笔”难以承受那么沉重的生活压力,体会到“即便是佛堂也是要用银子盖起来的”的无奈与失望。这里有个问题,不知为何西海没在书中选用《琐记》之一,那个穷困文人四面楚歌贫困潦倒的窘态实在令人惨不忍睹。


  在那些画面之外,黑人似乎隐隐闻到一股“腥臭”——文字,要么媚俗涉黄,要么积压库房,这就给成名之前的作者造成苦恼彷徨。“臭文人”也遇到了这样的问题,《琐记》中反映的文坛歪风中不无腥臊恶臭。


  在那些画面之外,黑人似乎隐隐闻到一股“酸臭”——文心,要么积极进取,要么消极沉沦,除了社会环境的恶化,也有心理环境的弱化。“臭文人”作为一个文化符号,使我想起上世纪中叶另一个叫做“老夫子”的漫画系列,有时是书签,有时是书虫,有时是书生气,有时是书呆子……西海在《琐记》中大胆的解剖自己及其整个文人群体的酸臭习气,或是急功近利,或是孤芳自赏,或是茫然困顿于街头,或是烂醉龟缩于床尾,在患得患失的矛盾重重中渐渐淡忘了文学的使命和文人的责任。相反,也有人不仅苦苦支撑,也有人苦苦追求,却不被理解和认可,“臭文人”便在其中。


  其次是看看臭文人之“文”——关于“臭文人”坚持不懈的文学追求。


  尽管文学的生长环境和文人的生存环境都有种种不尽人意的地方,但是,中国的文人,特别是中国西部的文人大都有着一种韧性、毅力和蛮劲,他们很像那些生长在比较恶劣的自然环境中的植物,抗旱耐寒,强劲乐观,幽默睿智,勇往直前。这种“沙棘品质”和“胡杨精神”也在《琐记》的漫画中屡屡体现。让我们一幅一幅的图说吧:那个白天看着窗外的市场,觉得文人写书不如农民卖菜,晚上一次次“梦见自己的书买上了大价钱”的“臭文人”,正是对文学价值的苦苦追寻;那个喜欢“涂墨习字,但从不临帖,跟着感觉走”的“臭文人”,正是抓住了文人字画重在写意的要领;那个写作时吞云吐雾,烟缸里残蒂如山,直到“把自己烧成灰烬”和那个每每“多年怀胎”“剧痛分娩”,而后大呼“再不写了”,可没多久又要提笔的“臭文人”,正是化生命为文学的真实写照;那个特别喜欢李白宁肯丢官也要作文的“臭文人”正是文人的骨气和文学的良心使然;那个写《咸阳笔记》“其实是在打捞童年在两渡寺渭河里丢失的记忆”的“臭文人”正是深知文学与生活的母子关系;那个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丑陋和那个在经典中找到自己的差距的“臭文人”正是在自省和反思中不断前行的聪明文人;那个希望自己变成“书虫”而与书共生共存和那个把厕所作为“第二书房”的“臭文人”,正是反映了文人的勤奋与执着;那个不屑官场和文坛的权威却对陆子、余华和老村无比佩服的“臭文人”,正是文学只服从美丽和优秀的生动例证;那个因为便于思索而甘心驼背的“臭文人”,正是文人必须具有牺牲精神的形象体现……


  尽管漫画是一门夸张的艺术,但是必须源于生活的真实,作为冯西海的文友和哥们,黑人知道他的《琐记》大都是“自画像”,更像是一张张在无意中被人“偷拍”的生活照,于是才凸显真实。这些年,西海的文学之路满是荆棘和坎坷,有些时候,疲惫不堪、狼狈不堪、重负不堪的他几近瘫软垮塌,但是,这个固执乃至顽固的关中汉子最终还是没有放弃自己“初恋”,他在不懈追求自己心目中的文学女神,而描写这种恋恋不舍、苦苦追求的一幅幅妙笔漫画,便是“臭文人”爱情脚印的拓本,颇具收藏价值。


  再次是说说臭文人之“人”——关于“臭文人”敢爱敢恨的文人特质。


  西海所著的畅销书叫做《爱很无奈》,可是西海本人却是爱恨无忌,甚至肆无忌惮。我们还是通过《琐记》的画面来看看“臭文人”的爱恨情仇吧。

  西海爱亲人——西海的文情特别来自于他的孝心和爱心。在《琐记》中我们看到,那个为了治好母亲的病,祈祷母亲能够早日康复,遇庙就烧香,见佛就磕头的“臭文人”,那个不管在外面受了多大的委屈和挫折,回到老家,躺在父亲炕上睡一觉就烟消云散了的“臭文人”,那个认为再高级的饭店也没有老婆做的粘面好吃,再华丽的语言也没有老婆一句“你是我的亲人,尽饱吃”好听。说实话,看到这三张漫画时,我真的笑不出来,只觉得心抖和泪涌。


  西海爱能人——记得第一次见到西海,就是他到京城拜见乡党中的能人,以后又屡屡拜访;阅读西海的读书笔记,有许多写给能人的文字,譬如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比如福克耐的《喧哗与骚动》、譬如沈从文的湘西系列、譬如贾平凹的商州系列,岂止给能人作文,还给能人作画,现在西海已经为陈忠实的《白鹿原》漫画人物几十幅,我看其艺术水平高于《琐记》;而在《琐记》的画面里,我们看到李白、杜甫、陆子、余华、老村等等能人,也是“臭文人”崇拜的对象。


  西海爱美人——西海的可爱之处就在于他从来不装不瞒不做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更甚之。应当说,心仪美人是西海文学创作的原始冲动之一。小时候他看到女知青刷牙就开始向往城市文化;后来他看到穿裙子的“洋女子”就认准书中自有城市媳妇;在商场里他看到白花花的“裸模”便忍不住频频回首;在汽车上看到美女的长长卷发撩动的他心里开了花……这些情景,不仅写入了他的诗歌、小说和散文,也画进了他的“臭文人”系列,其中,一幅《夏欲》中的“**林立”,完全可以送给弗洛伊德做学术研究。


  西海有爱也有恨,恨官场歪风,恨文人陋习,特别是恨自己“没出息”“不争气”“赚钱少”“毛病多”“文思枯竭”“文章丑陋”“被名著里的爱情欺骗”“被佛堂里的说教忽悠”等等,均成为“臭文人”自画像。


  在《榕树下》“雀之巢”的诸多文友及其文集当中,黑人比较喜欢杨英和刘齐的“图解文说”,但是,杨英是和画家合作,刘齐是为文章插图,前者不是自己画,后者不是画自己。唯有冯西海,既有能力,又有气度,善于并且敢于拿起解剖刀一样的画笔给自己的鼻梁涂白,将自己的眼眶抹黑,硬是把自己画成取悦于人、伤情于心的“丑角”。其实,“小丑”往往是大家,那可不是谁都能画得出、画得好。西海的《琐记》是自己画、画自己,文人画、画文人,瓜棚画、画瓜棚——尽管难以达到画家的专业水平,但是,即便专业画家也难以如此准确生动地表达“臭文人”的内心世界。


  说到“瓜棚”,这是西海的居号,一来因为儿时偷瓜被罚印象深刻,二来因为文学创作如同种瓜种豆,三是因为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职业作家(那天在“瓜棚”里看到穿着短裤和拖鞋上班的“冯主席“,摇着蒲扇,眯着笑眼,大大咧咧,嘻嘻哈哈,的确有几分像瓜农)。在西海的文字与书画中,我们还看到这样一个有趣的背反现象,他的文学成就越高,做人的姿态反倒越低。从不清静的“清静居”到难扶正的“正堂”再到如今瓜果累累的“瓜棚”,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大智若愚、放浪形骸、敢于自嘲,勇于“自首”,嬉笑怒骂皆成文章的“瓜农”冯西海,同时,我们也看到一个通宵达旦苦熬苦恋文学女神而被床上的老婆怒斥“这么漂亮的女人还记吸引不了你,看什么破书”的“情圣”冯西海。所谓冯西海的“苦恋史”,就是几十年如一日,对文学恋恋不舍,苦苦追求——眼袋渐宽终不悔,额头渐宽终不悔,皱纹渐宽终不悔。怎么样冯主席,再画一幅“终不悔”吧。


  总而言之,冯西海既是多情多义的“柳公子”,也是多才多艺的“宝二爷”。过去,我只知道西海爱诗歌、爱小说、爱散文,怎知他还爱书画(泛爱);过去,我只知道西海上大学时开始钟情文学写作,怎知他上小学时就迷恋绘画艺术(早恋);过去,我只知道西海的诗歌中的爱情动人、小说中的恋情诱人、散文中的真情感人,怎知他漫画中的才情竟是如此迷人(多情)。于是再次打开他赠与我的那几幅赏心悦目的“女人系列”之文人画(与其说他“成人之美”,不如说我“夺人所爱”);还有《两渡寺》的扉页上寥寥数笔简单勾勒出来的“黑人坐飞机”,上面写着:黑人兄首次来咸,乐煞吾辈。西海于瓜棚。


  这里我想说的是:“臭文人”精彩纷呈,乐煞吾辈。黑人于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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