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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多年前的农村,每个生产队都有自己的打麦场,大致上是一块比较开阔、平整、光滑的土地,麦场上建有一间简易的小土坯房,没有门,是麦收和秋收时看场人的住处,也可以临时放置一些农具等物品。

  春冬季节,打麦场是空闲的,最适合孩子们跑跳玩耍,孩子们可以上到麦场上的小屋顶,从上面跳到堆了一层麦秸的地上,比试谁的胆量最大。可以在高高的麦秸垛底部挖个洞,用来捉迷藏。有人甚至可以爬到麦秸垛顶上去,我一直弄不清楚,他们是怎么爬到那么高的麦秸垛上去的,太让人向往了。尤其是到了过年的时候,孩子们可以到麦场上练习骑自行车,那里地势开阔,不用担心撞到人,如果自行车车技还没有练好,一时停不下来,可以向麦秸垛靠拢,避免摔伤的危险。

  打麦场是孩子们的乐园,却是大人们的战场。麦收时节,队长会安排一部分人去麦垛上捡麦秆,剪掉麦穗,剥去干枯的麦叶,留下光滑的麦秆,之后泡在水里,闲暇的时候编成麦秸辫,卖给收购站(由收购站找人加工,制成草帽或其他草编工艺品),可以给队里增加一些经济收入。

  另一部分人用木叉将一垛垛的麦秆摊铺在麦场上,大致上呈圆形,趁着阳光正好的时候,晒个焦脆。然后套上一头黄牛或黑骡,拉上碌碡,饲养员举起长长的鞭子,指挥着那头牛,在场院上一圈圈转起来,碾压麦秆,这叫打场。一个小队一般会分成三四个小组,打麦场上人欢马叫,热闹非凡。碌碡磙子不停地转,人们在旁边不断地将麦秆挑起来,翻堆,平铺,然后继续让牛拉着石磙碾轧。有人将手伸向麦秆下面,抓起一把麦粒,放进嘴里嚼一嚼,然后咂摸一下嘴,连连称好。

  半晌过后,小队长抓起一把麦秆,看一看麦穗上还有没有麦粒儿,等麦粒全部被碾压下来,麦秆变成了麦秸,队长就安排将麦秸清理开,十几个头戴草帽的壮劳力一起动手,将轧得扁平光亮的麦秸挑到一起,逐渐地堆成圆圆乎乎的麦秸垛,随着麦秸越来越多,一个巨大的麦秸垛慢慢地成型,望着高高的麦秸垛,真想爬到它上面去,眺望远方,我感觉那里似乎离蓝天更近些。

  一部分人清理麦秸,一部分人早已经将黄澄澄的小麦用木锨堆积到一起,成为大大的麦堆。这样还不算完,还要等着起风时,趁风扬场,需要老天来助力了。记得一首唐诗写道:“白发老农如鹤立,麦场高处望云开”,这是担心麦收时节万一大雨不期而至,小麦淋了雨,会影响到小麦的品质,是很麻烦的。

  但是扬场又需要来一场大风,天色渐晚,夕阳的余晖照射在打麦场上。南风刮起来,麦场边上的杨树叶子哗哗作响的时候,队长安排“陈木锨”上场了。他是队里扬场的好把式,只见他首先抓起一把麦子,向上抛洒,试试风向,然后站到上风处,双手抓住木锨,铲一锨小麦,双臂轻轻上扬,动作轻盈,干脆利落,出手一大片,落地一条线,麦子麦糠借着风势分开,泾渭分明。另一个人拿了扫帚,将麦糠轻轻扫向一边,有时候也会安排两个人扬场,一左一右,热闹非凡。如此往复,直到小麦干干净净的,没有了杂质,才算成功。

  之后,扬干净的小麦要继续在打麦场上晾晒一两天,才能送到收购站去交公粮。颗粒饱满的小麦在灿烂的阳光下,闪着金灿灿的迷人的光泽,带给人们无限的遐想和希望。

  等生产队的小麦全部收完,空荡荡的打麦场上会堆起好几个高高的麦秸垛,留在田野里,像几个高大的巨人。

  后来土地包产到户,人们开始单干,小麦脱粒机逐渐成为农民的好帮手。麦秆运到麦场上后,再利用一两天的时间,将割好的麦子,用脱粒机脱粒出来,这是“过五月”最重要的一项活计,各家各户的麦子已经在麦场上堆积如山了。

  脱粒麦子适合多人联合作业,两三家农户经常会组织起来,互相帮助,一起打麦子。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逐渐有了力气,开始参与到打麦子的活动中来。几家商量好后,先从我家的麦子开始脱粒,有的人负责抱麦捆,有的人负责往机器里填麦秆,有的人负责挑麦秸,有的人负责清理麦粒儿,一场激烈紧张的脱粒麦子的战斗就打响了。

  合上电闸,机器轰鸣,大家根据分工,负责自己的那一份活。一时间烟尘四起,每个人都忙碌起来,麦子的田亩数不同,需要的时间就不一样。等一垛麦子脱粒完,所有的人都变成了“土人”,这真是一件又脏又累人的事情。

  不过,当圆滚滚的麦粒从手指间滑落,闻到新鲜的小麦香的时候,感觉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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