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原点,字面上的意思,很清晰,就是原来的点。这个点,是个体生命的起点,还是时代起步的节点呢?对于作品的标题,我总有一股莫名的刨根问底的热情。因为,文题是脸,如果不仔细扫描一番,那么,写者的初心,是别有用心,还是另具匠心,将统统在真假难定的托词中,不了了之。虽然对于初心,我的理解很小儿,甚至还很模糊,不就是几个猿人玩石头,办家家酒吗?人类的童年时代,最初的心,跟石头和生存有关,跟采集与土地有关,跟抒情与歌唱,好像并无直接相关。虽然他们也唱歌打猎,喝酒生孩子。
所以,我并不认为,原点就是起点。在我的初中时期,我就怀疑,”螺旋式的上升“的哲学命题,是否有其不合理的因素?我的想法,相当的初中三年级,如果要上升,那么一定得有动力,请问,永动机在哪里呢?难道,就没有一个渐进式的下降过程吗?人类自已可以证明,方生方死,这是一个自然的伤感流程,但,人类又永远没法证明,方死方生,不是一个鬼神问题,除了但丁。
这是我读桂宏先生的近作《原点》后,想到的原点命题。我居然没有想到我的江湖体,而是要命地想到了哲学。马翁的伟大之处,在于将哲学与变革进行了融合,黑格尔的伟大之处,在于将哲学与爱情进行了辨证。《原点》呢,也有桂宏先生辨证的融合,作者将起点与原点,出发与回归,进行了一番牧歌式的心灵解读。作者不厌其烦地,甚至达到了唠叨的程度,来写乡村之美,来写初恋之纯,一如佛家的梵唱,不断地重头再来,达到了一种写者所要追求的,循环的,不断呤唱的牧歌风格。甚至在文体上,也严格地要求,落句成为另一章的起句,达到一种环环相扣的形式美。
首先我得说的是,这种写法,有创新之功,作者用心之苦,其实,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其二,作品中依然有作者自家的影子。《原点》之作,有作者对于青春,对于走过历程的总结。“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在《原点》的文字背后,透过乡村如画的美景,却有一股浓浓的轻愁,在心头。其三,真正的太极,是浑然一体的,无招胜有招。我必须得实话实说,如果过于依赖形式上的一招一式,首尾相连,那么,整个文字母本,将很难达到一气呵成的圆润效果。意在笔先,真正的圆,不是圆规所画的圈圈,而是一种心灵上的外方内园,是无懈可击的一团。
作者以变革三十年的岁月变迁,来写两对恋人的不同命运。其个人的悲欢离合,与时代的风云变幻,切合得体,有真实的代入感。个人小宇宙,社会大风云。从跳出龙门,到回归乡野,无不打上了这三十年来时代的印子。每一个写者,都是时代的人,从生活中来,是每个写者所要面临的现实难题。作者似乎想以两对恋人的爱情镜头,来将那个时代的社会问题,纤维化,柔软化。的确,历史问题,宜粗不宜细。只是,个人命运的悲剧,如果只仅仅归结为通信,其次是要面子,那么,社会问题的复杂性,夫复何存?真是成也邮局,败也邮局,着,天下的邮局,都打三百板子。
写者有写者的难处,到生活中去,这,似乎又是另一个无法走出去的困局。
我在怀念张载的话:“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心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这是我读《原点》之后,我所想到的另一个原点,虽然很理想,但并非乌托邦,不可践行。
二
《原点》之中,并不缺少时下热点的话题,比如说美丽乡村,新农村建设,官员反腐,初心,坚守,匠人精神,都可以在作品中,找到其中的影子。也许,这正是主流所喜欢的,所倡导的原点吧,但,真实的原点,一定只能静静地躺在那里,不言也不语。
我并没有说原点已死。她就像童话中的公主,被施了魔法,在等待另一次王子的轻吻,从魔法中苏醒过来而已。不过,不要太相信魔法,魔法的时效性,很短,一个童话的时间而已。更何况,热点太多,为什么不逆袭一把,自已成为自已热点的主角呢?世界上本没有路,一个人走多,也就成了路。
话题太敏感了,回到《原点》作品的母本吧。
二曹之间的爱情,相较于陈柳之间的爱情,有时代的说服力。作品中加入了几转几响,让人倍感亲切。横在二曹之间的鸿沟,是那个时代的通病,贫穷。公公扒灰,儿子无能,也是某些边远山村流行的陋俗。写者的目光,落在这个点上,是可以大展拳脚的。遗憾的是,作者仅仅将此,一,归结于吴家儿子的性无能。二,归结于曹珍芳的两次拚死抗争。将原本可以深入的冲突剧情,比如说吴支书的淫威,以及吴家儿子的纠缠,通通只做了简单的红药水处理。也许,现实的生活,即是如此,不过,文学的沙盘上,需要的却是火力全开,不温不火,极易产生躺倒也中枪的不良后果。
还有,也请许我实话实说,就是画风的问题。作者想来是一个写散文的高手。不过,过多散文化的风光描写,的确也冲淡了《原点》所要反映的主旨,即后工业化时代,人类如何精神回归与灵魂出走。小说散文化,或者说散文化的小说,这个度,真的很难把握。我只是笨笨地认为,散文化是手法,小说,也就是故事,才是王者。如果故事没讲好,风景再美奂美伦,也略显喧宾夺主。
因为,一切景语皆情语。
还有,陈心城,心的确很诚,面对作风问题,不但敢于对自已下刀,也敢于对家庭亮剑。柳芳娟的华丽转身,爷爷英雄般的灵魂救场,陈心诚“不负社会不负家庭”的双重醒悟,阳光之下,好像尘世再无阴影。世界很和谐,结局很美满,只是,我所想要体会的那些矛盾,冲突,以及沉入在其中的人物挣扎,心理无奈,在哪里?
板儿(志琦)与冯西海先生曾有过清谈,西海先生曾语,文学不易。板儿也曾与我聊过王桂宏先生,说桂宏先生是一实诚之人。西海先生说文学不易,我理解为,是纸媒体时代正在式微,而自媒体时代正在不断圈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也无法确定,文字的精灵,最终会流向哪里?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几十年。文字的山头,再无《红楼》,再无《三国》,再无《边城》,文化一如快餐,还没品出滋味,菜已经翻台也。
所以,对于《原点》,我很尊重。虽然作品的本身,有或多或少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桂宏先生的实诚与倔强,又着实令我钦佩。正如在诗歌没落写诗的人一样,桂宏先生以一种自我的,牧歌式的语速,来反复呤诵三十年来的乡村变化,三十年来的不老爱情,不随波,不逐流,不人云亦云,我手写我体,我歌发我情,这,不正是一个文字的歌者,需要有的勇气与坚守吗?
文字在路上,我歌谁人听?
这,或许是作者写《原点》的初衷。因为,原点也是起点,是文字还在继续的另一次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