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过年了,按照妈妈的习惯,为了迎接过年必须要大扫除,从棚顶到地面犄角旮旯都要清扫干净。这几天累的腰酸背疼,决定今日轮空。可是坐在电脑前还是觉得不稳当,于是想,把几个柜子里的衣物收拾一下。我有一个坏毛病,喜欢洗衣服,不喜欢叠衣服,衣服总是叠的毛毛糙糙,着急了叠巴叠巴就塞进柜子。时间久了总要重新整理一下。

   别的地儿都干净整齐了,柜子里也要收拾好啊!

   柜子的最上层是不用的东西,有给儿子准备的毛毯,有现在不穿的棉衣,一包包好几年都没动了,今天心血来潮,打开看看,有的包里是什么都忘记了。

   最下边压着一个蓝花的包袱皮,里边是什么呢?真的不记得了,打开看看,我惊呆了,是两件旗袍,一件是妈妈曾经穿过,后来又送给了我的一件水粉色软面料的旗袍,料子像绸又像纱,上边还有凸起的本色花纹,手敲的蝴蝶纽襻。另一件是婆婆给我做的,咖啡色底子带有银色的花朵,手敲的纽襻,拴住旧式的暗红色圆珠纽扣,喇叭式宽袖口,很是漂亮。两件旗袍都是2尺腰身。我抖搂开在穿衣镜前比领一下,恐怕只有头能钻进去。因为今天的我,已成了2.6尺的大腰肥婆,圆圆的就像一个煤气罐。

   我把两件旗袍都平铺在床上,本想重新叠好,可当我抚摸着旗袍,摆愣着那一个个精美的纽襻,看着那一排排细密的针脚,两行热泪涌出眼眶,泪珠稀里哗啦的滚了下来。岁月的云一片片飘了过来,如花的脸庞一朵一朵地在我眼前绽放。

   爸爸性格活跃,喜欢唱歌、写诗、拉琴、画画,是个医术高明的医生。妈妈是医院的主管会计,性情温柔,长得漂亮,安静沉稳,不喜热闹,也就不喜欢唱歌跳舞,所有的心思除了工作都在持家上,丈夫、儿女就是她的一切。但是妈妈和所有的女人一样,喜欢穿戴喜欢漂亮,只有这一点迎合爸爸的心思,不同的是爸爸喜欢色彩,妈妈却喜欢淡雅清静的色调。

   记得爸爸常给妈妈买布料,迫切的希望得到妈妈的欢欣和表扬,可偏偏每次妈妈都不大喜欢。有一次爸爸买回来一块绿蓝色底子,上边黄色、白色、粉色、红色竞相开放的花朵交织在一起,五彩斑斓,很是漂亮,就是在今天也是一块漂亮的布料。爸爸拿回家,先给我看看说:“小泥儿,看,我给你妈妈买的布料,做旗袍,好看吗?”我一看就说:“爸爸,太好看了,我也想要。”爸爸拍着我的头说:“这是大人穿的料子,小孩儿不能穿。”我撅着嘴走了。

   爸爸兴致勃勃地对妈妈说:“马治(妈的名字),你看我给你买的料子,我问了好多人都说好,给你做身旗袍,保证漂亮。”妈妈接过来看了一眼,把料子放下说:“你啊,真没办法,就喜欢这些花里胡哨、花巴楞登的东西,这样花哨的布料能做旗袍吗?”爸爸白了妈妈一眼转身扫兴地走了,一边走一边说:“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就是想不到一块。”

   最后这块料子满足了我的心思,经妈妈的巧手缝制,成了我和妹妹的两条连衣裙。那时候,我们姐妹的穿着都是妈妈剪裁缝制,一穿出来就受到瞩目,有时裙子常被一些女人拉拉扯扯地观赏,让我很不高兴。

   我记得妈妈最喜欢的两件旗袍,一件是棉布做的,坎袖旗袍,翠绿色底子,上边是一排排图案的白色玫瑰花,妈妈腰身极好凹凸有致,旗袍穿在身上,那两寸宽横排的白色图案花更显出身材的妙美,再配上白色的高跟皮鞋,看着妈妈那一撩发,一投足,韵味十足,虽然旗袍旁开叉不是很高,可妈妈雪白的小腿,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那件旗袍把妈妈的美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了。30几岁的妈妈真是不亚于今天的明星。

   每到这时候,爸爸就会说:“孩子们,你们妈妈漂亮吗?我们都会异口同声地说“漂亮!”,爸爸会显得很得意,好像妈妈就是他的艺术作品一样,前后左右的欣赏着。而妈妈总会说:“看你激动的,有什么呀,不就是穿了一件衣服吗?”妈妈依旧自己在镜子前,严肃的整理自己的衣服,好像很是平常,其实爸爸能看出她心里的高兴。

   还有就是这件粉色,我说不好是什么面料,软软的,但不是那么滑,粉色上边有突起的花纹,中长袖,妈妈喜欢烫头,穿上这身旗袍时,多半穿一双红色的高跟凉鞋。上街时牵着我和弟弟的手,我们蹦蹦跳跳的总是围着妈妈喊:“妈妈真漂亮。”妈妈总是说:“小孩子,别瞎说话,好好走路。”爸爸脸上总是流露出骄傲的微笑。

   后来文革,我们家下乡10年,谁也不关心那些旗袍的下落,只记得在乡下时,那件绿色白花的旗袍,被妈妈拦腰剪断,上衣成了小妹妹的一件背心,下身成了大妹妹的一个裙子。革命革到了旗袍身上,一刀两断,真够彻底的切断了妈妈和旗袍的缘分,从那时候起妈妈开始走上了肥胖之路。

   八十年代中期,电视上出现了旗袍,妈妈从箱底下翻出这件粉色的旗袍对我说:“小泥儿,这是妈妈最喜欢的旗袍,是我和你爸爸一起买的,我看慢慢的又兴起了旗袍,这件送给你,试试看,好不好看?”妈妈那张圆圆的胖脸显得很兴奋。爸爸走过来说:“小泥儿,换上,爸爸最喜欢看你妈妈穿旗袍了,今天你也穿穿旗袍和你妈妈比一比,看看谁漂亮?”

   妈妈不高兴了:“你啥意思?看我胖了,还让孩子和我比一比?你从大街上随便找个人来,在你心中都比我漂亮,你满意了吧?”爸爸说:“你这人,就多想,杨贵妃还胖呢?不是一样漂亮。不用自卑啊!”

   我赶紧打圆场:“妈妈我换上,你看看好看不?别生气!”我换上旗袍走着猫步出来,妈妈眼睛一亮:“啊,小泥儿,这简直就是给你做的啊!真合适,太漂亮了。”妈妈帮我扣上领口的纽襻,抻抻衣角,拽拽后身,站到远处,双手十指相扣胸前,激动地笑着说:“我女儿穿旗袍就是好看。”

   爸爸在旁边说:“小泥儿,爸不是拍你妈的马屁,你妈妈长得白,穿上粉色旗袍更显肤色白,还是你妈妈穿旗袍更漂亮一些。”说也怪了,我们家三个女孩的皮肤都像爸爸黄皮肤,只有弟弟像妈妈长着白白的皮肤。妈妈常埋怨爸爸说:“真是没把女儿生好,都怪你。”

   我看了妈一眼,妈妈是听进去了,抿着嘴微笑着说:“用不着你拍马屁,那都是过去时了。可惜的是没穿几年,就不兴穿了,还没穿够旗袍就老了。”

   爸爸说:“旗袍是我们满人发明的,满族的旗袍宽大,最适合你妈妈穿了。”妈妈气得转过身,拿起扫床的笤帚疙瘩就打他:“你那狗嘴里能不能吐出点象牙来呀?”爸爸笑着躲了过去。

   今天看着这件旗袍,让我更加怀念那其乐融融的情怀和温暖,爸爸离开我们18年了,妈妈每年在他的祭日都用黄黄的烧纸给他写一封信,封上烧掉。小妹妹说:“那是妈妈给爸爸写的情书。”可谁也不知道那字里行间有没有旗袍的情节呢?

   另一件旗袍,是婆婆亲手做的,那年我在单位当党委书记,原本是政治差事,可刚刚30岁的我也无法阻挡美的诱惑。婆婆是我的服装设计师,只要我能找到衣服样子,婆婆就能照着做出来。可是穿旗袍我还从没想过。

   一天,婆婆说:“小泥儿,你什么时候买块料子,我做旗袍还不赖,趁着眼睛还灵光我给你做旗袍吧?等我再老就做不成了。”我一听别提多兴奋,找出一块布料,是原来一位新疆朋友送给我的,翠蓝色,上边是图案的小白花、小红花和小黄花,具有民族的特色。以前不知道能做什么,又买了一块咖啡色带银色花朵的料子。婆婆带上花镜看着两块料子说:“小泥儿,这块蓝色的,我给你做滚边旗袍,领子袖口都滚上白边,穿上显年轻。这块咖啡色的,我给你做一件宽袖老式旗袍,带兜兜大襟的。”婆婆的小眼睛从花镜上看着我说:“心想的挺俊,做出来还不知道是什么爷爷奶奶样?你可不许埋怨啊!”我说:“妈,看你说的,做坏了,再买料子重做,总能做好啊!”婆婆笑着说:“你这丫头,要累死我啊!还没做好就死了怎么办?”我赶紧说:“放心,不做好,不能让你死。”我和婆婆哈哈大笑地滚在一起。

   看着眼前这一件旗袍,想起70岁婆婆做旗袍的日子,泪水止不住流下来。

   婆婆住在北屋,有时一下班就看到婆婆坐在床上的背影,脸冲着窗户的阳光韧针,仰着头,穿针引线,一次次韧不上,我赶紧拿过来帮她韧好针。她总会说:“老了越来越不中用了。”有时候星期日我看着她做活,想陪陪她。没想到她不小心把针丢了。我说:“换一根。”她说:“傻孩子,那哪行,如果扎到身上会顺着血管走到心脏,人会死的。”弄得我也很紧张,真怕扎到儿子,于是我们婆媳俩,满床上摸针,床上找不着,又撅个屁股,跪在水泥地上找,直到找着了为止。婆婆说:“以后我做活你别看,我紧张,看,手都溜滑,针都吓掉了。”听了她的话,笑得我前仰后壳。“妈呀,你非笑死我不可,胆小的,一看,针就吓跑了。”婆婆性格开朗,我和她在一起总是没大没小,动不动就笑的滚到一起。

   婆婆长得娇小,一做针线活,盘着腿,猫着腰,带个老花镜,低头时花白的头发遮住面孔,只留下看到针脚的光亮,窝在那成了一个团团,看上去真让人心疼。

   我公公28岁就得了肺病,整天坐在炕上咳喘,农村炕上地下的活都靠娇小的婆婆干,婆婆劳累了一辈子,双手的关节都变了形,手指就像一个个连接在一起的核桃,难怪她老说:“这手指头,老了就溜滑,总是拿不住针。”

   有一次我看她敲纽襻,开始时把布条的一头用针别在膝盖上,然后一针一线缝起来,把布条卷起来用针线缝成一根根硬梆梆布绳,然后才编成花,敲成纽襻。那密密麻麻的针脚缝进了多少时光,缝进了多少爱恋,然后变成一朵朵漂亮的蝴蝶花,永远的落在旗袍的前襟上。

   婆婆年轻时长得很美,可老了满脸是菊花,眼皮也耷拉下来,她一做活时会说:“小泥儿,什么时候去帮我割个双眼皮吧!这眼皮当啷得太长,做活碍事。”我会说:“妈,我看看,真像门帘子,全挡住了?”婆婆知道我在逗她,装着生气地说:“都挡住了,还怎么做旗袍啊。”说说笑笑,这事我从没上心。后来她走了,我想起她的那些往事,婆婆怕麻烦人,从来不会主动提任何要求,可她骨子里爱美,我总是喜欢给她捯饬,穿的、带的、纱巾、眼镜、眉笔、口红,只要你说给她化妆,她决不拒绝。有一次我们上舞场跳舞,带上她一起跳,她也快乐的和我们一起转。我怎么就没想到她几次说:“要割双眼皮。”是心里话呢?后来她常说:“年轻就是要好好美,老了说啥都白扯了。”所以她把美的希望都寄托在我的身上。

   我到单位穿着婆婆做的咖啡色旗袍,迎来了无数回头客,许多女同事都说:“咱们书记是衣服架子,穿旗袍真是漂亮。”还有一次单位组织看电影,我穿着婆婆做的蓝色滚着白边的旗袍,在电影院门口被单位的女同事团团围住,都来看我的旗袍,夸奖婆婆的手艺好,有的还说:“真想让你婆婆帮助做一件。”回家我告诉婆婆说:“这下坏了,单位的女同事都想让你做旗袍呢?咋办啊?”

   婆婆当真了,当啷的眼皮都撩了上去:“那可不行,就给你一个做,都快把我磨死了,我是没办法才做的,别人的我可做不了。”婆婆平时说话轻声细语,生怕语声掉下来打着谁,这次声音都高了八度。

   我说:“妈,看把你吓的,看看针掉了没有?”婆婆知道我在逗她,笑着说:“死丫头,没事就拿我逗着玩儿。”

   可是没想到,这旗袍在我那年遇到“政治审查”时,竟然成为一大罪状。党员登记的时候,单位有的党员批判我说:“早就看到她,根本不配做党委书记,烫个发,盘起来,还在全院带头穿什么旗袍,纯粹像一个国民党的军官太太,影响极坏,不好好检查就不能党员登记!”旗袍在他们的眼里爬满了虱子,丑陋无比。从此我被搁置在党外。

   可是这些我从来没和婆婆说过,我要让她感觉到,我穿着她给我做的旗袍时总是最美的。至今婆婆为我做的旗袍和两件缎子棉袄,虽然纽襻都扣不上,可我一直珍藏着,因为那里揉进了婆婆对我的爱。

   后来我“下海”了,海里挣扎,几尽“死亡”时,贵人相救上了岸,再后来,丈夫脑出血护理了10年,可让我能像今天看开一切,快乐地面对人生到来的一切缘分,还是源于旗袍,源于一个喜欢旗袍的女人。她就是我党隐蔽战线的共产党员关露。

   是她拯救了我的灵魂,让我踩着自己的尸体站了起来,从此活在明天,活在希望中。

   “春天里来百花香,朗里格朗里格朗里格朗,和暖的太阳在天空照,照到了我的破衣裳。朗里格朗里格朗里格朗……”

   相信很多人听过这首歌,可有多少人知道这首歌的词作者是谁?

   她是一个伟大的女性。关露,一个被历史尘封的名字。

   在关露身上,才女、汉奸、特工,三个身份纠缠了她一生。在隐蔽战线工作七年后,终于抗战胜利了。可她却仍然要忍受误解,作为一个女人,关露的精神已近崩溃边缘。这时,有人给关露送来一封信,当她看到寄信人名字的时候,她整个人在一瞬间振奋了起来。

   关露一直有一个恋人,他是我党的高级干部,两个人的感情很深厚。抗战时期关露在敌人的营垒里始终是以汉奸文人的身份出现的,而她的恋人则以爱国分子身份在国际友人之间活动,身份的差别导致两个人聚少离多。关露以为到了解放区,他们就可以结合了。

但,关露绝想不到,这封珍贵的来信竟然是一封绝交信。

   关露患上了精神分裂症。

   过了一段时间,潘汉年等人为关露送来了证明材料,关露渐渐地康复了。

   可关露的厄运还没结束。1955年,潘汉年受到错误对待被捕入狱,而受他的牵连,关露也失去自由。那一年她49岁,一关就是两年。1967年,关露再次被捕,那一年她61岁,这一次关了8年。

   1982年3月,中组部作出了《关于关露同志平反的决定》。43年的汉奸骂名,10年牢狱,终于昭雪。7个多月后,1982年12月5日,关露在完成了回忆录以及她的老上级潘汉年的纪念文章之后,那是一个冬日,关露在她那十多平方米的陋室里服药自尽,时年76岁。

   人们在整理关露遗物的时候发现,陪伴关露走完人生最后一刻的是一个大塑料娃娃,而她的身边还一直保存着一张那个爱人的照片,照片的背后有关露写的两句诗:“一场幽梦同谁近,千古情人我独痴。”她还曾在一首诗中写到“换得江山春色好,丹心不怯断头台”。

   关露的骨灰安放仪式在八宝山公墓举行。有细心人发现,在那次追悼会上有一个并不属于文艺界队伍但是神情极其沉郁的老人,自始至终都未与任何人说话,他一直默默地站在人群的后面……

   记不清是去年、还是前年,CCTV热播的电视剧《旗袍》说的就是关露潜入魔窟76号做特工的那段历史。

   舞台上的关露,一直以旗袍示人,那么美艳,那么风光,那么浪漫,那么诗意,那么天真可人。我想如果让关露永远活在舞台上多好,如果江山的和平如旗袍多好,如果人与人的情感如旗袍多好,如果牺牲一直像旗袍总是是那么浪漫的缓缓走着,是多么好。

   但是,关露的人生是黑白的,她一直在黑色里向着黑暗走去,多么的悲冷啊。

   关露穷尽所有的力气在看到白纸黑字时,在最亮的时分,她黑黑的向自己极致的亮处走去。丁玲在关露遗体告别时说,“阳光那么多,一直没有照到你的身上。”

   自从知道了关露,她却把光明留给了我,从此我的委屈、压抑、不平、纠结,全放下了,无论是贡献、牺牲、相貌、才华还是一生承受的委屈、苦难、冤屈,我哪一点能和关露比呢?我有什么还值得耿耿于怀的呢?我还有什么不能放下的?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的活着?记得白岩松的一句话:“一个人的一生中总会遇到这样的时候,一个人的战争。这种时候你的内心已经兵荒马乱天翻地覆了,可是在别人看来你只是比平时沉默了一点,没人会觉得奇怪。这种战争,注定单枪匹马。”

   关露穿着旗袍的黑白照片就像一幅水墨画,那仅有的血红色图案在水墨中散开,慢慢的溶进国家、溶进江山,溶进时代,溶进我的骨子里,从此我站立了起来。

   此后我看了关于关露的很多文章,关露的一生让我震撼,我面对关露穿着旗袍的照片,觉得自己实在是渺小,放弃那段寒冷的过去,便是一片明媚的春天。

   眼前的两件旗袍,瞬间变成了红色,一面是国旗,一面是党旗,那上边的花朵惊人地变成党章中的文字,“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永不叛党!”

   旗袍啊,真是迷,是气息,是沉浸,是美的向往,让你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注视,不肯转移,如同是存在于具体事物之上瞬间闪亮的光辉,让我们的感知久久徘徊在古朴诗意的大美里,我爱旗袍,因为我的旗袍揉进了太多的爱。

  


本网站作品著作权归作者本人所有,凡发表在网站的文章,未经作者本人授权,不得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