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有人在微信上发了一组照片,都是五六十年代老北京居民使用过的旧物件,说明上写道,你见过这些老物件吗?只要你见过,就说明你是“老北京”。其实照片中的这些老物件我不但都见过,有的还使用过,有的还见过比它们更老的同类老物件。例如铸铁花盆炉子,我不但是见过许多铸铁的老炉具,还见过一些比它更老、更早的铁皮炉子。
记得小时候,家家户户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生炉子。生炉子也有许多讲究,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一般都在做饭前的一俩个小时,太早了怕费煤,太晚了会影响做午饭,所以掌握好生炉子的时间,生炉子的技术就是一个重要关键。我姥姥上午生炉子基本是院里比较晚的,一般在做饭前的一小时左右,因为姥姥生炉子的技术比较高,即使是掐着点儿,也耽误不了做中午饭。姥姥生火时,我就喜欢蹲在一旁看。只见姥姥把一张报纸用火柴点燃,再用劈的较小一些劈柴放到炉子里,慢慢烧着,然后再放入大一些地劈柴,等劈柴都烧着了,恰如其分地将煤球倒进去,煤球压住了劈柴,这时炉子里立即冒出许多浓浓的烟,待劈柴引燃了煤球,火炉就逐渐地旺了起来。过去在不少的文学作品里都有“炊烟袅袅”的景色,这种描写通常是安逸、祥和、美好田园生活的写照,是人类向往生活的典范。而身临其境的我却没有如此美好的感受。当院子里七八家的炉子里一起冒起滚滚浓烟,呛得满院子的大人小孩都拼命地咳嗽,这时姥姥就让我回屋里躲着。不过,我一般都不愿意回屋,即使回去了,也会趴在窗户的玻璃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姥姥生炉子,一旦烟小了一些,我立即就会跑到姥姥身边……
生着炉子之后姥姥要先做上一壶水,待水开了沏好了暖瓶,正好也到了做午饭地时间。于是,姥姥开始蒸馒头、米饭,或炒菜。当时炉子是用薄铁皮制作的,上面是一块平整的铁片,中间有一个圆洞,下面装上一个桶装的炉体,炉体靠下面有几个洞,用来穿上几根炉条,炉条间的距离正好架住煤球,最下面是三条铁炉腿。这种炉子使用前需要膛一下,也就是用泥把炉体弄成上小下大的反漏斗型,这样地炉子容易着,省煤。这膛炉子可也算是个“技术活儿”。当然一般都是爸爸来完成的。先是找一些土,加适量地水和成泥,这和泥就很有“技术含量”,太硬不好用,太稀了呆不住会往下隧。为了防止炉膛烧干后开裂,和泥时需要加入一些头发,麻刀之类的东西。等泥和好了,就开始膛炉子了,我特别喜欢和爸爸一齐上手,我们把炉子反过来,把炉条拿掉,以上面的炉口和下口为标准在炉身抹上泥,炉口小,炉身大,做成以漏斗状。这时爸爸的拿手活来了,只见他用一只长竹片慢慢地把泥抹得光溜溜的,从上到下一条直线。然后重新穿上炉条,把炉子翻过来,开始烧火,慢慢地把泥烘干,再烧成红色的,整个炉桶被烧成像砖一样的。膛炉子的活就算大功告成了。这炉膛上小下大,聚火、可以多装煤球,火烧得旺时间也长,因此邻居们也时常请爸爸帮忙膛炉子。不过,后来北京市改为蜂窝煤,煤球炉就少见了,爸爸的这项专长也就荒废了。
所谓蜂窝煤,就是用煤末混合粘土砸成圆柱型中间留有16--12个孔的圆型煤块。据说这种煤块利用率高,燃烧充分,火力集中,相对煤灰也少。但是开始推广蜂窝煤时,也不是很顺利。当时推行的蜂窝煤和后来我们见到的并不完全一样,每块蜂窝煤要比后来的大一些,略高一寸,中间的孔是16个,烧着了之后要在煤的四周垫上炉灰,因此燃烧也不完全充分,而且没有烧完的灰渣也不能再利用。而且生火、封火的技术,大家一时也难掌握。因此,推广确还有些难度。后来改用小蜂窝煤,炉子也改用炉瓦。开始时用三片炉瓦,用绳子嘞住,上下两层。后来经过多次的改良,使用两块圆筒式的炉瓦重叠,放入炉膛,此时的炉子更节煤,火力更旺,所以全北京城基本也就推广开了。那时炉子基本不需要每天生,如果封的好可以几个月不灭,即使灭了生火也很方便,煤铺有专门生火用的碳,形状和蜂窝煤一样,就是其中参杂了许多锯末等易燃物品。取暖做饭都很方便,这时蜂窝煤炉子才顺利地推广了。这时的炉子就开始变成了铸铁的,兼顾性有了很大的提高,使用也更方便了,设计的也更加合理,这种炉子也就是照片上的样子。这种炉子还可以兼顾取暖。取暖时只要在预留的烟筒口安装上烟筒,就可以在放在室内,既方便了做饭还可以取暖,同时也防止了煤气中毒,也可以不过分地污染室内的空气。
这时我到了上了小学的年龄,学校教室是平房,冬天取暖也需要生炉子。炉子的式样和家用的有很大不同。炉子比较高,上面正中间没有口,侧上方有一个填煤用的口,有个活动的盖子,用的煤也常常是阳泉块。我们低年级的同学不用自己生炉子,但是上了四年级之后就需要有同学参与生炉子的工作。因为学校只有一位校工,早晨要给十几个教室生炉子,实在是忙不过来,于是高年级的学生需要自己生火。班主任老师,把每天做值日的同学分为两组,一组早晨提前到校负责生火,另一组负责下学后打扫卫生。因为生活炉子也算个“技术活”,所以老师让我们自己选择。我本来是并不会生炉子的,因此选择了晚上打扫卫生的那个组,可是会生炉子的同学实在太少了,于是老师就调整了一下,把几个同学调去早晨生炉子,结果我这个不会生炉子的学生就被安排到了早晨负责生炉子的那个组。幸好那位校工除了完成本职工作之外,还到各教室巡视一番,协助高年级各班的同学生火。
此期间我家已经搬进了楼房,虽然做饭依然需要用炉子,但冬季取暖就有了暖气。家里炉子的利用率相对来说就减少了许多。至少生炉子的活儿不用天天干了。特别是后来北京出现了煤气,我家也搞到一个煤气灶,虽然有时也需要每月购买罐装煤气,也难免会出现饭做到一半,突然燃气没有了,弄得全家吃不上饭的时候,但是总比生炉子要简单了许多。
再过了两年我考上了中学,学校的教室是楼房,自然也就有了暖气。再也不需要同学们轮流生炉子了。不过生炉子的这段经历却给我留下了深深地记忆。这次那位不曾谋面的网友把“铸铁的炉子”列入了“老北京”情怀,也勾起了我这段儿时记忆。微信链接中的老式炉具,更使我倍感亲切。时光飞逝,斗转星移,社会的进步却体现在方方面面,同时也承载了我们心中满满的回忆。一个小小的煤炉从一个侧面见证了北京的迅速发展。从铁皮炉到铸铁炉,从烧煤球到烧蜂窝煤,从烧煤到烧煤气、烧电,经历了无数次的变革。现在为了保护首都地蓝天绿水,北京市出台许多低碳地政策,居民家烧饭取暖又逐步改为管道天然气,一些老旧胡同里的居民取暖改为用电,这些举措方便了人们的生活,保护了首都的绿水蓝天。或许再过几十年,炉子真的就要进入博物馆了。那时候或许真就没人知道如何生炉子了,若是再过几百年如果出土一个“铸铁炉子”,未来的考古专家也要认真研究考证一下了。因为已经没人能说得清楚是干什么用的,以及如何使用了……
注:原本想找一张老北京最早的铁皮煤球炉照片,但在网上没有找到,只有找到了一张铸铁蜂窝煤炉的。学校学生生炉子的照片也网上找的,但也不是我小时候学校炉子的式样。只有蜂窝煤的图像还比较容易找些,还是16孔老式的,后来还有一种小的12孔。看来的确是时过境迁了,要还原儿时记忆中的原貌,给后辈儿孙讲讲老北京的记忆,怕也是不容易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