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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高原红”,人们也许会立马想到西藏山区生长着的红杜鹃、红景天、藏红花以及珍稀的红雪莲,那都是高海拔的雪山草原生态植物骄子。青藏地区也有一款很热销的高度白酒,商标就叫“高原红”,火红的葫芦形瓷瓶、粉蓝黄三色的格桑花图案、每瓶2500克的大容积包装、味之甘烈纯美的特质,甚得高原人民喜爱。然而,我这里要说的“高原红”则另有所指,那就是藏族同胞的生动笑容。它,也是世界屋脊独具特色的一张“名片”。


  笑,是一种常见的生命外在体征,一种特殊而又自然的国际通用语言,一种人类世界最为直观而又乐见的形声表像。早在地球人诞生的那一刻,笑便也以一种心情愉悦时的自然流露而同时诞生了。现代生活中,诸如“仙姿佚貌”、“莞尔嫣然”、“明眸皓齿”、“开怀爽朗”等一系列鲜活生动的笑容,我们早已经司空见惯。而生发于遥远西藏的那一份份笑,却让我另有关注,甚至于格外青睐。这里的环境海拔极高,对于人类生存的适宜性极低,但生活在这里的人群的笑容,却是夺人眼球极多的景象。一张张笑脸绚烂多姿,在雪山草原映衬下极具感染力。


  感受与赞美西藏人的笑,并非我一人独醉。在拉萨火车站候车大厅里,我曾与一对进藏旅游的中年法国夫妇闲聊。问及行走西藏的观感时,两人语速飞快地手舞足蹈,那半英半汉的“混合语”表达,让我云里雾里没怎么听明白意思。旁边一位懂英语的导游小帅哥笑着翻译:“他俩说,西藏有地球上最美丽的风光,西藏人是世界上最爱笑的民族”。


  是啊,因为在地球上最高、离太阳最近、空气含氧量最少,特殊的自然让世界屋脊上的西藏人光亮的面庞普遍泛着一种浅浅的酱红色,笑起来两颊布满血丝,他们的血色素比我们充盈数倍,这无疑是强烈紫外线的杰作。我之所以把这种特殊环境中的特殊笑容称之为“高原红”,不只是因为它源自高原,笑里见红,更因为这一幕幕笑容皆由苦中派生。雪域高原之艰苦人所共知,艰苦的生存状态带给人们的本应更多是痛楚,而艰苦环境中的莞尔一笑,无疑是坚强与力量,是希望与曙光。


  乍一看,那一张张笑脸似乎并不十分靓丽,可是它耐得住细品。在0606_24.jpg那里待久了,看多了,就会发现别样的精彩。


  记得首次驱车行驶在青藏公路上,因为要打听一个地方的具体方位,我与司机小赵上前向一位陌生的西藏人问路,她是位中年的阿妈,正旁若无人地匍匐在路边磕着长头,目光直视着前方的天边。我知道,她心中有佛,前方是她梦中的天堂,那份执着,人间少有。我们默默跟进了一段路,他才将肃穆的视线倏然收回,接着,我便听到了那句十分熟悉的“扎西德勒”!再接着,一幅老朋友般的笑脸呈现在眼前:年龄大约四十出头,红里透黑的脸颊却过早地上刻上了风霜,道道笑纹托着两颗晶莹剔透却又略显幽深的眼球,紫色的唇廓规则地环绕着两排洁白的牙齿,一只藏獒温顺地依偎在身旁……那样子,纯朴的犹如黑河红杉,又有几分她身后那般高山融雪的沧桑味道。那份神韵、那番笑容,在我的记忆中不曾有过;那种浑厚色觉带来的美感与震撼,让世界上任何一种形容笑的词汇都立显苍白。

        

  那一刻的我仿佛顿悟,一种平和到没有任何贪念的心态,一颗善良的可以把一切寄托给信仰的心脏,迸发出来的笑容一定是最最真实、最最美丽的。这样的笑能拨动人的心弦,不是人为刻意的产物,而是天工心造的艺术。中年阿妈那浅浅的一笑,充满了自信魅力,不仅驱除了我这位内地来客内心的浮躁沉沦,似乎也征服了雪线极地一切潜在的莫测凶险,使得那片土地变得春风荡漾,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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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作过一些考证,知道人类的笑容是由体内安多芬聚增导致的外部表情。藏族同胞的生理基因也许与内地人群存在一定差异,但受情绪影响的安多芬分泌物的多少并无大的不同。在雪域高原,藏胞生于斯长于斯,生活简单心无杂念,敬畏生命善恶分明,与他人交流时就会用最简洁的微笑来展现善意,露出愉快的表情,发出欢喜的声音。这,恰是我们许多内地都市人所不具备的。


  青青草场,手拿鞭儿的牧家卓玛姑娘送给你的绝对是空灵山歌和如花的笑靥;漫漫山路,一个个摇曳着玛尼经轮的老人,还有那络绎不绝穿着僧服的喇嘛尼姑,他们回你的笑容都透着典型的憨厚,并有一层弥深的会意;街头巷尾,身穿藏袍的康巴汉子们,走着走着就会忽然伸臂放歌,唱到尽兴便爽朗大笑……


  布达拉宫广场上,曾看见一位藏族老阿爸从怀中掏出零钱,递给一位化缘的喇嘛,那掉光了牙齿的嘴唇,笑得每一丝皱纹里都透着满足与淡然。一个来自远方手执铃杵的游历喇嘛,接过我递上的一元钱后,又一张一张地找回九毛塞回我手中,看着我有些不解的神情,他淡而自然地笑笑说,“善不可贪,一次只要一毛钱”。0606_26.jpeg


  有一天在大昭寺门口,见几个年轻的喇嘛手拿厚厚的经书恬笑不止,我只知他们很是惬意,却不知笑为何由。一群群远道赴拉萨朝圣的人们,历经半年,一步一叩地用身体丈量着大地,徒步行进到这里,衣衫褴褛疲惫不堪,却对过往游人频频点头致笑,那笑容如同怀揣着什么宝贝似的,开心而又舒展。那是终于到达圣城的欣喜,当然忍俊不禁。


  一个周日,应邀去朋友强巴平措家里做客。席间,因为平措一句逗乐的笑话,结果传染得这个三代同堂的大家庭人人笑的前仰后合。享用完奶茶糌粑,大家各自打牌或者休息,留意到平措年迈的母亲正在那里注视着自家的藏獒微笑,那笑意静静地,柔柔地,透着满满地慈爱、丝丝地悠远。淘气的小孙子突然不小心摔碎了一只茶碗,没等奶奶责怪,小家伙不好意思地伸出舌头笑了,那笑容狡黠可爱。


  一次驱车前往喜马拉雅山下的乃堆拉边防连,天黑车坏,只好半路夜宿帕里境内的一处简陋石屋。在这个不通电、仅靠牛粪生火取暖的大山牧人家中,我见到了主人如同泉水流溢般的友善笑容。86岁的老主人贡布是农奴出身,4岁时就被奴隶主掠为私产,身价视如一根草绳,丧失起码的人身自由;6岁又被转卖给另一奴隶主做家奴,伺候主子、打理家务、外出游牧,受尽了折磨,吃遍了苦难。西藏解放实行民主改革后,他拥有了自己的牲畜、住宅和大片草场田地。那晚,他把我们当成上天派来的吉祥使者,让我们享受了最好的奶茶、油糕、糌粑、风干牛肉和青稞酒。一家人的欢笑难以抑制,还情不自禁地唱了很多颂翻身农奴的快乐歌谣。第二天早晨告别时,贡布一家送给我们的依然是痴痴地笑,越野车驶出很远了,回首仍依稀看见老人拉着四岁多的小孙女卓嘎,在那里久久挥手作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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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讲到这里,我脑海里不停地闪现着一副情景画面:那晚小卓嘎几次害羞地笑着跑开,又笑意依依地跑回我的身边。五条黝黑的小辫飞舞着,是她五岁年龄的道白,五彩的小藏袍被五光十色的玛瑙饰物妆点有加,这是贵客临门才会穿着的盛装,彩服伴着她天真烂漫的笑脸瑟动跳跃不息,那是藏式笑容中最纯最真的定格与动漫。


  世界屋脊,国之屏障。使命所系,我在那里付出了作为军人的责任与担当,却收获了更多来自藏族人民珍贵的情感馈赠,尤为刻骨铭心的是那份以笑托起的精神名片——“高原红”。酒品“高原红”系工艺酿造,可促人兴奋,心花怒放,那是不足为奇的物理作用结果。而精神的“高原红”出于自然,无需成本,藏胞们用笑脸创造了无上的价值。


  “高原红”,不只是雪域高原的一种善良与意志的富有,也让我这个外来过客的精神变得不再贫穷。


  一起开心的笑吧,我的朋友们!生命让我们如此多情,美的生活值得我们开怀大笑。 愿大家都能绽放出一份淡然、一份超脱、一份如藏族同胞那般惬意的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