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我眼里的青海湖

　　２００６年８月１８日，我和仰慕已久的青海湖首次相逢。没去之前，青海湖在我的记忆里有两个版本——　
　　第一个版本，太冷！虽然正是最炎热的季节，听说青海湖也会骤然变脸，一雨便成冬。这让我想起不久前在喀纳斯的遭遇：艳阳高照的火热之夏，我和一群同龄的大妈级游客身着轻薄的俏丽夏装在林间水畔嬉闹穿梭……突然，一股铺天盖地的寒流裹着倾盆大雨呼啸而来，害得我们不得不把从景区租借的被一万多人穿过的破旧棉大衣裹在身上。洗出照片一看，活脱脱一群“民工大妈”。为避免悲剧重演，我和几个老姐妹未雨绸缪，抽空跑到西宁商场采购了几件御寒装备。
　　第二个版本，太美！西宁的导游小姐带着无比自豪的口吻说，你们知道么，中国评出了五个“最美丽的湖泊”。被誉为“陆心之海”的青海湖排在第一位。仔细打探了一下，嚯，敢情那四个最美的湖泊都没逃出我的“法眼”：
　　排在第二位的是喀纳斯湖。俺刚刚领略过她的风采，恍若从天而降的仙女，如梦如幻，绚烂多姿，人称“上帝的调色板”，已被收入我的博客。
　　排在第三位的是“与神耳语的地方”纳木措。几年前，我去西藏有幸与她邂逅，她犹如从远古走来的美人，带有一种令人眩晕、痴迷、忘情的原始之美，也被写进我的游记《西藏印象》。
　　排在第四位的是吉林长白山天池，有人称她为“盛怒之后的平静”。乖乖，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我的呼吸骤停，简直就是一块镶嵌在天地之间的巨型蓝宝石，高贵典雅不染一丝尘埃，足以让全世界的美女瞬间失色。 

　　排在最后的是杭州西湖，那就是一个淡抹浓妆总相宜的小美人。俊俏、秀丽、恬静、温婉，再伴着西湖两岸江南女子的吴侬软语，不知软化了多少老爷们的心。像我这样的天性粗糙的女汉子，每每走近她的身畔，也会不由自主地压低嗓门，露出几分矜持的淑女样。
　　可是，从未谋面的青海湖居然比它们还要美，那会美成什么样？我的心里盛满了好奇和期待。
　　翌日清晨，我们从西宁出发，向青海湖挺进。途中，忽然降雨。细雨迷离，天地混沌，冷风嗖嗖往脖子里灌，我们赶紧套上了厚厚的棉服。导游说，如果到了青海湖还在下雨，湖面上更冷，大家要做好防寒准备。我顺手捏了捏从西宁商场买的那条手感很好的厚毡毯，为自己的先见之明自鸣得意。
　　途中，我们在著名的日月山短暂停留。导游小姐为我们绘声绘色讲了日月山的传说：当年，文成公主入藏途经此山，她怀揣着唐太宗送给她一面日月宝镜，登峰东望，却已看不见长安故乡，不由得悲从心起，手中的宝镜滑落坠地，一分为二。一半化为金日，一半化为银月。日月交相辉映，照亮了文成公主西去的征程。
　　顶着细雨，我们爬上了日亭和月亭。站在文成公主塑像前，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凉从心底泛起。难为她一个弱女子，为了大唐基业的稳固，告别故土，远嫁他乡，她心里的苦有谁知道呢？难怪一代才女张爱玲也要为她打抱不平：“作为大唐的使者，文成公主的胸前当别满勋章，她的臂弯当拥满鲜花，但是作为女人，她的爱情呢？”我双手合十，默默在文成公主塑像前鞠了三个躬。
　　下山后，我们被一溜地摊挡住去路，上面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藏银饰品。一位同行的姐妹顾不上“大部队”就要开拔，一边精心挑选，一边讨价还价。我偏是个意志力极其薄弱的人，最禁不住各色唯美饰品的诱惑，也跟着她一起挑选起来……忽然，我俩的名字在空中炸响，原来是领队扯直了嗓门唤我们上车，我们只好放下饰品往山上跑。
　　不跑不知道，一跑吓一跳：原来已经进入高原，稍一用劲，就感觉双腿发软，心跳加快，越跳越快，貌似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一般。彼时，真希望自己变成一只小鸟。待我们喘着粗气笨拙地爬上车，才知道这里已经是海拔3000多米了。同行的人中，已经有人出现明显的高原反应，可青海湖比这还要高呢！我不由得替她捏了把汗（果然，到了青海湖，她已无法下车，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只能躺在车上望湖兴叹）。
　　越美丽越稀罕的东西越不容易得到（看到），真理总是最实在也最不讲情面。
　　离青海湖越来越近，一条细细的蓝色水带开始在草原和山峦的包围中若隐若现，我慌忙端起数码相机，隔着车窗玻璃一阵咔嚓。导游笑着说，更好看的还在后面呢，别急！
　　当整个青海湖犹如浩瀚的青蓝色大海一览无余地呈现在我们面前时，我被深深地震撼了！一系列枯燥的数字顿时有了摄人心魄的质感：4500平方公里，比著名的太湖还要大一倍；海拔3260多米，比两个东岳泰山还要高；是我国最大的内陆湖泊，也是我国最大的咸水湖。　　

　　青海湖的形成和演变也是大自然的杰作：大约两亿三千万年以前，青海高原还是一片汪洋大海，跟现在的太平洋、地中海连在一起。200万年前，天翻地覆的“造山运动”使得这片古海逐渐隆起，最终形成了世界屋脊——青藏高原。于是，海水被逼走。有的海水被四周的高山环绕起来，便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湖泊。青海湖就是被山脉堵塞而成的一个巨大湖泊。100万年前，就是我们刚刚经过的日月山再次隆起，拦截了青海湖出口，逼得青海湖“倒淌”。一直到现在，青海湖还是一个流水只入不出的闭塞湖。　
　　哦，青海湖的前身果然是大海。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水，在许多时候也成了女人的象征。只要提到湖泊，在人们脑海里浮现的多是女性的柔美或母性的慈爱。一旦遇见“山水相依、依山傍水、湖光山色”之类的风景，更容易让人们联想到亲密相拥的男人和女人。总之，湖泊如有性别，当属阴柔的女性。
　　可是，在我眼里，浩浩荡荡的青海湖完全颠覆了人们对湖泊的“成见”。青海湖，因了它独特的身世，独特的地理位置，独特的风格和独特的内涵，它的性别不是“她”而是“他”。
　　说来也巧，当我们抵达青海湖时，天空放晴，阳光灿烂，水天湛蓝成一色，青海湖犹如耸立在天地间的弄潮英雄，他敞露着浩瀚而粗犷的胸襟，一派雄风浩荡的气势，任凭一艘艘游艇在他壮阔的躯体上劈风斩浪，他却沉默似钢。每条波浪的曲线明显带有雄性的硬朗，哪怕被游艇剪开一道道“伤口”，露出雪一样的层层白浪，也毫不在乎的以“哗哗”的掌声回应，仿佛是在跟游艇嬉戏？就连那个在湖面上冒出大半身的废旧鱼雷发射站，也精致成他胸前的一枚刺青。
　　远处，青色的山峦反倒显得线条逶迤而绵软，像是风吹起的他的青色长衫。大朵大朵紧贴着山峦的白云，更像是爱慕着他的一群美少女，她们久久环绕着他，亲吻着他，围绕着他翩翩起舞。有那么一个时刻，天空中的一片白云忽的竖起，形似亭亭玉立的仙女，她微微低着头，含情脉脉地凝视着身下的青海湖，仿佛在向他倾诉从远古走来的绵绵情思？
　　恍若梦境。

　　青海湖，用美丽来形容你未免太小家子气了。带着海的遗传基因，植根于青藏高原的你，天生就是一副硬骨，哪怕化成湖泊的形状，也充溢着一种无法撼动的雄壮之美！
　　许是为了向我证明这一点，那天的青海湖阳气十足，不带一丝阴冷的气息。那条曾经让我窃喜的厚厚毡毯，根本派不上用场，一上艇，就不知被我丢到何处。我穿着一件明黄色的短袖夹衣，戴着一顶橙黄色的遮阳帽，迎着扑面而来的猎猎“海风”，忘情地伸开双臂，内心深处的豪迈如同被风鼓涨的船帆喷薄欲出，面向这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青色的海”，我好想喊，我好想放声大喊——
　　“青海湖，我来啦！”
　　可是，满满一艇人近在咫尺，就像现实中我们无法逾越的传统和规矩。我终究还是没有喊出声来。青海湖依然沉默以对。可为何，我却真真的听见了他怦怦的心跳！！！就在波涛的深处，就在浪花的顶尖，就在我与他对视的每分每秒......我想，我是爱上他了！
　　然而，混沌哲学的开山鼻祖巢友刘福田却不以为然。他说：“这个世界是客观的，但客观不等于实在，因为客观也必然烙印客观者自身的影子。比如月楼大姐的性格，她眼里的青海湖如此壮美，但换了我，她还是一种阴柔。虽然青海湖只有一个，她本身实实在在。”到底是哲学家，看问题的立场和角度就是与常人不同。
　　可是，近日读清格勒的散文《海鸥飞处》，他对大海的独特体悟，终让我找到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感动。他是一位从内蒙草原走出来的硬汉，文字却温婉细腻唯美。他说，不知为什么，我一看到海就不能自持，会不由自主地让肺活量变大，嗅海水泛出的咸腥味道，使肌肤变得敏感，体会无孔不入的海风的猛烈或轻柔，有时会产生一跃而下投身入海的冲动，真是可怕！我把这叫做“皈依”。

        抑或，这才是同样面对大海（或像极了大海的湖泊），男人与女人之间最大的差异吧：女人通常以伸开双臂的拥抱或放声的呼喊来释放着自己对大海的崇拜，而男人却会产生一跃而下与大海融为一体的冲动，实现心灵的“昄依”。“昄依”，身心归向它、依靠它。它，想必不会是阴柔的化身吧！呵呵，我是不是有点过于较真了。
　　“其实，你们还是错过了最好的季节，不然，你们就能登上鸟岛，看到鸟儿的天堂。”导游到底是导游，总能在你最得意的时节告诉你一个小小的遗憾，于是，你会期待下次再来！
　　想象着10万只鸟儿在青海湖鸟岛的宽阔肩头上起起落落，或衔草运枝，或搬土叼泥，或搭窝建巢，或产蛋育雏，或翱翔于蓝天，或嬉戏于碧波，或栖息于沙滩，或相拥在崖畔，熙熙攘攘，热热闹闹，又会是怎样一种壮观啊！
　　哦，这就是我眼里的青海湖：他比喀纳斯湖更粗犷，比纳木错湖更浩瀚，比长白山天池更高远，比西湖更凝重，他是响当当的中国湖泊之最，他更是一尊伫立在莽莽高原上的魅力男神。
　　青海湖，等我再来看你！

    （文中照片系笔者摄于青海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