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背后那棵楸树高桠枝上,有一个小背兜大小的喜鹊窝巢。成双成对的喜鹊,不知忙活了多少天才搭建了那个用细小的干树枝、枯柴禾与草构成的住所。可是,喜鹊儿才飞出窝巢,空出的巢就有黑得如墨的乌鸦占领。

  一天黄昏,我与一位仁兄站在楸树背后的路上,亲自看到两只乌鸦在空间盘旋一阵后,落脚在楸树上,尖啄与双翅并用,将已归巢的喜鹊逼出巢去,强占而栖。

  有巢的楸树后有一条路,我们上学常往返在这路上。从看到鸦占鹊巢那一刻起,我们就动了报复乌鸦的意念。先是用弹弓弹,可乌鸦在树上歇息时,它总是跳动着四下张望,警惕性极高。就算你将弹弓所用的石子事先准备好,你才扬起弹弓还没拉开绷带,它就机灵地飞走了。

  大概过了两个星期,我们发现,时常只有一只乌鸦在楸树上活动的身影。为了证实巢中是否还有一只乌鸦,我们把那巢当着篮球圈,用石子当球。年少的我们老是投不准,石子从巢边掉下来,也没见动静。终于有一颗石子投中在巢中,一只乌鸦才突然从巢中冲天一飞而远去。另一只乌鸦在盘旋中觉察到同伴的危险,在横过楸树后的小路时,居然朝我们拉下一泡屎,防不胜防中,一位仁兄躲闪不及,袖子上遭污。父母知道后,说这是不祥之兆,有生命之忧!按传统说法,乌屎拉在肩上,平辈兄弟有危及生命之灾,拉在头顶上,长辈有危及生命之难。但仁兄听到这话后,展眉一笑说:“我们甩石头砸它们的窝,可能里头有蛋,砸飞了一只乌鸦,砸飞的乌鸦,另一只乌鸦看到,恨我们,特意向准我们屙屎!”大人们说鸟类是有灵性的,不随便屙屎放人,要是屙放了,就肯定运气不好!可仁兄认为,既然它们有灵性,这乌鸦屙屎 放人的行为,理解为报复那就天经地义了。把衣服脱下来洗了后,也就没再把这事放在心上。并且,仁兄为鸦占鹊巢的事还是耿耿于怀。

  连温饱都难以解决的那些年代,刚出娘胎就夭折的小孩多,而乌鸦最喜争食死尸。有一天我们在一起议论,吃死娃的乌鸦,它的肉会是怎样的味道呢?不及就看到大乌鸦含食喂小乌鸦的情景。于是仁兄就想,大乌鸦打不着,可上树去逮小乌鸦整来吃,看是那样味道?仁兄把书包腾空,像只猴子,没两分钟就爬近鸟巢边。当他准备伸手时,两只乌鸦在树的上空盘旋着,双眼紧盯着他。当他把手伸进巢时,两只乌鸦一起对他发起进攻,在他的头狂叫着猛扑猛抓猛啄,致使他不得不缩回伸向鸟巢的手!仁兄将脚紧紧箍住树,用手护住头,两只乌鸦还是不依不挠!没办法,他只能松开手往下梭。

  下了树后,仁兄头上,手上都有血痕,而且还在冒鲜血。不知何时,他用手抹了抹头上、脸上,搞得看起来像从血湖中刚洗澡出来的一样。

  经过这一场争斗,楸树上乌鸦的生活恢复了平静。

  在民间,乌鸦的叫声被认为是不祥之兆。所以,要不是遇上关乎它们血脉之情的大事,它们很少叫唤。年少的我们老是想不通,乌鸦为什么要强占喜鹊的巢呢? 难道抢夺别的同类的劳动果实是它们的天性?为什么喜鹊快生下蛋时会双双筑巢而居,以抚育下一代,而乌鸦却不想自己筑巢,只想占喜鹊的便宜呢?

  有人说,喜鹊报喜不报忧,得到好处还卖乖。而乌鸦有不祥预感,但都是实事求是,可偏遭到人们的厌恶。于是,乌鸦与喜鹊成了冤家。凡是喜鹊建的巢,乌鸦都喜欢抢占,以图报复。

  人们没想到,乌鸦食腐,是对大自然环境的清理。喜鹊啄食昆虫,有利于保护庄稼,都是对人类的贡献。所以,不管乌鸦与喜鹊是不是有世仇,但它们的存在,都有益于人类的生存与发展。

  或许,乌鸦与喜鹊之间前世就给定成俗,喜鹊生养子女放窝之后,其巢便归乌鸦使用也未可知。

  喜鹊与乌鸦,就像颂扬之文与针砭之义,都是从不同角度推进社会的发展。看上去,喜鹊与乌鸦,道不同不相与谋。而实际上,喜鹊与乌鸦都是人类的朋友,既是自然生态中的生存者,也是其中的建设者。喜鹊与乌鸦的关系,有如矛盾的两个方面,彼此依存,相互作用于自然生态,促进自然生态的和谐发展。

  可是,改革开放之后,有很长一段历史时期,因为生态环境的人为破坏,喜鹊与乌鸦不约而同一起消失。直到近十年来,随着生态环境的恢复与不断改善,喜鹊与乌鸦又一同回归青山绿水,回归属于自己的家园,并且不断多了起来。

  随着农业产业结构的调整,大面积种植荷兰豆的地方,成群的喜鹊专门啄食刚冒出泥土的豆芽,因此开始令人讨厌起来。而乌鸦不会如此,反而彰显出了它对人类的友好。

  看来,不同的历史时期,不同的形势,随着事物的变化,人们的认识也是在随之变化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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