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人,一嗓子豫剧清唱:“给我……抬刀……备马……",有气吞山河之势。


  一把青龙偃月刀,同关云长的宝刀相似,重量减半。酷爱武侠小说,广交朋友。


  徒步耍大刀呼呼生风,可惜没有战马。牛人的一生经历有点传奇色彩,对他的评论褒贬不一,也许哪日笔随心动可以成书。


  夫妻二人,郎才女貌,相敬如宾;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妻子退休那年,因评高级教师职称窝火,服毒自杀未遂,震惊乡里。县教育局不得不重新审查评定。


  牛人刚正不阿,性情豪放,不惧权贵,不欺卑微乞丐小儿。穷乡僻壤,人情世故复杂。公平合理在小地方显得苍白无力,办事情,靠关系!


  一场以死惊世的壮举,唤醒为官者的良知,也许是惧怕事情闹大,官职不保。


  夫妻二人,都是国家在编教师。


  在国家实行计划生育之前生有二子三女,小儿聪慧,其余几个孩子身体发达,头脑愚呆,能自理!


  造化弄人,能说会写,聪明过人的夫妇,生育的子女偏偏愚痴!世事无常,人间有多少感慨无奈。


  这也是他们夫妻二人,一生不愿调动,始终留在我们村校的原因之一。


  轮回的悲欢互换中,不知前生作何恶业。生在红尘,身不由己,俗事无可奈何,多少悲惨凄苦家庭各有不幸,唯有默默的挣扎着、煎熬着!


  牛人酗酒,于家庭不幸有关,爱贪杯嗜酒的人,也是对生活不堪重负的一种解脱。


  勤劳能干的牛人,开垦村校四周荒地,粮食自给,瓜果蔬菜满园飘香,吃不完的,拿集镇上换些小钱。


  小日子过得有声有色,孩子虽然愚呆,四肢健全,也能帮忙劳作,牛人知足有乐。


  酒后偶尔引吭高歌:“给我……抬刀……备马!"气荡山河。


  女子十八一朵花。牛人不放心女儿离开自己,相继招婿上门。女婿个个小他几岁,却忠厚善良能干,是牛人从十里八村挑选的单身汉。


  头脑灵活的牛人,摆脱不了命运的安排,为了今生今世应担当的风雨,为五斗米,费尽心思。


  利用一家愚痴半残的劳动力,承包村校后面的大雁湖(有几十亩水面)养鱼,兼养猪,还曾经磨过豆腐,然,收获甚微!


  勤劳苦命的人啊,越忙越穷,都是为了五斗米,想生活好一点。在四季的晨昏里,不惧风风雨雨,不惧命之多舛,顽强的面对,各自潇洒得有声有色。


  我与牛人相识之前,听贯他的传奇故事。他比我的父亲还年长十岁,对他的为人处世及生活态度折服,源于父亲对他的崇拜。


  那年他的小儿子同我一起报名当兵,从不阿谄奉承的牛人,为了儿子的前途,低眉折腰去找村书记。


  牛人吃国家粮,非农业户口,竟争不过机关单位的征兵名额,就顶替那年村里唯一的征兵名额,取代了我。


  曾经纠结过,未能从军报国一生遗憾!


  多少年后,他父子二人与我相逢集镇,有愧于我。


  他儿子说:“我当兵算工龄。"他曾经在县城糖厂工作。


  “你没去,不用后悔。"那年的兵就在我们邻县,驻守点,劳改农场。


  “天天吃南瓜!"他很失落,无奈的回首身后两轮架子车上多病的母亲!


  我说:“理解。"面对残缺的家庭,牛人的儿子比牛人还无可奈何!


  八十年代末,天上掉馅饼,给这个家庭带来了欢乐与希望。牛人的叔叔——漂泊异乡的游子,从台湾归来。


  一个国民党的老兵,孤苦零丁一生,看侄子的家庭更是感慨万千,把所有的积蓄给了牛人。


  人有财,马有骠。


  穷人有了钱,自然想扬眉吐气。牛人是集镇上的老户,街道扩宽,牛人的老宅变为正马路边。


  邻居建两层,牛人地上建三层向地下建一层,共四层,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四处炫耀叔叔给他美钞,建筑材料都是赊欠的。


  不多日,小镇来了生面孔,找牛人兑换美钞,汇率高出银行多倍,令人心动,多次交谈不拢而告终。


  楼房建成后,大家纷纷讨要工钱和建筑材料钱款。


  牛人留恋金贵的美钞,有点舍不得。


  “他娘的!一张能抵十几张?美国鬼子的钱就那么金贵!"牛人一辈子做梦都不敢想,临快要退休了,竞发财啦!


  老天爷开眼啦,对自己不薄。他约上县城上班的小儿子,带上小自己几岁的三个女婿做保镖,去市里大一点的银行把美钞换成人民币。


  1万美钞啊,能变成十几万人民币(那时的汇率是这么多)。那个年代有十几万人民币算暴富。


  就在牛人埋怨银行工作人员太慢时,等来了警察,说是假钞。


  问他美钞的来源前后经过,警察明白了怎么回事,告诉他,说:"有一伙活动在乡村的骗子,以高出几倍的汇率为借口,引诱贪心的人,用兑换方式调包,故意谈不妥,把真币拿走,假币留下。”


  牛人自以为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吩咐儿子女婿回家。


  那晚大醉,引吭高歌:"给我……抬刀……备马!"想找那伙人拼命,茫茫人海去哪里寻呵?


  大刀翻飞,闪、转、腾、挪,威武不减当年,有楚霸别姬之态,气贯长虹……悲悲切切……醉倒在地,女婿把他抬到床上。


  第二天不见起床,气弱游丝……在镇医院抢救多日,终是没有留住性命!


  听人说,村校夜半常能听到牛人的豫剧清唱。

  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