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爱,请收起缰绳,策马回身。若爱,就一骑绝尘地爱下去!

  爱你的草原,也爱你的荒漠;爱你的殿堂,也爱你的茅舍;爱你的圣塔,也爱你的烟囱;爱你的锦缎,也爱你的布衣;爱你的康健,也爱你的病恙;爱你的美人痣,也爱你的黄雀斑;爱你的光滑,也爱你的褶皱;爱你的歌声,也爱你的絮叨;爱你的前额,也爱你的脚跟;爱你的金黄,也爱你的灰暗……

  我将舌尖上的酒分你一滴,你将脸颊上的红匀我一朵。

  在爱里,最怕的就是哪怕半点的犹疑。爱就爱得义无反顾,爱就爱得荡气回肠。打马奔向你的村庄,惊动了你的鸡冠花,惊动了你的狗尾草,一骑绝尘,跨越参差不齐的木栅,停于你的屋檐下。等着牵过你的手,将你置于马上,与你一道浪迹天涯。

  从此,你给我写过的信,哪怕是病句,我一样当成箴言和诗行;你对我说过的话,哪怕是呵斥,我一样奉为神谕和圣旨。

  从此,在早晨一起醒来,我担水砍柴,你喂鸡做饭;在夜里一起躺下,睡熟的时候,呼噜挨着呼噜。

  假如你是一粒种子,在我之前,睡进泥土里。我会毫不犹豫地躺在你旁边,哪怕那儿的泥土很薄,很贫瘠。

  很多年前看过一部法国电影《巴黎野玫瑰》,女主角叫贝蒂,一个不羁而略有些放纵颓废的烈性女人:年轻、美丽、凛冽。在浓烈的感官性爱后的一个清晨里,从床下清理垃圾中无意翻出的男友以前写的小说,两个连续昼夜后她感受到身边这个正被现实打磨的一步步甘于平庸的男人身上的才华,他应该属于文字而不属于油漆。

  走,去巴黎吧,爱人。一把火干脆利落断了男友的犹豫。

  在现实的巴黎一切都要从零开始,学打字打书稿,在朋友的餐厅做工应付窘迫生计,一次次去敲每家出版社社长的家门……仍然有性爱但那时已让位于门前那个信箱,那个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希望。

  希望一次次以退稿而破灭,终于选择再度逃离。

  在朋友乡下的小镇上,安静的努力接受那个不认可的现实,希望再度重生:为这个男人生一个孩子。然而命运却再度以失望交付,爱终于在一次次绝望中崩溃,她弄瞎了自己的眼睛,弄乱了自己的神经,最后她逼着男人如捏碎自己的心一样把她给掐死。她的爱以这种极端的方式得以永恒。

  这样一个女人,因为爱来,因为爱去,用她的轰轰烈烈给爱做了标注:爱情可以高于自己,可以高于生命。而眼前这个世界,爱的歌声从未谢幕。什么是爱?却越来越难以定义,爱离人们越来越遥远而日渐模糊。谁在怀念贝蒂,怀念巴黎郊外的这朵野生玫瑰,怀念她曾经的年轻、美丽和凛冽,更怀念她对过往的毅然决绝,以及追逐爱情时的一骑绝尘。

  每个人都在选择独特的爱情,每个人都在选择独特的人生,每个人都在选择独特的死亡。这朵玫瑰的凋谢并不稀罕,但是一个人以“玫瑰”的方式凋谢就很独特;死亡并不稀奇,但是一个人用爱人的手去拜访死神就很独特;爱情并不稀有,但是一个人,爱人爱到死就很独特。

  她身披火焰,驾着烈马,不管那前面是多少级的风暴,四起的谣言卷起多深的漩涡,都不会退缩,哪怕,那前面就是死亡的悬崖。对于尘世中相爱的人们,贝蒂那极端的爱,并不是值得歌颂的范本,但是她让我看到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爱的盛宴,那是属于飞蛾的盛宴,那是属于烈火的饕餮之舌。

  她只是在告诉尘世中相爱的人们:不爱,请收起缰绳,策马回身。若爱,就一骑绝尘地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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