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意义来说,新都桥是属于康定管辖的。但我依旧将它单列了出来,这毕竟是我西藏游程的第二站:7月21日夜,住在这个镇。如意宾馆,是本次游程里,我相对满意的住宿,价格相对公道,建筑有民族风情。


  (一)在途中

  从木格措景区出来,准备继续上路。听闻去新都桥,就有当地人热心指引,说返回康定走318没意思,还不如出去左拐,不单能有效缩短行程,关键是既不会错过折多山垭口,沿途景色也不亚于国道318,唯一的缺陷是狭窄了些,路或许没那么好走,但好处是来往车辆少,通行力绝对没话说。先生看了我一眼,说司机拿主意吧,坐车的,没资格说话。这话把我逗乐了。稍作迟疑,拣定了无名道路,出发——俗话说,听人劝,得一半,何乐而不为呢。

  道路还真没有我想象的难,至少赶不上康定城至木格措的糟烂,大多坑洼都能够避让开。只是有相对陡直的攀爬路段,180度大回头就多了些,分分钟感受失重或者离心力的效果。这是在川藏线路最初遭遇的攀爬行程,毕竟连之前的二郎山隧道,都是在高速路上穿行。先生格外紧张,一会儿说,减速、减速,一会儿又喊,你疯了吗?不久之后,他不吭声了,由得我瞎折腾,后来他形容说,个臭娘们儿,让人脚丫子都抓紧了。他不知道,成都平原里我的虎7灵活自如,可这缺氧的高原,又是大小的坑洼,又是爬坡上坎的,何况我跟车的默契度也还需要磨合,驾驭起来便颇感吃力。档位不断在1、2、3之间转换,把控不好最佳状态的提速感,只能暂时靠车速来维持前行,总不好在哪个坡顶练习坡道起步吧。

  这种状态,持续了一天。后来,睡了一晚,努力总结,认真分析,加上实践操作,总算弄明白了:因为车速达不到转速,1。5T的涡轮增压无法介入,所以减档超车的理论是对的,但又因为高原严重缺氧,减的不是一个档,而该是两个,甚至是三个档位,才能畅快无阻地穿行——后来的行程,先生又嚷嚷,说我胆子太大了,连人家的四驱车、豪华越野什么的,居然都敢乱超。我就哈哈乐,女司机任性,有什么办法呢?说起来也真的,这条路上,女司机很少。一旦人发现是女司机,居然跟男人一样驾车,就翘大拇指;纵然做得比男人差,哪怕差很多,只要没蹭着、刮着,就没有人抱怨,还会有人鼓励,说很好了云云。

  继续说木格措到新都桥这段行程吧。差不多四个小时的车程,是没有被开发,或者说,没有被过度开发的草原。除开这条人工开凿的道路外,入眼的是绵延起伏的群山,和静穆定格似的白云。草场确乎不丰茂,是高海拔的典型。青绿或浅绿色的,是草,贴地而长;颜色稍沉一点,深绿或墨绿的,是树,成片簇生;乳白或浅黄色,是石,成堆或独自袒露。有些亘古广袤、寥廓也苍凉的感觉。草场固然不丰茂,毕竟不是湿地草原,也不能过分苛求,何况似乎水源也不足。但裸露的岩石们就自成一景,特别像藏绵羊成群结队分散在草场里。我和先生有好几次都误会了,看着前面的“羊们”,兴高采烈说有羊、有羊,真是羊。停车下来,打算拍摄时,才发现又被这草原给蒙骗了。而那些树们呢,生长高度连灌木都算不上了,简直跟草差不离,可也确实是树的构造,让人感叹造物主的手笔。

  零星的白帐篷稀疏于偌大的绿毯上,明显不是定居而是游牧的状态——离群索居的孤独,无边无际的枯燥,也真够辛苦的。成群结队的黑牦牛漫山遍野都是,悠哉哉游移着。让人几乎怀疑,是云朵被染黑了,从这片山头飘向那片山头。那黑色的皮毛,油光水滑的,缎子一般,在太阳下泛着光泽,让人羡慕不已。若非亲临现场目睹、感知,你很难想象那种天然的存在。

  先生忽然哈哈笑,指着地毯的草原说,看看你们文人啊,明明就不是靠观察,而是靠想象来写诗的,这哪里有“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感觉?鄙视他对文人的戏谑,抢白他说,那首《敕勒川》是写内蒙古草原的哈,你深入科尔沁草原,尤其是呼伦贝尔草原看看,能不能找到长的牧草?想了想,又赶紧补充一句,要在没有被过度放牧,并且赶在雨量充沛的时候。这才想起来,这么宽阔的草原,应该有名字的吧,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塔公草原?看来这条无名路选对了,毕竟比318国道的风光更美。就这么在欢喜里,翻过海拔四千三百多米的无名垭口——说它无名,是虽然立着个石碑,却没有正规的名字,红漆或染料胡乱涂鸦的,居然是广告词:风干牦牛肉。跟旁边那个小贩打听,是什么山,什么草原,也完全没听懂,没打算买人家的,也不好再次打扰。

  垭口的风很大。车窗轻轻摇下,能听到刮得呼呼的,鼓膜都有刺痛感。推开车门下去的瞬间,几乎有会被吹走的错觉,迈步都显得困难了。明晃晃的太阳直射下来,皮肤都晒痛了,空气却格外冷冽,是那种透骨似的冷,连加绒冲锋衣都抵御不住。所以,虽然惊喜莫名,拍摄也不敢太久,只能逃也似的,躲回车上搓手回暖。想着那个黑脸汉子,孤零零呆在垭口,过往车辆很少不说,能够花钱买的牛肉,就更加少之又少了。若是为生计而言,只怕难以维系,何况环境条件还那般恶劣。沉默不语,驾车急行,心底涌上几许悲哀,是关于生存状态的。先生安慰说,天生一人,自有活路,你不是菩萨,无力普度众生,又何苦自寻烦恼?道理虽然如此,依旧忍不住犯堵,走过好久的路,才渐渐调整过来。

  我是在一个小山坡,判断出走在机场路的。因为山坡下,乍然入眼的,便是飞机的跑道。我其实不睿智,只是海拔太高了,山坡全无遮挡,平整、光滑的跑道,自然显得很抢眼。康定机场的这条航线开通,是在2008年,大概是条件有限吧,十年过去了,机场建设似乎没啥变化。那么,或许最大的看点,还在于机场的高海拔,可以跻身世界前三。而它的正式通航,便是人类的首次飞越蜀山之王——贡嘎雪山。有时候想想,中国在交通方面的发展,神速到让人不自豪都不行。先生说,特别是在修桥建路方面,早已是世界领先水平,很多技术难度轻松搞定。所以,在众多的基础设施建设中,快速有效的铺桥修路,在“一带一路”的推进方面,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走机场路的缘故,惦记着跟318交汇,在岔路口略略迟疑,便错过了折多山垭口。跟路人打听,说折多山在哪里?人看傻瓜似的,说,你们刚才下来的就是,还问哪里呢?想起这一路过来的九曲十八弯,不正是“折”特别“多”,弯道也呈“多”字样吗?事实上,刚才走过的无名垭口,海拔高度跟折多山垭口一致,只不在318旅游线路上,所以便没有人正式立碑,搭建配套的观景台罢。说不遗憾是假的,很想倒回去,看看正式的折多山垭口——毕竟那里有驴友发过的“康巴第一关”标志。只是想想那要命的海拔,再想想弯曲的攀爬,自己先犯怵打退堂鼓了。不是有句话吗?“吓死人的二郎山,翻死人的折多山”,加上我在无名垭口处,又出现高反症状,还真有那么点感觉,所以,也不敢再有丝毫耽误,以最快的速度下行,一口气跑到了摄影家的天堂——新都桥。


  (二)新都桥和塔公草原

  办理好入住,吃过饭,是下午两点。我二话不说,一头栽倒就睡。长途奔波加上高反,真有些吃不消了。新都桥的海拔不低,3434米,也是高反的范围。而我在无名垭口出现症状,期间没有得到休整,只能但愿这个海拔不会加重负荷便好了。昏沉沉听见先生问,后面怎么安排的,也就迷糊糊跟他说,睡饱了再说,或许去十里长廊看黄昏景致,如果状态好,也去塔公草原,都是一个方向。先生哦了一声,不久之后,在另一张床上,也睡了。忽然发现,能够在疲惫之后,幸福地睡上一觉,简直美得冒鼻涕泡了。鼻涕泡当然真没冒,但鼻血痂却常有,去除了又结,这也是高海拔常见的,鼻腔内的毛细血管容易破裂,看看食品袋各个胀气就能理解缘由,只能啃黄瓜和西红柿缓解维生素C的缺乏。

  新都桥镇是川藏南线和北线的交汇口,但凡入藏的都不会错过,算旅行者的驿站。镇外的十里长廊,是传说中摄影家的天堂。按我的攻略设计是黄昏和清晨都会抵达,看夕阳余晖和晨光辉映下会有怎样的异同——这是别人推荐的,最美的时间段。做到这点不难,几分钟的车程便已抵达,黄昏可当散步点儿,清晨呢,恰好是旅途边的景,算顺便刹车逗留片刻。下午5点30分左右,睡够了醒来,跟先生商量,要不要步行去。终究还是驾车出行,先生说,高海拔地区,尽量保存体力。

  道路很好,车速很快,渐渐便有藏式民居,多是精致的客栈,簇拥着各色各形的鲜花。才发现这个十里长廊,是沿着河谷分布开的。公路恰好与河谷蜿蜒并行,颇有点相依相伴之感。又或者说,是沿着河谷修好的公路。悖论的典型啊,刚性与柔美的搭配,端直与盘曲的互补,简直是天衣无缝的衔接。映着余晖的水流,星星点点的房舍,画作般明快、清新。远处的山脊起伏褶皱,在地平线勾勒出成优美的弧线。大片的草坪,小块的花田。格子布一般铺在天地之间。草坪的绿色,又呈不同颜色梯度,增加了这块布的层次感。真的很美。但与想象里的那种震撼,或者说,与摄影作品上的呈现,依旧有很大的差距。

  失望是有的,却又互相安慰,说大概来的季节不对,或许金秋时分,应该会有各色的彩林,而草呢,一半枯黄、一半青翠,加上藏式民居点缀,在晨曦或晚霞辉映下,效果就出来了吧?设若云朵自由漂浮、随机遮挡,便连光线都会变化无穷。那时候爬上某座山顶把镜头举起来,山谷全貌就都能囊括进去:岸上和水里,各成镜像,如梦如幻、如诗如画。再有几只牦牛悠哉哉出现在色彩斑斓里,是不是特别宁静,也特别美好?想起那个词:开满鲜花的小镇。于是愉快地决定,等雅康高速全线开通后,再选个日子来晃荡。

  停在一处小桥拍摄河流时,有一只小型鹰闯入了镜头,我太专注景深其实并没有发现,是在拍摄完成审视效果才意外惊觉的。缘分,来得如此不可思议,也着实让人开心。虽然相机级别不够,鸟儿的细节无法表达,但基本姿态和轮廓是在的,那么张开翅膀盘旋,那么俯视众生的感觉。

  十里长廊走完了,时间尚早。跟先生对视一眼,几乎第一时间决定:去塔公草原。半小时车程,多大点事儿?一路风驰电掣,只默默记下坑洼处,想着也许夜间才能返程呢,那就务必提醒自己避让。这条路上的彩色经幡格外多,新的、旧的,在崖上、在风里纠缠又纠缠。更有特色的是,整条路上的山坡或河谷,但凡有石块的,无论大小,就一定绘满佛像或者经文,主要是六字真言:“嗡嘛呢叭咪吽”。大规模的经幡和绘石,沿着塔公河两岸或山崖铺展,成为另一种特色景致和风情。信仰的虔诚和蔚为壮观的盛况令人感动无限,哪怕再不信的,都不敢有丝毫轻薄之心了。

  塔公草原转瞬即至。从分布来看,这属于牧区草原,又是成熟的旅游线,可想而知人类痕迹太多。也许缺少了点原生态的气息,景致的入眼入心便大打折扣了。起码我和先生都非常一致地认为,不如木格措至机场路所遇的连绵起伏和旖旎无限。塔公寺被圈起来维修了,游人没办法靠拢,只得就近在空旷处停车。好在圈起来的打围并不高,还能窥见金碧辉煌和成排的白塔,倒也颇感欣慰。奇怪的是,想要登上旁侧山头时,便有人过来让给十块钱。才看见,这山头居然是被丝网或木桩拦截了,只留下可以“打劫”的通道。估计是拍摄塔公寺全景和瞭望莲花状雅拉雪山的最佳位置吧?

  忽然就觉得意兴阑珊了:造物主赋予的自然财富,怎么就成了少数人敛财的通途?大约还是牧场分配给各家各户的缘由?这片山头该是“有主”的,所以,踏入半步都得付费。有些哭笑不得想,这算“占山为王”不?他们说,文明走到哪里,污染也将随之而至。现在看来,俗世的金钱观也迅速抵达了。不想登山了,倒不是钱的话题,而是忠实于内心,抗拒这种无聊的收费。何况塔公草原其实跟川西大部分草原差不多,我们都见惯不惊称之为:草坝子。塔公寺庙既然无法进去,拍摄全景又有何意义?雅拉雪山换个角度也能够清晰入眼,何苦非要争着挤这一座山顶?我和先生就牵手而行,随意在附近走走、停停。据说,这里在6到8月会有耍坝子活动,也就是民间赛马和歌舞表演——少数民族彼此居住远,借这类盛事联络感情,搭建自我的平台,多好。只可惜我们依旧无缘得见。依旧是天高、地远,白底蓝花帐篷点缀其间,特别惹眼。

  众多经幡组合而成的三角阵或四方阵,依旧惯性存在,有些艳丽得很,有些则已陈旧,但不影响它们的境界和意义。不知风动、幡动之时,是替某个人、某些人,抑或替人类念经超度?许是开发较早的缘故,这里的牲畜也不怕车,一副和平共处的安然。看看远处的雪山,看看高处的天空,再看看脚下的草地,不知不觉就沉静下来。或许,比起宣扬到此一游,静默才是最好的虔诚?用心贴近,用灵魂感知,有些脉动便隔空轻漾。

  时间总是太快,还沉浸在草原氛围里,先生就戳戳我提醒:该返程了。于是回到新都桥镇,逛逛菜市场买点黄瓜、西红柿之类,再逛去药店补充感康和葡萄糖、藿香正气液等,最难得的是还买到了卤鸭子,味道不错,价钱也不贵。该吃吃,该喝喝,然后,洗洗休息。毕竟是身居高原地区的心情吧,躺倒下去闭上眼睛,脑海里居然浮起来一句话:今夜,我在你怀里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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