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过小年。

　　小侯把馄饨铺子的卷闸门刚刚打开，进屋还没走到厨房，门就开了。
　　是老头儿夫妇来了。小侯连忙过去招呼，叔，咋来这么早。
　　老头儿扶着他老伴儿坐下后，才跺跺脚上的雪，喘着粗气说：你婶儿想吃碗你的馄饨。
　　小侯俯下身看，老太太瘦弱的不成个样子，眼瞅着拿不成个儿了，眼神恍惚看着小侯。
　　小侯心里发酸，嘴里问：叔，做了几次化疗了？老周含糊答应着，伸手去摘老太太的长围巾，叠好了放在边上的小椅子上。坐了扶着老太太。
　　小侯端馄饨上来，看着老太太的脸色说：叔，我婶儿这个状态，你不该带她下楼，你打个电话，我就给你送过去。

　　老头子左手搂着老伴儿，嘴里说：我呀，也想再带她下一次馆子呢。右手把勺子里的馄饨凑乎到嘴边吹气。又问小侯：你过年多大了，小侯说：叔，过了年儿，我四十了。
　　老头儿说，哦。我家儿子要是还在，比你还大一岁呢。说到这儿，老太太抬了一下头，看了小侯一眼，想说什么，却没了力气说出来。
　　小侯见了，连着说：叔呀，你赶紧带我婶儿回吧，我一会给你送馄饨去。

　　老头儿盯着老伴儿看，老太太都扶不住了，身子歪了下去。老头儿就势把老伴儿抱在怀里，攥着她的手，也不说话，小侯吓得呆立着看。
　　老头儿把羽绒大衣的扣子解开，把老伴儿的脸靠着自己的胸脯上，朝着小侯说：你婶儿走了，我抱她一会，在你这儿。你别怪我，也不用害怕，都熟人。
　　小侯用手机打了96144，报了地址。问老头儿：叔，要不，我帮你把我婶儿抱回家去？老头说：等会，我再抱一会，就凉了，她都瘦没了。
　　老头儿说话的声都没变，还是平常那样。

　　过了一会儿，两个小伙进来，殡葬公司的。老头儿抬头说：咱回家穿衣服吧。说着抱了老伴儿起身。两个小伙过来帮忙，老头说：我抱着吧，没多沉儿了。

　　小侯给打开门，老头儿晃晃悠悠的抱着老伴儿走。边走边说：老伴儿你可真会赶，等给你过了头七，我就自个儿过大年儿了。
　　他叨咕着的时候，小侯才看到老头儿的眼泪落下来，滴到老伴儿的身上，转眼就冻成了冰渣儿。

　　今年太冷了，小侯心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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