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里有个老屋,曾住着几代同堂。随着时间流逝,新生与衰老不断交替。从我有印象的时候起,这个地方,便只剩下两位老人了。

        由于父母忙于工作,这个老屋就成了我童年的依靠。

        老屋一共四间,坐北朝南,屋前有两排矮墙,院落里靠东边一侧有两间小屋子,一间曾经开过小卖部,另外一间是驴棚,西边是几间猪圈,老屋后面则是一大片菜地。

        老屋不是我的家,但最初的成长印记都在这里。

        从咿呀学语到调皮顶嘴,从蹒跚学步到满院子疯跑,那份成长最初的单纯与快乐,都发生在这里。我喜欢在槐花香气四溢的季节,奔跑在花浪里,然后嗅着那甜甜的气味,等待在灶旁,看着快要出锅的槐花饼;我喜欢在深夜寂静时刻,听着外面滴答滴答的雨声,细数它的美妙与清新;我喜欢秋收时节坐着马车,望着远处的金黄色,一边嬉闹,一边欢笑;我也喜欢在下雪的季节里,趁着大人不注意,跑出去留下自己的足迹,和一群小伙伴堆雪人、打雪仗,然后晚上围在火炉旁,一边吃着烤地瓜,一边听老人讲过去的故事给我们听。

        时间,在无忧无虑中流逝着。

        有一年,我从这里开始背着书包走向一个地方,从那时起,我的生活便换了一种方式。

        我开始爱上了学习的日子。

        书本里有好多新奇有趣的故事,笔和纸让我的想象力有了表达的方式,那时候只是单纯的喜欢,我并没有意识到,学习竟会是改变我生活轨迹的载体。

        老屋依旧是我温暖的小窝,放了学,我就安静地在那边写作业,这个时间段往往是家人最忙的时候,没有人打扰我的世界,只有调皮的猫咪偶尔会过来撒娇。

        外面的炊烟袅袅升起的时候,我基本就完成了每天的任务,然后坐在门前的石凳上,一边逗弄几只鸡仔鸭仔,一边等着吃饭。

        日子就这么不惊不扰的过着,有一天,平淡的生活瞬间被打翻。

        母亲从老屋里带走了我。

        几经周折,再回到老屋的时候,老屋已经被拆了一半,这里,也只剩下一位老人了。我和她只能住在之前做生意的小卖部里。

        所有的童话都不见了,有的只是冬天的寒冷和难熬的雨季。

手被冻麻的时候,老人就把我的手放在她的怀里暖着,炭火不够我就和她上山去拾干树枝。夏天雨季来临的时候,十几平的小屋子里放了大小七八个盆接水,尽管这样,屋子有时还是会被淹的。

        有时候,我会静静看着被拆的老屋发呆,时间一长,似乎也习惯了。晴朗的夜空,我喜欢靠在老屋的土堆上看星星,星星满天,一颗颗给我眨巴着眼睛,故事依旧是美的。

        一年多的时间,之前的老屋被翻盖成了漂亮的大房子,前面还盖了一排小房子,我和老人搬进了小房子。

        苦日子似乎熬到了头,只不过老人心里多了一道坎。

        大房子换了年轻的主人。

        后来,我彻底搬离了这里,留老人一个人在小房子守候。

        学习不忙的周末,我会来看看,老人那时候会给我讲老屋的事情。

她嫁过来的那一年,才十七岁,还是骑着马从隔壁村子来的,那时候,一大家子人还生活在同一个院子里。后来,小姑子们陆续出嫁,公婆去世后,哥嫂也搬走了,这个院子,便只剩他们一家生活。再往后,孩子们大了,陆陆续续离家,只剩一对老两口缱绻在这里,再后来,便有了我在这里成长的故事。

        老人经常回忆这些事情,一遍又一遍讲给我听。

不久后,我考到了县城的高中,一个月只能回来一次。三年后,我考到省外的大学,半年才能来一次,毕业后我选择留在了那边。回去,变成了奢侈的事情。

        再次踏上这片土地时,另一位老人也不在了。

        比我小一岁的嫂子抱着孩子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我的脑海里仿佛有一部跨越时代的电影在放映。

        一切都是陌生的。

        一切,本该都是熟悉的。

        那一刻,我该明白,生命里,有这样一个地方,它不是原本的家,也不是最后的归宿,但是,它承载了生命成长中重要的过程,让人在梦里一次又一次深切怀念着。

        嫂子寒暄几句,我笑着捏了捏孩子的脸,然后,和平常客人一样,坐在屋里聊天。

        出来的时候,我释然很多。

        这是一个女孩梦想开始的地方,我曾经无数次的幻想期待,如果有一天,我长大了,会以怎样的姿态归来,时间给了我最好的答案。

        只愿此刻的我没有辜负曾经那个为梦想而努力的自己。

总有一天,新房子也会变成老屋,这里的人会是下一份成长记忆的主角,在不断的轮回里,抒写出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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