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乌镇,像一名换上新装的老者,不仅庄重安详,还格外的精神健康。在阴云的笼罩下,或者蒙蒙的细雨中,乌镇就像一个悲伤的诗人。那深邃的目光里,透露着忧郁的爱国情怀。也许是那“示儿”的放翁,也许是那“英雄无觅”的辛幼安;也许谁也不是,是一座悠久的江南水乡古镇。

  我有幸走进乌镇,是因为一场戏。很多人知道乌镇,也是因为一场戏,不是矛盾的《子夜》,就是那现代的《似水年华》。乌镇的古朴和沉静,总让那浮华的心能够安静下来。也会留给人一层淡淡的忧伤,让人思索,让人沉淀。

  当我清晰地读识了乌镇时,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无论是那或宽、或窄、或长、或短的石板巷,还是那凸起、凹低的角落,都不像一个错落有致的绝妙体。那一座座经过风雨岁月的石桥,那一道道遭风霜击打的墙壁,无不雕刻着沧桑世事。

  正当不解的时候,细雨中,坐在船头漂游的我猛然发现,生活中起伏的我,就像那水中飘荡的乌篷船,像是雨中那朦胧的乌镇。看——那一位红衣少女,打着花伞,从石桥那一端款款地走来,就给这古朴的小镇,带来了一片春意的新韵。而坐在船头的我,那萎缩的躯体也给了身边的少年,有了一个鲜明的陪衬。

  “肢体戏剧”里,身体是第一的素材。像这样畸形的身体,无疑是最好的素材。所以那李导常常拍拍我怪异的躯体,不知是赞叹,还是戏弄地说:“谁有张大哥这么好的素材……”是呀,因为这么好的素材,才让他坐在船头“表演”……开始还有人轮换着给他打伞遮挡着风雨,后来就让他像两旁的古亭那样裸露在风中雨中了……

  乌镇有着三大特色,点缀着古朴的风韵;有一座座经过岁月洗礼的古紫色的亭屋,有一道道被磨砺发光的石拱桥,有弯曲平静而浑浊的河水。那些不规则的角落,让稳重的乌镇,已经没有了章法;让那幽深的情思乱了方寸,好像已被他人看破了尘封多年的心事。

  而我也有着三个特点,注定了怪异的人生:那弯曲萎缩的畸体,让我比常人更有特点。那一双沉重乌亮的木拐杖,扶我站立行走。那一条我多脚走过的坑洼曲路,让我留下了年轮风霜的雕刻。那不怎么坚强的毅力,让我的心灵更柔软更无奈,情感也更迷茫了。这个世界上,男人是理性的,女子是感性的。可我在生活里更感性些,使得那颗心多了秋色的凄伤。

  乌镇的悠久,是那千年的风化。时时传来的吴声越语,仿佛又听到了西子的琴曲,品到了越王的苦味。那一道道交错看不到底的河水,慢慢让人懂得了乌镇的深邃。院旁空地茂盛的一片青苔和墙壁边缘滋长垂落的根根绿藤,依然为这处古老的水乡,繁殖着自然的生机。只有那斑白的青石墙和那裸露出木骨的乌门窗,刻画着千年来的风韵。

  我走进了幽深的小巷,艰辛地攀爬着乌镇悠古的石阶,寻觅着她尽头的幽香韵味。那一座座连接着石街小巷的拱桥,却让我有了攀山的艰苦。发光闪亮的青石,它的厚度,是我蹬爬的高度;它远久的光滑度,是我攀登的难度。就这样攀上去,跨下来,一路曲折起伏……

  那一片的青苔上,那座老亭下,一个萎缩的躯体慢慢地舞动着,宛如一尊古老的化石,在考古的平台上被推移着,那些专注的目光,好像在探视着遥远的秘密。弯曲灵动的手臂和斑白涌荡的裸躯,为那一座的古屋亭阁衬托着。让人无不感慨造物主的神奇——那就是天地间的生命魅力!

  第一次见到我的孩童就会呆住,甚至惊恐地被吓跑了。第一次和我擦肩而过的人儿,也会眼中流露着惊诧的眼神,多次为我留下了“美女”的回头率。再次遇见,自觉不自觉地从我的身上、脸上……探寻着惊奇的秘密。更多的疑问是:“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他是谁?他怎么能活?”……也曾多时,我在心里悄悄地询问自己:我是谁?谁又是我?现在我似乎明白了,我是一个活动的物体,我是一位天命的残障人,我是我自己。也许我是很多很多的符号,也许我什么都不是,只是自然中的一个有血有肉的生命体。

  只要来过乌镇的人,就会爱上她,有了乐不思蜀的流连忘返。走进乌镇一天的人,知道了古老和幽美;走进乌镇两天的人,知道了古朴与沉静;走进乌镇五天的人,会懂得那涓涓流淌的水波是深浓的血脉;走进乌镇一年的人,会听懂悠古的越曲吴韵;在乌镇生活一辈子的人,恬美了一生的梦香和幸福!

  乌镇的浓郁平静了世间的浮华,古朴的情怀安宁了江南的秀丽。千年的神奇,转化成古老的灵魂,萦绕着吴越……乌镇温馨久远的故事,让人永远读不懂,读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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