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公干的半天休息,独自去了京味浓郁的后海。

  新街口下了车,过两条街道,顺着一条胡同来到西海的南沿,一片水面呈现眼前。水静无澜,岸柳婆娑。沿岸可见三三两两的垂钓者,有的蹲守岸边,神情专注的盯视浮漂,一有异动随时准备起杆,大概属职业钓手;有的架上鱼竿,人却在一旁或坐着冲瞌睡,或吹牛聊天摆龙门阵,鱼上不上钩似乎并不在意,不是钓鱼,倒像是钓一个恬然的心境。

        西海往南过得胜门内大街,到后海。沿着后海南沿的湖边步行道漫步,沿岸有古槐、有粗壮挺拔的杨树的浓荫,还有装饰典雅的茶室、餐馆。特色餐馆如孔乙己酒楼、芾林酒阁。经过一段仄逼的湖边便道,眼前豁然开朗,突现一片绿荫,高大的松树、新植的小树、碧绿的草地花丛,而硕果累累的柿子树掩映下古色古香如私家别墅的就是芾林酒阁。听说这里的菜肴精致名贵,环境幽雅私秘,极富小资情调,摸摸扁扁的钱夹,囊中羞涩,我是无福消受阁中的美味了。但阁外后海优美的湖光水色、松风柳影、绿叶碧草、繁花硕果却是不花分文尽情享受。

        树荫下小坐,举目望去,午后的后海一派慵懒、散淡、悠闲的市井风情:靠背椅上是相互依偎的对对情侣;步行道上缓缓走过的轮椅,椅上椅下白发苍然,显然是相依相靠的耄耋老伴;一脸幽怨,独倚湖栏呆望远处的少妇,大概是为情所挫的失意人;走走停停,不时手举相机拍摄沿途风景的是探幽寻美的游人;端着画板勾勒湖岸的烟柳、近岸的店面老屋的是初学绘画的写生者;至于那些不休边幅,趿一一双拖鞋或者白底黑面的老北京布鞋,穿大红大绿裤子,裸着上身,脚边卧一只蜷伏的懒猫或摇尾巴的宠物狗,近旁的树枝上挂着鸟笼,在树荫下或吹牛聊天,或下棋饮茶的,必是消暑纳凉的原住民。

  越往南,越向后海“如意”(后海形状象如意)顶端靠近,越深入到蛛网一般的胡同小巷深处,京味渐行渐浓。观光脚踏三轮车队,红色的篷顶、红油漆车身,如一条火龙蜿蜒在胡同里。灰色的瓦顶、墙面,雕花窗格,厚重的折扇木门,高高的门槛,蹲伏在门口的石狮,老胡同里的一座座四合院透露着历史的厚重。走在夕阳余辉下的烟袋胡同,浏览着一个个古旧斑驳的门面,默念着“烟斗轩”、“麟童阁”、“永兴阁”……一个个老店店名,抚摸烟斗、刺绣丝绸夹袄、绣花鞋……一件件老北京手工艺品,仿佛沿着时光隧道穿回到了明清年代。

  后海京味忘不了老北京的特色小吃。穿行孝友胡同,行走在银锭桥边,看着一排排老北京特色小吃的老字号:“爆肚冯”、“年糕钱”、“奶酪魏”、“小肠陈”、“茶汤李”、“褡裢火烧”、“豆腐脑白”、“烤肉季”……嗅着一阵阵浓香,脚步象被拽住一样挪也挪不动。

  后海的魅力、韵味,远不止视野里的一物一景。倚靠湖岸围栏,凝视平静的水面,思绪会回到数百年前,漕运兴盛之时积水潭码头船桅林立、车水马龙的盛况。走在幽深的胡同,听着急促的足音,恍惚觉得前呼后拥的和大人、恭亲王的官轿就在身旁走过。徘徊烟斗斜街,意念总是不自觉的给一个个老店前来来往往的行人换上老北京显贵的装束:头戴马聚源,身披瑞蚨祥,脚踏内联升,腰缠“四大恒” ……

        盘桓银锭桥头,更是思绪万千。跺一跺桥面,朝新街口远方眺望,自言自语道,乾隆爷当年也是站在这里眺望西山诗兴大发吧:“银屏重叠湛虚明,郎朗峰头对帝京。万壑精光迎晓日,千林琼屑映朝晴。”可惜远方林立的高楼挡住视线,加之灰茫茫的天空,银锭观山的美景只能靠想象了。转过身向前海望去,荷花倒是还在;再环顾两岸:“藕风轻,莲露冷……正红窗,初上帘钩。田田翠盖,趁斜阳,鱼浪香浮。此时画阁垂杨岸……”风还是那般轻,斜阳也还是那一轮,红窗、帘钩、人家、垂杨依旧……对着呢!纳兰性德眼里的正是这般风景。

        耳旁仿佛响起汪兆铭当年充满血性的歌吟:“慷慨歌燕市,从容作楚囚。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扶着桥栏,下意识地俯看桥下,想一探当年那三个热血青年是怎样在桥下埋炸弹、谋刺载沣的。高亢的歌吟、壮烈的行为,怎么也难与后来那个认贼作父、跪舔倭寇的儿皇帝、背叛国家民族的大汉奸联系起来。不仅扼腕唏嘘,人啊人……

        早就耳闻后海夜色最温馨、最浪漫。站在银锭桥头,望着夜幕下鳞次栉比的霓虹闪烁的酒吧,少说也有百十家。“后海天堂”、“后海夜色”、“后海往事”、“后海时光”、“后海高地”、“化蝶酒吧”、“银锭夜色”、“白枫酒吧”、“孤男寡女救赎地交友酒吧” ……看一眼吧名就有一种莫名的躁动。耳边仿佛响起伴随吉他的《北京一夜》的弹唱:“在水边的酒吧买醉,喝到醉时离开,想念着情人,不知不觉走到地安门。”不舍地看一眼夜幕下风情万种准备迎客的后海,无奈地踏上了归途。

        后海,最宜沉思、遐想、发呆、梦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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