螽斯羽诜诜兮——蝗虫

    蝗虫,也称蚂蚱,无疑是害虫。提到蝗虫马上就想到蝗灾。据周尧《中国昆虫学史》中关于历代蝗虫灾害统计结果,从公元前707年(鲁桓公十三年)至公元1907年(清光绪三十三年)止的2618年中,共发生蝗灾538次。
    对于漫长的2600多年来说,似乎500余次蝗灾不够频繁,但如果知道蝗灾对人造成的灾难,那此灾害就过于频繁了。不妨列举几例,从文字上感受一下,已经不寒而栗了。
    (唐)贞元元年(785年),夏蝗,东自海,西尽河陇,蔽天,旬日不息。所至草木及畜毛靡有孑遗,饿殍枕道。秋,关辅大蝗,田稼食尽,百姓饥,捕蝗为食。"
  (宋)淳化三年(992年),六月甲申,飞蝗自东北来,蔽天,经西南而去。是夕大雨,蝗尽死。秋七月,许、汝、衮、单、沧、蔡、齐、贝八州蝗。""有蝗起东北,趋至西南,蔽空如云翳日……
  (元)至正十九年(1353年),五月,山东、河东、河南、关中等处,蝗飞蔽天,人马不能行,所落沟堑尽平。""(蝗)食禾稼草木俱尽。所至蔽日,碍人马不能行。填坑堑皆盈。饥民捕蝗以为食,或曝干而积之……
  (明)成化二十一年,大旱,飞蝗兼至,人皆相食。流亡者大半,时饥民啸聚山林。太平县蝗虫飞,飞蔽天,禾穗树叶食之殆尽,民悉转壑。是年垣曲民流亡大半,聚啸山林。三月,平阳蝗。四月,河南蝗。七月顺天蝗。
  (清)咸丰七年(1857年),春,昌平、唐山、望都、乐亭、平乡蝗,平谷蝻生,春无麦。青县蝻子生,抚宁、曲阳、元氏、清苑、无极大旱,蝗……武昌飞蝗蔽天。房县、枝江、松滋旱蝗,宜都有蝗长三寸余。秋,黄安、蕲水、黄冈、随州蝗;应山蝗,落地厚尺许,钟祥飞蝗蔽天,亘数十里……。蝗灾所到之处震撼人心,惊心动魄,遮天蔽日,于是“所至草木及畜毛靡有孑遗,饿殍枕道。”
    古时人们对蝗灾无能为力,只好祈求上天,以为是君主施政不得人心,才降天灾惩治的。伟大如唐太宗面对蝗灾时,也会罪己。那是贞观二年(628年)六月,京畿旱蝗时,唐太宗在皇苑中掇蝗祝之曰:"人以谷为命,百姓有过,在予一人。尔其有灵,但当蚀我心,无害百姓"遂吞之。这是《贞观政要》记载的,看来是唐太宗的祷告上天认可了,所以“是岁蝗不为灾。”
    白居易的《新乐府》"捕蝗"生动描述了蝗灾给人们带来的危害,反复斟酌,不忍节录,全诗录下:
捕蝗

    捕蝗捕蝗谁家子? 天热日长饥欲死。 兴元兵久伤阴阳, 和气蛊蠹化为蝗。
    始自两河及三辅, 荐食如蚕飞似雨。 雨飞蚕食千里间, 不见青苗空赤土。
    河南长吏言忧农, 课人昼夜捕蝗虫。 是时粟斗钱三百, 蝗虫之价与粟同。
    捕蝗捕蝗竟何利? 徒使饥人重劳费。 一虫虽死百虫来, 岂将人力竞天灾。
    我闻古之良吏有善政, 以政驱蝗蝗出境。 又闻贞观之初道欲昌, 文皇仰天吞一蝗。 一人有庆兆民赖, 是岁虽蝗不为害。他也相信:“我闻古之良吏有善政, 以政驱蝗蝗出境。 又闻贞观之初道欲昌,文皇仰天吞一蝗。 一人有庆兆民赖, 是岁虽蝗不为害。”
    最早记载的蝗灾的是《春秋》鲁宣公十五年:"初税亩,冬,蝝生。"“蝝”就是蝗虫。《吕氏春秋·孟夏纪第四》载:"行春令……则虫蝗为败。" 《礼记·月令》也有"虫蝗为灾"的记载。

    《诗经》中也有“蝗虫”或者“蚂蚱”,提到三次,《周南 螽斯》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召南 草虫》喓喓草虫,趯趯阜螽。《豳风七月》五月斯螽动股,六月莎鸡振羽。

    那时称为“螽斯”,令人惊异的是,此时的蝗虫代表的不是灾,而是子孙兴旺的美好寓意,可见,任何事物都要一分为二看待。
    《周南 螽斯》 

    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

    螽斯羽,薨薨兮。宜尔子孙,绳绳兮。

    螽斯羽,揖揖兮。宜尔子孙,蛰蛰兮。

    大意:

    蝗虫张开翅膀成群结队无比众多,你的子孙真是繁盛呀。就是这个意思,不过是反复吟唱而已。是古人祈求多子的愿望,希望自己的家族如“螽斯” 般繁衍,成群结队。

    《召南 草虫》
    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降。(节录)
    大意:

    蝈蝈叽叽在鸣叫,蚂蚱跳来又跳去。看不见我的夫君,内心忧虑又焦躁。若是我能见到他,若是我和他相依偎,我的内心就安稳了。
    这自然是一位女子思念自己丈夫的诗歌,那蝈蝈叫,蚂蚱跳,自顾欢乐,而我却看不到我的丈夫,内心怎能不忧愁,要是见了他,和他在一起,我哪里还有什么不快。
    《豳风 七月》

    五月斯螽动股,六月莎鸡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穹窒熏鼠,塞向墐户。嗟我妇子,曰为改岁,入此室处。(节录)

    大意:

    五月蚱蜢弹腿叫,六月纺织娘振翅。七月蟋蟀在田野,八月来到屋檐下。九月蟋蟀进门口,十月钻进我床下。堵塞鼠洞熏老鼠,封好北窗糊门缝。叹我妻儿好可怜,岁末将过新年到,迁入这屋把身安。

    这首国风里最长的诗,把一年四季的农事讲了个遍,提到十一种动物,其中就有蝗虫“斯螽”,这个“斯螽”该是“惊蛰”后开始活动了,所以叫“动股”,那时它还行不成灾害,我总是念念不忘“蝗灾”。

    其实蝗灾大部分发生在大旱时期,所以蝗灾也叫“旱蝗”,没有蝗灾的时候,蝗虫就是蚂蚱,是孩子们喜欢捕捉的昆虫,哪个孩子儿时没有过捉蚂蚱的经历?不仅仅是捉了玩儿,男孩子们还捉来蚂蚱烤了吃,还说好吃极了。女孩们很少吃,至少我没有吃过。很难想象绿色的蚂蚱怎么入口。再后来,就是人们在膏粱厚味之后,蚂蚱果然成了人们的盘中餐,不仅仅是猎奇,还从营养价值中找出食用蚂蚱的科学根据。

    全世界的蝗虫有一万多种,我们国家有一千多种,但我们寻常人认识的不过几种,能造成“蝗灾”的主要是“飞蝗”,孩子们愿意捉的是绿色的“蝗虫”我更愿意叫“蚂蚱”,这样似乎就远离“蝗灾”,那是一个想象起来都无比恐怖的灾难,虽然我没有亲眼目睹,但愿此生无此相遇。若是相遇,那也是和“螽斯”,《诗经》里的“螽斯”,我愿“宜尔子孙”,“ 振振兮”“ 绳绳兮”“ 蛰蛰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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