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1117133357637.jpeg        瓷娃娃是骨科最严重的疾病,万分之一的发病率。病人严重的一生与床为伴,终生难以自理——题记。
   阳春三月,万物苏醒。温柔的春风轻拂大地,小草发芽了,树枝吐绿了,那离家南飞的燕子也回来了。
   1978年的三月,对我来说是最美的春天,最有温暖的三月。因为那是带来希望的春天,让我又突然又惊喜,也是我人生中最有意义的第一步。
   3月11日,晴空无云,明媚的阳光,让人感到暖暖的舒适。上午我在村南的池塘边,看着鱼儿自由地畅游,心里涌起了一股怅意。太阳越升越高,也越来越热,还穿着棉衣的我,出汗了。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站起身,准备回家换下身上的棉衣。
   回到家里,我就急不可待地脱掉棉袄。父亲喊住了我:“民子,你先过来,我和你说个事儿。”我坐在炕上,把拐杖依放在炕边,等父亲问话。这才发现父亲慈祥的脸上含着笑,我心里想一定是件好事,兴奋又急切地看着父亲,盼着快点说出来。
   “我今天和你昌盛伯伯(他是本村小学的校长,是我的表叔)又说起了你上学的事,他爽快地答应了。他还说‘让你读几年书,好以后学点技术,能自立生活’。”“真的吗?”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以为听错了。父亲接着说:“他说明天你就可以去上学了,他给安排。”对我来说,当然是好消息,为了我上学,父亲曾多次恳求学校,却一次次遭到了拒绝。
   为了我明天上学,下午父亲还专程去了一趟梅镇。买了一条便宜的花布书包,又买了铅笔、本子、橡皮、小刀等文具用品。知子莫如父,父亲就想给我一个新的开始,希望我能走好第一步。
   那时候已经12岁的我,要上学了,实在很激动。第二天我急匆匆地吃完早饭,等着父亲陪着我上学。学校离我们家不算太远,有二百多米。我拄着拐杖跟在父亲身后,走得很累,没有感觉到,只是心跳得厉害。
   当我们和三三两两的同学走进校园时,昌盛校长和两个老师正迎候着。我的目光在校园里东看看西瞧瞧,感到什么都是新鲜的。父亲和老师们说些什么,我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忽然旁边的建材老师(老师都是本村的,大都姓张),轻轻地喊我:“赞民同学,你跟我来……”我接过书包,随着建材老师走进了教室。一年级的教室里有40多个学生,看到我走进来,都惊奇地睁大了眼睛。老师把我安排在最前面的课桌上,我拘谨地坐下来,心里有些紧张。老师走上讲台,用教鞭轻轻地拍击了两下,示意大家安静,教室里一下子静下来。
   建材老师提高了声音说:“同学们,我们班级来了一名新同学,大家欢迎!”于是响起了一阵的掌声。老师又说道:“同学们都看到了,张赞民同学身体不方便。我们要尽量帮助他,爱护他,大家不要和他嬉闹,要相互关心爱护……”老师最后又问大家记住了吗?同学们异口同声地说:“记住了!”我去上学的时候,已经是春节过后很久了,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同学们在第二学期学习了五六周。那个时候早已没有了新课本,老师又给我在同学那里调借了课本,我被老师同学们感动着。
   一上午我都迷迷糊糊的,像做梦一样,机械地随着同学们上下课。放学了,我背起书包,又随着同学们涌出了学校。我兴冲冲地向家里赶,只想着回家向父母和哥哥报喜。乡亲们看到我也上学了,也关切地询问。
   当我急切地跨进家门,小侄女秀苒迎面跑过来,“小叔,你放学了,学校里好玩吗?”“好玩呀,还能学识字。”我大哥在我六岁那年的冬天结婚的,小侄女今年五岁了。那时家境很穷,大哥虽然结婚了,还是住在院落里。他们一家住在西房里,我可爱的小侄子是去年夏天出生的。过去我天天陪着小侄女玩,她看到我上学了,很羡慕地跑过来,抢过书包,背在肩上,神气活现地跑进屋里炫耀,好像是她上学了。
   12岁才上学的我,比同学们大三四岁。因为没有学最基础的拼音字母‘a,o,e……’,拼音的声母、韵母都不会,所以我被老师安置在差生组里。让我这个一年级的学长,多少有些尴尬,还好,心里没有什么怨气,只要让我上学,心里就很满足了。
   我先把学到的每个生字,用笔写下来,然后再加上拼音。尽管自己努力学习,开始还是经常出错,常常引得同学们哄堂大笑。学数学对我来说是得心应手,计算的答案又快又准确,让老师和同学们都刮目相看。在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我的课程已经赶上来了,我被从差生组里提到了优生组里,没过多久我的学习成绩已名列前茅。虽然是这样,中心小学举办的优秀学生大赛考试,我还是没有被录取,就因为我不能独自去邻村参赛。虽然心里也有些波动,还是坦然地接受了现实。自己暗暗地下决心努力学习,我不想自己再像脆弱的骨骼那样容易被打败。升二年级的考试成绩下来了,我的两门学科都是全班第一名,数学是100满分,语文94分。
   在二、三、四年级我的学习名次,一直是全班的第一名。还被老师夸张的誉为:“灵芝草!”在二年级时(农村没有这么多教室,二、四年级同一个教室),回答出了四年级同学没有答出的问题,受到了老师的称赞。四年级的我还故弄聪明,出题测验老师,还真蒙住了两位老师。当时看到老师解不出答案的尴尬神态,不免暗暗地得意偷笑。有时还大胆地和老师开句玩笑,喜欢我的老师,一点也不生气。就这样我在老师的爱护下,同学们的帮助下,忘掉了自己的残疾,和同学们一起享受校园的美好时光。在童年里失去的快乐和幸福,在校园里都得到了,感到自己好幸福呀!
   那时候我结识了一位忘年交的老哥,我们是棋友。老哥五十岁左右,他思维敏捷,做事精练,也是一个很有故事的人。他患有肺病,经常在家自己针灸疗养。我总在周末的时候去找老哥走走棋,听听他的故事。虽然我们在象棋上的交锋,我胜多败少,我还是敬佩他的大度。老哥输棋了,会淡淡一笑,赢棋了,反而安慰我:“兄弟失手了,下盘小心。”我年龄小特别争强好胜,不想输掉一盘棋,无所顾忌,老哥也从不责怪。
   会走象棋是跟父亲和二哥学的,我七岁的时候,已经会走象棋了。童年里的骨折特别多,养伤的时候不能下床活动,二哥为了给我解闷,常常放下手里的活,陪我走象棋。二哥因为肢体的骨折,在小学里就辍学了。他心灵手巧,学会了很多手艺,那时农村还是在生产队里,父母每天都要下地劳动,挣分口粮养家,二哥在家里学会了做各种饭食,各种针织。不仅会做棉衣和外衣,还会做布鞋和棉鞋等,他做的棉鞋又结实又暖和,有的一双棉鞋穿了六七年还没有坏。农闲的时候父亲和二哥编制些荆条筐子(有园筐,长筐,花筐等),拿到集市上变卖点钱,补贴家里的生活。有的乡亲看到二哥做针线活时,总少不了和他开几句玩笑:“爱国(二哥的乳名),又做小媳妇了……”婶子大娘都夸二哥的针线活比她们做得还好。
   二哥下棋和做人一样,专注执着,持之以恒,总是被我多变的棋路骗过。我们也是为了一盘棋的胜负,争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这时我懂得那句“当场不让步,举手不留情”的真实性。那时候我不仅在家里下棋,也喜欢和各种年龄段的人下棋,甚至达到了痴迷的状况。所以在村子里也小有名气。懂得了棋如其人,有的是大将气度,败不馁,胜不骄;有的却急如先锋,猛冲直打;有的布局如行云流水,有的布局别具一格……象棋不仅给我带来了许多的乐趣和智慧,还给我增添了自信。
   在学习上帮助同学,得到的快乐和走象棋一样。老师布置下作业和疑难问题,同学们只要看到我在,他们就没有压力了,有疑难问题的时候,都喜欢让我讲解。在四年级的课后复习时,老师布置下数学作业,没用一节课的时间,我就完成了作业。同学们,有的急忙抄袭了答案,有的非要弄清问题的解答……张秀艳同学在课间活动的时候,来到我的课桌前,询问一道题的正解。“赞民同学,这道题你为什么要这样解答呢?”于是我引领她的思路,一步一步深入,直到这道题解出了答案。她恍然大悟:“你讲解的问题,细致透彻,比老师还容易领会。”说完后她冲着我谢意地一笑,让我得到了一份快乐。
   我在校园里最高兴的,是老师,同学的接受,没有把我当做一个特别的人看待,让我真实地融入在大家中间。我觉得我是班级里,是学校里,很平常的一员。有时同学看我拿着东西吃力,就顺手接过去。当有难题要解了,或者心里有委屈了,就在课间问我……有几次,我发现一个同学生病了,没来上课,我便邀上一两个同学,放学后去探望他,帮他补习功课。那次去看望赞青同学,让我记忆犹新,很难忘。
   那是初春的时节,初暖咋寒。更换衣服的时候,人最容易感冒生病。上午我发现,邻桌的张赞青同学没来上课,课间我问赞青的邻居赞玉:“赞青怎么没来上学。”赞玉告诉我:“我早上去邀他一同上学,他感冒了,高烧39度,还是让我代他请了病假。”“你看今天的课程很重要,他还缺课了。中午放学我们俩去看看,顺便把今天的课给他补习上。”“行呀,放学后,我们去。”就这样,放学后,我们带上课本去了赞青家。
   当我们推开门,走进了他家时。门声惊动了他母亲,当看到是我们俩,高兴地对屋子里的赞青喊道:“小青,你的同学来看你了!”我们走进屋里,赞青高兴地坐起身。要掀开被子下床,被我们拦下了。赞玉说:“小青哥,班长见你没上学,来看你了……”我急忙拦住赞玉说:“不是,主要是今天的课程很重要,怕你耽误了课程,我们来给你补上。”“谢谢你们!”“谢什么,把课补上了,你好安心在家里休养。”我们用了半个多小时,给赞青补学了上午的课程。虽然我们回家晚了许久,但是我俩心里很愉快,第二天赞青也康复上学了。
   在老师同学的眼里,我不是一个残障的学生,反而成了班级、学校的标志。无论是中心小学的优秀生竞赛,还是镇上的优秀生竞赛,我每次都作为学校的“尖子生”参加竞赛考试。为学校,也为自己争得了很多的荣誉。
   四年级的初夏,在镇上中学里,进行各处小学生“优等生”竞赛考试。5月20日要去梅镇中学考试,那天我早早地赶到学校,和参赛的同学聚齐。张巨武老师见我们五个参赛的学生到齐了,吩咐几句,就出发了。巨武老师骑自行车带着我,同学们骑车紧紧地跟在后面。七八里的路程,我们十几分钟赶到了。走进了梅镇校园里,老师先把我们安排在一边,他去安置考场了。各小学的考生都到齐了,熙熙嚷嚷,人声吵杂。三五成群的学生,看到了我,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有的围过来观看,有的在远处注视。我的同学都怒目而视,“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赞玉同学气哼哼地赶散围观的学生。当时我虽然很难堪,心里也暗笑:人家能不观看吗?我确实“与众不同”。还是心里暗下决心,这次一定考出好成绩,为张家寨增光,为张家寨抹掉自己带来的“灰色污点”。那次的好成绩为村里争得了奖励,自己也得到了嘉奖。
   1981年的夏季,我们十几个人,升入五年级。五年级是小学里最后的学年了,无形中使我们有了紧迫的压力。我们的班主任,就是张家寨小学的校长,张昌盛老师。他以严厉著称,学生见了他,都惧怕三分。在五年级里,他仍然让我担任班干部,让我负责同学们的学习,任我为学习委员。那年昌盛老师家正修建房子,经常回家里料理事情,他上下午只上了两节课,就离校回家。后面的课程,让我带领同学们学习。我们完成老师布置的功课后,我会再给大家出题测验,让同学们都充分利用了所有的学习时间。
   周四下午上学的路上,我遇到了班长赞青同学。我们边走边说,赞青低声说:“赞民,同学们都要求减少学习强度,都说你出的问题和布置的作业,比老师的难度大,不但同学们说累,我也吃不消了。”“呵呵,大家累了,我们这段时间先停停。我之所以加大学习量,因为我们还有两个月就要升学了。现在我们累点,到时我们爬坡就轻松点了。”……
   后来我调整了学习方法,增加了学习的趣味性,在劳逸结合中,同学们也提高的很快。在学期考试中,我们班级的成绩远高于别村的学生,使得老师很欣慰,在他疏于教学管理的这学期,我们的成绩不但没有下降,还提高了。所以昌盛老师在班会上表扬了大家,并鼓励我们再接再厉,做好升学前的最后冲刺,同学们也把赞许的目光送给了我。
   在小学四年多的时光里,我不仅学到了很多知识,得到了老师的关怀,同学们的爱护,集体的温暖,也感受到一个大家庭的爱。让我有了春天的希望,更让我树立了信心。这段时光也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美好清纯的校园生活,给了我顽强的生命力,给了我积极向上的力量,让我赢得自尊,懂得了自强、自立地活着,是我人生坚实的基石。老师,同学,你们用爱为我的人生积存下了动力,也点燃了我的梦想,我永远感谢你们!